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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姜澜手机微信铃声响起，接通视频，是千禧打来的，“千禧，这么晚打视频什么事呀？”
“妈，明天我生日。你回来吗？”
“妈在医院，回不来的。”
“妈你怎么啦？”
“是喻凌阿姨生孩子。妈得陪着。”
“好。那我挂电话了。”
姜澜按了手机边侧键，手机息屏，跳出来时间‘21:06’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抬头看了看‘产房’的灯还亮着。想起傍晚接完安烁义电话的时间，夕阳的光穿过玻璃照在姜澜的脸上，正准备脱去白大褂，手机铃声响了，电话那头慌乱急促的声音‘姜医生，喻凌好像要生了，我们现在赶去医院。’‘怎么提前了！好好好，我现在过来。’姜澜手机息屏后显示‘17:10’。
姜澜低下头在产房门前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
“哗啦哗啦，咚咚咚，哗啦哗啦，咚咚咚”，推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与快速跑步的声音交杂着，让人忐忑不安。只见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推着一个婴儿保温箱在医院走廊里急匆匆向产房跑过来，姜澜停住了脚步，向自已身后退了一步，看着她们推着婴儿保温箱进了产房，门自动关起来。
２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地灯亮着，小茶台上的烟灰缸已经插满了烟头。江廷站在窗前，看着半开窗户的窗外，手里还夹着烟。
有些人一生都是用别人的光亮照耀着自己，交最有钱的朋友，攀最高的权势，常常忘记了自己脚下的路，站在成功的巅峰，却不敢随意走动，一动就坠回到平地。
江廷转过身，猛吸了一口烟，把手里的小半支烟用力的插进烟灰缸，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手机，给刀虎发信息。
江廷：“给我定最早一班机，我要回家。”
刀虎：“定了。”
刀虎：两张回BJ航班信息图片
江廷：“我说的是，回老家”
刀虎：“好。稍等。”
刀虎：“最早，凌晨１点。”
江廷：“可以。”
刀虎：一张回WH航班信息图片
刀虎：“我送你。”
江廷：“不用。”
飞机在遥远的上空移动着，信号灯如同星星般在这漆黑的夜晚独自闪耀。
３
落地电风扇发出“呜呜呜”声音，来回旋转着，谢婉芬穿着成套的短衣长裤在客厅里，用鸡毛掸子轻扫着家具家电上的灰尘，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汗，“好热呀”。
“叮咚”门铃响了。
谢婉芬拿着鸡毛掸子急匆匆地去开门，嘴里还大声喊着，“谁呀？”打开门看见江廷，吃惊地说：“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也没提前告诉妈？”
“妈”坐了十三个小时飞机的江廷确实很疲惫了，在进门处换了双拖鞋，走到客厅的沙发上直接躺下了。
“江廷，你要吃什么，我现在给你煮碗面，好吧。”谢婉芬快速走到柜机式空调处，打开了空调，把鸡毛掸子插在靠空调处摆放在地上的装饰小口瓷瓶内。走到餐桌边，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倒了杯白开水，端着水来到江廷身旁。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不饿。”躺在沙发上的江廷向内转了转身体。
谢婉芬若有所思地坐在江廷身旁，把水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昨夜很晚很晚，你爸打了电话给我，事情大概呀，我都清楚了。”两手交叉着上下轻微晃动着，安慰着，“没事的啊，钱没啦，可以再挣；妈觉得你做得对，一家人不管这么样，还得和和气气过日子。”
“妈，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孩子，连个老婆.....”有个避风的港湾是妈妈的怀抱。
“你有妈，有爸，有亲戚有朋友，还有一个大儿子。”
躺在沙发上江廷坐了起来，惊奇地说：“儿子？我的？妈，我有没有小孩我自己不知道哦？”
“你得答应我，不能影响人家正常的生活。”
“嗯。”江廷脑子一片空白，但心里甭提有多开心。
“从哪跟你说起呢！你同学姜澜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你说你不记得。”
“上个月在BJ，朋友介绍我去做心理咨询，见了面。曾经.....我记得是那年退伍回家，年前下着好大的雪，我去找过她，很远很远，就听见有个小孩喊她妈妈，我以为她嫁人了。”
“哦。是这么回事啊。”
“妈，妈，等等，你说谁的小孩是我小孩呀？”空白的大脑突然清醒了。
“姜澜！”
江廷脑子闪现，送醉酒的姜澜回家，看见她家到处是她和她孩子的相片，“姜澜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千禧就是菩萨送的孩子，又懂事又体贴人还学习好。”说到千禧，谢婉芬满眼都放着光芒，“他高考考到北师大，9月开学就要去BJ了。”
江廷脑子里一个一个关于姜澜的画面一一出现，已经听不清她妈妈在说些什么，‘姜澜家里自己和千禧在一起的拼接相片；那个整柜子打折的新衣服；那张‘抑郁结2009.8’姜澜侧面相片；贺公子约姜澜来酒吧说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在自己怀里羞涩的姜澜，两人在床上探索对生命的甜蜜冲动。’
江廷心想着，‘难道全.....？’突然怒气冲冲，站起来，走在客厅中央，看着谢婉芬，“妈，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
谢婉芬看见江廷激动的样子，也站了起来，“听妈跟你讲。”
“人家父母让我痛苦，你们也让我这么痛苦！”
谢婉芬走到江廷面前，拉起他的手，“不是妈不想跟你讲，是我讲你没有听见！”拉拽着江廷的手，“来，坐。”
谢婉芬拉着江廷俩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开玩笑地说：“不着急嘛，孩子跑不掉的。”
“妈......”
谢婉芬拿起桌子上的水递给江廷，“喝点水。”
江廷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
“自你去当兵到现在，你回这个家回过几次？”谢婉芬一边说一只手的食指向下点点。
江廷没有说话。
谢婉芬继续说，“算今天是第三次。你说把家安到BJ，要跟你二叔干一番大事业。”
“一个电话一条信息就可以告诉我。”
“江廷，你结婚后，你岳父还在位置上，能说吗？不要自找麻烦！结婚前，我说过，你没当回事。你还记得那年，你爸刚好在家治疗手臂肘关节，2009年年前的一天，”谢婉芬开始回忆往事，讲述这段错失的父子情。
谢婉芬带着9岁的千禧在客厅沙发上说着话，“一会看见爷爷开门，你就冲过叫爸爸”。
“知道”门铃响了，江耀武起身去开门，千禧就躲在江耀武的身后，‘哒’门开了。
“爸爸”千禧跳在了江耀武身旁，看着江廷。
江廷高兴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谁家小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快回家。”
千禧听到江廷的话，伤心地跑回了妈妈外婆的自己的家。
江廷高兴地牵着李梦洁的手走进家里，“爸妈，我给你们一个惊喜。李大部长的独千金李梦洁今天见公婆。”接着又看着李梦洁，“叫爸，叫妈。我爸妈是想孙子想疯了，小洁，我们赶紧生一个。”
谢婉芬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江廷他们面前，拉着梦洁的手，走向沙发处，“梦洁，来，坐坐。刚刚就是邻居家小孩捣乱。”
江廷听到谢婉芬的讲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结婚后就更不能说了。我和你爸商量着，就让你们各自安好。”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有人三餐四季，清风明月，庸庸碌碌一生；我不想平庸地过这一生，有鲜花，有掌声，被认可，被崇拜，带着一帮好兄弟一起赚钱。”
“妈懂，你要干一番事业。姜澜是最好的妈，最好的女儿，也是最好的媳妇，也会是你最好的老婆，但是在你成长的事业里不是你最好的助手。妈有私心，妈希望你好，也希望她们母子俩好。所以给千禧买了一套房子，姜澜开心理诊疗室给了30万。但是妈又欠下她们了，上个月给你凑的一百万是姜澜给你的。”
“什么？”江廷不敢相信谢婉芬说的话。
“你二叔逼得太紧了，我太害怕了，所以.....其实她哪里有这么多钱，是卖了千禧的那套房和车子才给你凑够的。”
“车子？”江廷想起了，上个月第一和姜澜见面，写字楼地下停车场里，她那辆没挂牌的两厢小红车。
“我记得是给你转了一百万的第二天，姜澜她妈打了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说姜澜卖了大车换了个小车，转了五万给她，她用不上，说我们家遇到难处了，给我送过来。不过，我没要。”
“大车？什么大车？”
“就是跟你一样的车，你的车是黑色，她的车是白色。妈上BJ都是她开着车载我的，妈不会记错。”
江廷听着谢婉芬的话，想起了在奔驰4S店的一幕一幕又一幕，碰车，验尿，验血，赔款。‘难道，那辆被他碰上的白色车是姜澜的？’
“哎”江廷长长叹了一口气，听着谢婉芬讲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并且件件都是大事。双手抱着脸上下左右来回搓着，像是在消化内心翻山倒海的情绪。
一会。
江廷坐直下身体，好奇地问：“妈，你知道希子不是我孩子？”
“早知道了，希子长到四五岁，皮肤白白的，头发卷卷的，两个眼睛双眼皮真是漂亮，我们家没有这个基因呀。所以我和你爸给你和希子偷偷做了亲子鉴定。”
“你觉得你儿子长得丑，生不出这漂亮的女儿咯！”
“哎呀！你和梦洁都是单眼皮，哪里生出双眼皮？”
“负负得正嘛！”
“我和你爸去找过你在部队时的郑团长，郑团长把医生对他说的话都告诉了我们。”谢婉芬说着脑子里闪现出郑团长难过的样子‘郑和美非常内疚地看着在他面前江廷的父母说，医生说，睾丸没有破裂，但是破坏了血睾屏障，又有严重的淤血堵塞，机体产生抗精子抗体，可能会造成终身不育。’
谢婉芬偷偷看了一眼，江廷就是呆呆地坐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江廷内心深处的痛，“不提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啦！”又严肃认真起来，对江廷说：“江廷，我要跟你讲啊！不要知道有了这个儿子就不要女儿了，希子既然来到咱们家，就跟咱们有缘分，这辈子都是我孙女，都是你女儿。”她拍一下大腿，“跟你讲了这么久，忘记了一件大事了，今天是千禧的生日。每年到今天，晚饭我们都要到饭店吃，你回来的刚好。我打电话问问，看到哪里吃，刚好你们父子见见面。”
谢婉芬拨通了千禧的电话，拿在手里，手机扩音打开的，“千禧，生日快乐！”
“奶奶”
“今晚我们在哪里吃饭呀？”
“奶奶，我们今天太赶了，没来得急跟你说，我和外婆来BJ了，准备和妈妈一起过，她有个病人生孩子回不来。”
谢婉芬和江廷对视着，有些意外有些失落，她嘴里絮叨着，‘今天到BJ去了’
“奶奶，喂喂喂，我们现在在火车站，到家了再跟你打视频啊。”
“好好，挂了吧。”谢婉芬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江廷对千禧的生日提出了质疑，“妈，今天8月1日，姜澜怀孕要十三个月嘛，生个哪吒呀。”
“等等，妈给你拿个东西。”谢婉芬走到卧室里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户口本。“江廷，来看看。”
江廷快步走到谢婉芬身边，从她手里拿过户口本，翻到江千禧那一页，出生日期：2000年4月4日。当年的清明节。
“千禧说，过生日就过爸爸的节日。所以就年年过8月1日。”
谢婉芬打开冰箱的门看看，又走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想着晚餐怎么吃。
江廷看了看手表，下午3点20分，火急火燎地在换鞋子，“妈，妈，我回BJ啦。”
“啊”从厨房走出来，只听见门‘乓’一声关上了。
４
一列‘和平号’列车以时速350公里的高速穿过山川隧道奔向目的地。
姜澜面带疲倦地掏出包包里的门卡钥匙开了门，千禧听见开门的响声迅速地从沙发上起来跑到正在低头换鞋的姜澜面前，“妈”
“把我吓一跳。”姜澜看着千禧，“你怎么来啦？”
“还有外婆！来和你一起过生日。”
姜澜走到餐桌前，把包包放在餐桌椅上，拿着桌子上的杯子在玻璃壶中到了杯白开水一口喝下。走到厨房，倚靠着厨房的玻璃门，看着正在洗菜的肖晓梅，“妈，你们怎么想着来BJ了。”
“昨天千禧给你打完电话，就说要来，在家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说来就来了呗。现在交通这么便利。”
“昨晚呀，真把我吓到了。”说完话的姜澜，走到肖晓梅身边，帮着一起淘洗着水盆里的芹菜。
“那个叫什么，喻凌是吧。”肖晓梅一边切菜一边说着话。
“妈，你记性真好。”
“妈又没有老。”
“不过现在没事了。喻凌孩子生下来紫癜。医生还抢救了半小时，总算是好了。”
“他们的父母没有来？”
“出院了，就会来。现在都讲究月嫂。”姜澜看着摆好的一盘一盘的预备加工的新鲜菜，好奇地问，“妈，你到买菜？”
“我哪里知道路，是千禧说，现在都流行什么，外卖，手机上点点，一会就有人送上门了，特别方便。”
“真是长大啦。现在还是个生活通。”
姜澜走到单人沙发处坐下来，向背后靠了靠，伸了伸懒腰。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千禧挪了挪屁股，坐的位置靠近姜澜，两人位置成了九十度，千禧调皮地对姜澜说：“妈，你知道你多么有吸引力吗？我和外婆买不到高铁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普客来的。哇，好辛苦！”
“说吧，要妈妈给你买个什么生日礼物？”
“物质上都不需要，有没有精神上？”
“妈妈是精神科医生，没有精神礼物。”
“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千禧在沙发上左右摇摆。
５
一张精致美丽的笑脸张嘴说话，“先生，我看这身行。相当相当帅气。”
江廷在男装店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高尔夫装扮白衣黑裤；换，一身非主流装扮中长T破洞裤；换，一身学生装扮休闲T五分裤；换，红衣蓝裤；换，白衣白裤；换，黑夜黑裤.........就差没有背心短裤的篮球运动装了。
十几套服装换来换去，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销售美女跟上跟下，那张精致美丽的笑脸已经失去了笑容，看着身穿一套休闲迷彩的江廷，挤出八颗牙齿，“先生，我看这........”
“行，就他了。”
６
万家灯火里的餐桌上，外婆肖晓梅，妈妈姜澜，儿子千禧三个人正围着一个蛋糕摆弄着，拆盒子，剪带子，插蜡烛，拿纸碟，拿刀叉，忙的不亦乐乎。
“可以开始了吧”姜澜高兴地说。
“妈，等等。8月1日，就要到8点才能开始。”墙上的挂钟显示7点58分。
“那就等等吧。”肖晓梅附和着千禧。
江廷低着头提着长方形的纸盒子在姜澜住的公寓楼下的绿化带边走来走去，手上的戒指被他拔去戴上，拔去戴上。他又看了一眼她屋子里亮着的灯，知道他们都在家。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现在是爸爸见儿子，一样羞涩，忐忑，紧张，兴奋，五味杂全啊。
江廷抬头看见姜澜屋子里的灯一闪一闪的，快速大步跑过去，上了电梯。
桌子上蛋糕，插着的蜡烛一直在燃烧着，千禧和姜澜站在灯的开关处，你开一下，他关一下。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姜澜问道
“再等等嘛”
“等谁？”
“不是已经过了8点了。”
千禧贼笑着看着姜澜。
“啪啪啪”有敲门声音。
“谁呀？”姜澜问，接着又问千禧，“你找外卖送的礼物？”
姜澜打开大门，有些吃惊，“怎么是你！”
江廷心里松了一口气，楼下看见屋子里的灯一闪一闪的，以为是有危险，现在看来，一切正常。他没有说话，跟在姜澜身后，就是一直傻笑着。
姜澜看着千禧，“你的精神礼物到了。”
江廷走到千禧面前，送上一个包装精致的玩具长枪，“千禧，生日快乐！我是你.......”
姜澜正愁着怎么给他们三个做介绍，千禧淡定地接上了江廷的话，“江廷”。
“对对对，江廷。”
“妈，这就是江廷。”姜澜跟肖晓梅介绍着江廷。
“阿姨好。”江廷看着肖晓梅喊了一声。
一直站在餐桌蛋糕前的肖晓梅，着急地说着话，“你们快过来吧，蜡烛快烧完啦，千禧，千禧，快来许愿！”
四个人都闭着眼睛围着蛋糕默默陪着千禧许愿，江廷睁开了半只眼睛，看着双手合十的千禧，心里美滋滋的，我是在做梦吗！怎么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闭着眼双手合十的千禧，没有在许愿，他在想那个，忘记挂断电话，从奶奶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等等，妈给你拿个东西。”“江廷，来看看。”“千禧说，过生日就过爸爸的节日。所以就年年过8月1日。”“妈，妈，我回BJ啦。”’
“好啦，切蛋糕吧。”千禧非常开心地把蛋糕工具刀给了江廷，江廷开始切蛋糕。
千禧用手挡住自己的嘴，跟姜澜轻轻地说，“妈，他手上的戒指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
“奶奶和我之间的秘密相片里出现了很多次。”
江廷很专心地切着蛋糕，没有听见他们母子的对话。
肖晓梅看着眼前快乐的一家三口，她心里倒是许了一个愿，愿他们一家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