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黄粱一梦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天幕。
　　圆润晶透的雨滴顺着嫩芽缓缓滑下，泥泞路旁此时狼藉一片，空中夹杂着雨后的湿润与清新气息。
　　一行四人向远处氤氲的雾气中前行。
　　“左玄，实不相瞒，我们此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古文升没有看左玄，继续向前驰骋。
　　“哦？”左玄闻言心里诧异，出行前自己可没听说另有安排。
　　“虽然没有明确划分，但临沂境内，江湖事物大都归星龙盟管辖，故而有一玄妙领地归于囊中”，古文升解释道：“此处有且只有一个作用——求道梦。”
　　“求道梦？”左玄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称。
　　“没错，求道梦”，古文升复述一遍：“顾名思义，人生在世，黄粱一梦，一梦黄粱，亦不过顷刻之间，转眼成空。”
　　我们到了。
　　左玄抬眼望去，一幢具有庄严与肃穆的精致庭院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
　　庭院平实而精致，显得自然、轻松、质朴，与回廊相结合，呈现一种梦幻不真实的格调。
　　整个庭院坐西南、朝东北，可以说是“坐金銮，纳盘龙，镇宝塔，聚宝盆”。
　　左玄以为要去洞天府地之类的奇特地方，竟来到了一处庭院。
　　雨水消融了红木大门的腐朽痕迹，连带把锈斑都抹去了，它雄伟而孤傲的立在一方境内，古文升伸手，仿佛推开了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大门。
　　幽静的庭院伴随左玄等人到来显得生机勃勃，一只飞鸟冲破灌木丛，微风缓缓吹拂，正门有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眯着眼，对左玄等人视若无睹。
　　古文升率先上前一步，“拜见掌门”，姜紫、姜文祥随之也拱手抱拳，语言恭敬，“拜见掌门。”
　　掌门？
　　左玄在三人身后暗自打量，眉眼与古文升倒是有几分相像，可身为一派之主，何故偏安一隅，栖身于此呢。
　　古文升看着正门上的中年男子，神色复杂，“此行姜清长老吩咐，让这位左玄师弟进行求道梦试炼。”
　　听到这里，那位长门才算有些反应，目光从山岗上收了回来，低低应承一声。
　　左玄大为不解，但还没来得及出声便昏死过去。
　　…
　　左玄做了一个荒诞怪异的长梦。
　　“黄粱一梦…”
　　“浮世苍茫，不过虚空一场…”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究竟在哪里？或者说，白驹过隙，我们的一生又怎能确定不是彼岸梦境的投影呢？”
　　奇妙温热的低语在左玄耳边呢喃，时不时还有怪异的冷笑，虚幻中光芒渐渐吞没左玄，一切如梦幻泡影。
　　“再次体验，再次喜悦，再次疼痛，再次别离，而后你的尽头是何风景？”
　　…
　　…
　　…
　　“你可有心中所思所念？”
　　“我有…”
　　“你可愿抛弃一切追随心中所想？”
　　“我…”
　　“你可背负万世骂只求心安理得？”
　　“…”
　　左玄自噩梦中醒来，又沉沦于地狱的诡秘触感。
　　皇城之外，两军对垒，一触即发。
　　焚风巡过戈壁，黄沙铺天盖地，嶙峋怪石横立。
　　御林军统帅左玄身披重甲腰带，挥舞手中重戟怒吼：“尔等若在向前一步，两国誓将不死不休！”
　　左玄摆下枪阵，对面中骑兵下马，拉满劲弓，剑拔弩张。
　　“左玄！区区一个御林军，不知好歹！献出云之国国女花云微，可保你等百年基业，否则！”
　　“放屁！”
　　左玄头上青筋暴起，花云微乃云之国皇女，夙夜处理国事辛劳，福禄天下百姓，如今，你竟要我皇女去给你家昏君做妾？
　　三年前，水之国国君姜清一睹花云微绝世身姿之后，日思夜想，处心积虑妄图拿下花云微。
　　可三年过去，次次被皇女巧妙化解，故而，姜清怒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姜清派出镇国大将军姜水潇掌执黑骑三十万，由边境日夜奔赴云之国，黑压压扑向摇摇欲坠的小国，欲强迫整个云之国献出皇女。
　　水之国国力雄厚，更有姜水潇这等大将鬼才亲临战场。
　　云之国倾全力才凑出以御林军左玄为首的5万阵容，势单力薄。
　　若不想亡国，貌似只有献出花云微这一条路。
　　可献出皇女，左玄手中长戟捏得由红转白，我御林军统帅便无颜面对云国百姓。
　　一个靠出卖皇女存活的国家已经失去了血性，在这乱世无处生存，等待它的只有消亡。
　　所以……
　　“左将军”，身后寝宫门缓缓打开，两旁侍女搀扶着皇女衣襟而出，花云微道：“切莫冲动，还请姜水潇将军殿里详谈”
　　对面军阵中走出一人，摘下紫金冠，一头长发束于脑后，姜水潇全然无畏，孤身一身便踏进皇城。
　　花云微面无表情道，“让我整理一下贵国国主要求。”
　　“其一，云之国举国附属水之国。”
　　“其二，我本人还需只身前往水都，加封我为水国妃子。”
　　“然也”，姜水潇气势磅礴，笑了笑补充道，“皇女您是聪明人，最好不要行鲁莽之事。”
　　花云微还未说话，“磅！”一块笏板砸在姜水潇脚下，诸位文臣纷纷愤懑，但又无可奈何。
　　“陛下口谕带到，如何决断全凭诸位，皇女，您有三天时间”，说罢姜水潇转身离开，留花云微一人在殿堂沉默良久。
　　……
　　“为何不与我一同远走高飞？”后花园中，左玄拉住皇女的衣襟，真真切切问道。
　　花云微怔了怔，轻轻甩开了左玄：“我知你进宫都是为了我……可如今，我不仅是你的师妹，更是这一国的皇女……没办法一走了之……”
　　“那好，他们若想带走你，便从我左玄，从我御林军无数将士尸体上跨过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花云微转过身，身躯微微颤抖，“左玄不可，待我走后，你好生照看云国，我祈祷它流芳万古。”
　　左玄怔怔的盯住少女后背，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响。
　　…
　　皇女离开的那一天，低低的缀泣声充斥全国。
　　左玄一身玄武金甲高立于城头，目睹硕大的水国军阵齐齐消失在地平线上，指甲锲进肉里浑然不觉。
　　…
　　自那之后，左玄如同贤明之主统筹全局，带领云之国蒸蒸日上。
　　而有关皇女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一晃匆匆数十载，云之国在边境击败水之国主力大获全胜。
　　而后势如破竹杀进皇城。
　　皇城之上，战火连天，一身狼藉的水国国君满脸血污，他面前，左玄手执长剑，“花云微在哪？”
　　“花云微？”
　　“就是数十年前你大军压境强抢的妃妾，在哪，说！”
　　经过左玄的提醒，水国国军好似想到了什么，“那个女人进宫第二年便死了。”
　　死了…死了？
　　左玄不可置信的呢喃道，那我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有何意义…死了…
　　左玄狂笑一声，两行滚烫热泪自深陷的眼窝中流出，他想起了皇女，只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在心上破碎开来，将周遭染得光影交错。
　　而后他像是坠入深渊，拼命浮上海面，泡影中倒映着他的一生。
　　“噗嗤”一声轻响，镜片破碎，所有万千归于沉寂。
　　…
　　…
　　…
　　左玄自庭院惊醒，姜紫大眼睛眨巴着望着自己，见他幽幽苏醒微微一笑：“你醒啦！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