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罗刹教主

　　随着智慧使者，陆小凤和花满楼来到城外的一处宅院。
　　这里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三人来到宅院门前，还未等他们走近，就听见“咣当”一声，宅院的大门已然洞开。
　　智慧使者伸手一指门口，说道：“陆公子，玉教主就在这座宅院里面等你。”
　　陆小凤上前两步，花满楼随后跟上。正当他要跨进门时，只觉得胸口烦闷，气血迟滞，竟不能往前跨一步。
　　他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花满楼，却见花满楼也是呆在原地，想要向前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智慧使者发现了异样，连忙跑到陆小凤身前，两三步踏上宅院的石阶，对着门里说道：“教主，陆公子带到了。”
　　只听门里传来震耳的魔音：“陆小凤，你好。”
　　陆小凤道：“玉教主，你好。别来无恙？”
　　玉罗刹道：“还好。智慧，我让你带陆小凤来，为何多带了一人？”
　　未等智慧使者答话，花满楼道：“我是花满楼。玉教主，请不要怪罪智慧使者，是我硬要跟来的。”
　　三人静静地等待着。忽然，陆小凤和花满楼一个踉跄，终于可以前进。
　　原来是门前空气般的屏障消失了。
　　门里传来玉罗刹的声音：“原来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没想到你也在淮西。你可以进来。”
　　三人走进宅院。
　　刚转过一扇门前的石壁屏风，陆小凤就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躺着尸体。横七竖八。
　　那不是一个人的尸体，也不是三五个人。
　　地上躺着的，是七八十人，将近一百个人的尸体！
　　破旧而静谧的院落里，到处都是尸体，这一副场景，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恐怖与诡异。
　　每一件尸体身上，都穿着青色的衣服，身旁还掉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暗器。
　　花满楼看不见地上的情形，问道：“陆小凤，血腥味很浓。究竟怎么回事？”
　　陆小凤朝智慧使者说道：“你，或者玉罗刹会解释的。对吧？”
　　智慧使者后退两步，恭顺地低头伫立。
　　玉罗刹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小凤很快注意到，那声音是从左跨院的一间屋子里飘出来的。
　　玉罗刹道：“七天前，有一百零八个人闯入我的私宅，动手杀死了我手下的两个教徒。当然，他们也逃不出去，被我的其它教徒杀死在宅院里。”
　　陆小凤惊呼：“一百零八人。又是青衣楼？”
　　玉罗刹道：“不错，智慧后来查到，他们都是青衣第一百零五楼的杀手。你没看到么？地上的尸体，都穿着青色的衣服。”
　　陆小凤道：“你的私宅，不会就在这里吧？”
　　玉罗刹道：“当然不是，西方罗刹教，我的私宅自然在西域。”
　　陆小凤道：“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玉罗刹道：“我知道，你正在淮西调查青衣楼的案子。于是我便和智慧带人来到这里，重构了一处私宅的杀人现场，好方便你寻找线索。”
　　陆小凤道：“你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方便我调查青衣楼？”
　　玉罗刹道：“正是。”
　　陆小凤道：“因为青衣楼杀了你的两个教徒，所以你想借我之手剿灭它，替教徒报仇？”
　　玉罗刹道：“那两个教徒，只是罗刹教下最底层的两个人物，实在不值得教主和智慧使者替他们奔走。何况，已有一百零八个江湖好手为他们陪葬了，所以我无所谓是否剿灭青衣楼。”
　　陆小凤道：“可你明明说，为了方便我调查青衣楼。”
　　玉罗刹道：“这句话不错，但重点不在于青衣楼，而在于你陆小凤。银钩赌坊案中，你卖了很大力气，我欠你一个人情。既然是你在调查青衣楼，我很乐意把这些线索都交给你。自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陆小凤蹲下，看了看身旁的两具尸体，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道：“西方罗刹教，在关内还是声名狼藉，你们是怎么入关的？”
　　玉罗刹道：“入关有甚么难的？难道边军能拦得住我？”
　　陆小凤道：“若只有你和你的教徒，悄悄进关就可以了。就算是把你的私宅拆了，重建在这里，也可以装作是搬运货物。但是你把这一百多具尸体带进关内，怎么可能不惊动官府？”
　　玉罗刹听了这句话，阴森缥缈地笑了。陆小凤在上次见玉罗刹时，也听过这样的笑声。
　　这是讥诮的笑声。
　　就连身旁的智慧使者，也笑了。
　　玉罗刹道：“我为甚么要带一百多具尸体进关来？”
　　智慧使者道：“陆公子，你虽然聪明，但是也太善良。你自然无法一下子猜到这些尸体是怎么来的。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陆小凤道：“甚么？”
　　玉罗刹道：“无论是关内还是关外，尸体不是到处都是么？”
　　陆小凤道：“到处都是？”
　　玉罗刹道：“尸体变成尸体之前，是活人。只要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就到处都是。”
　　陆小凤吓得背后冷汗直冒，他猜想花满楼应该也是这样，因为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
　　陆小凤道：“你……你为了给我重构一个杀人现场，又在淮西杀了一百零八个人？”
　　玉罗刹道：“不是一百零八人，是一百一十人。包括我的两个教徒。”
　　在玉罗刹的话中，这两个数字只是数字。
　　但在陆小凤听来，简直如同描述了一场地狱里的景象。
　　而且玉罗刹杀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虽然陆小凤没有这么做，却觉得像是自己真的杀了人那般痛苦。
　　陆小凤道：“你……你怎可如此？我……我从没有让你做这种事。”
　　玉罗刹道：“你当然没有。人是我杀的，你又何必内疚？”
　　陆小凤道：“若是你随便杀人，我就应当杀你为武林除害。可是我自知杀不了你，又没有以卵击石的勇气，因此感到内疚。”
　　玉罗刹听了，哈哈笑道：“智慧，你果然说对了。回西域之后，直接去我那里取酒便是。”
　　智慧使者说道：“属下遵命。”
　　玉罗刹的笑声许久不停，但慢慢变轻，直到化在了风中，消失不见。
　　智慧使者道：“我与教主打赌，说你肯定为他杀人感到内疚。赌注便是教主从创教那天，就珍藏下的一壶好酒。他刚才已经得到了答案，便离开了。”
　　陆小凤道：“可你们就算想到我会内疚，还是杀了一百多个无辜之人。”
　　智慧使者道：“非也。好教陆公子得知，这一百多个人，都是从各地的死狱中提出来的。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内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