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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洞窟，燃烧的杂木堆砌成小山模样。
将黑暗祛除的明黄色火光，把此处的温度提升到一种令人烦躁的程度。
一位强壮的中年男子，头戴护目风镜，赤着上身，穿着短裤，裤子上沾满了油污。他拿着柄巨型扳手，正在吃力地为面前的机械拧上一枚硕大的螺栓。上臂因为紧绷，横亘出如同铁条般的连绵高山，汗水沿着他肌肉间的沟壑淌了下来。
有名丰韵美艳的女人，半翘着玳瑁，一颤一颤地走了过来。她丝毫不在意男子身上的油污汗水，贴向耳垂轻轻一舔，尽显风骚，遍露媚骨。
她回味着舌尖的汗液，用勾魂般的娇声说道：
“郎君~你好香啊。”
男子显得很不耐烦，侧过了头，继续拧着螺栓：“说了多少次了，在组装机械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不嘛~你都忙一个上午啦……也该让妾身忙一下了。”女人说着话，扯开三分衣领，妖孽般抱了上去。
男子闪身躲过，又从边上取来另一根螺栓，坚定地拧了起来。“你只会影响我工作的效率，没什么事就一边玩去吧。”
女人手拎衣袖掩住杏口，眼中秋水如画，羞怯怯地说道：“郎君是要看妾身自己玩吗？”
“滚一边去！”男子如贤者般专心致志，不为所动。“都是你这贱人害的，本来时间充足，现在谁知道木家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只能快些组装了。”
女人撒起娇来，撅着小嘴，又摆了摆衣袖，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妾身又没有想到焉耆的那些蛮子会如此沉不住气，都怪木家那个豚犬公子，平白无故的炸了他们祖坟。”
男子冷哼一声，不满道：“所以，你就允许那群笨蛋，蠢猪似的攻击节度使府了？”
“万一成功了，不就省事了嘛~”
“愚蠢！”
男子拧好第二根螺栓，取过设计图比对起来，全程没有看女人一眼。“我真不懂，你们长生者到底还有几分是人。聪明到能设计出这种机械，又愚蠢得提前将计划暴露，一半全知如天神，另一半无知的像猴子。”
女人笑了，宠溺地笑。
“没办法，我们就是这般矛盾的存在。只有一半是自己，也会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另一半是血玉中长生的灵魂，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男子冷笑，问道：“那你是愚蠢的一半，还是聪明的一半？”
“都是，妾身就是妾身。”
女人贴了上来，抱住男子的腰，用舌尖舔舐着他的后背，满脸享受，双眼柔情，身子都要融化了。
“愚蠢的那一半，聪明地爱上了你；聪明那一半，愚蠢地爱着你。郎君你，就是妾身我选定的帝王，若是别的长生者不同意，我就宰了他们。”
男子审视完设计图，长出了一口气：“已经建造完九成，可以初步组装了。”
“恭喜郎君，放松一下呗。”
男子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说：
“焉耆人顶不住的，我还要继续加班加点。那一万人虽被武装了，有了三四分空架子，但也只能干一些设路卡，劫商队的活。碰到河西的常备军，不必多少，八千，能撑住一个时辰不土崩瓦解，就算奇迹了。”
女人嫣然一笑，神情突然变得狡黠而凌厉。
“郎君放心，那一万个蠢货，本就是用来挡枪的弃子，他们能为你的大业而死，是他们的造化。我们的新‘盟友’，更有实力，更有诚意，更加固执，更加愚蠢，实在是品质极佳，不可多得的工具。”
男子傲慢地摆了摆手，举手投足间充满着爆炸般力量：“我是不会与他们合作的，敌人的敌人，也令人一样讨厌！”
“啊~郎君，你真是太迷人了。”女人抬手从背后环上男子的上臂，抚摸着钢铁般的情郎。
“你是高贵的皇族，不必与卑劣的凡人合作，我们只是在利用，是手段，是欺诈，是谋略。血由他们去流，人由他们去死，我们要做的只有幸福的活着……”
女人转动身子，一直拥着他，直到四目相对，暗淡了火光，寂静了岁月，天地之间万物也逝水而去，只留下双唇两两思念。
“我们将夺走世间的一切，并将彼此的甜蜜分尝。”
……
夏鲁奇有点慌。
他宁愿穿梭于千军万马之中，也不愿这般如坐针毡。
目光所及，至少有八名精锐牙兵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对过一次眼神，就知道全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狠手。后脖颈也有些发凉，只是他不便回头，也不想往后看。
他眼前是笑嘻嘻的木求榆，还有看似悲天悯人，一脸佛相，实则凶煞之气毕露，如同异教中至高邪神，压的自己汗不敢出的木杉紫。
打从一进屋，就能嗅到一股特殊的腥味，夏鲁奇识得这种味道，所以寒毛直竖。
喷溅而出的热血，沁透兵器与铠甲之后，将其洗涮干净。重复以上步骤几十次，就会显现出这种腥味。不同于腐败的血浆，这种味道发酵的更加醇烈。
只是，所有牙兵的武器盔甲都是崭新的，这腥味的源头，是穿着常服，且手无寸铁的木杉紫。
夏鲁奇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唾液，点头说道：
“少帅，事情就和二公子说的一样，之前宣武军也出现过相应的盗窃，至我辞官之时，尚未查明。”
木杉紫端坐正位，随意地点了点头，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怒情绪。
“好，你送来的这个消息很及时，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说吧。”
夏鲁奇突然感觉有些牙疼，嘴皮也发干。
说自己不要赏赐，几乎等于自杀。两者唯一不同点，在于主动和被动。今天他才明白，“长者赐，不敢辞”，是多么生动形象的一句至理名言。
我家小妹就在你府上，还望你多多关照？也不行，这等于明言，我有人质在你手上，你不必担心我在说假话。人家可以怀疑，只是你主动自证，不就是引着对方怀疑你吗？
要钱？既然金钱能收买我来这里传消息，不也就意味着，金钱也能收买我来这里传假消息吗？
要官？和要钱一样啊。
该要什么呢？我能要走吗？
夏鲁奇陷入了一个仅靠凡人智力，解不开的死局，张了半天嘴，始终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这本来算不上一个问题，如果提问的不是木杉紫的话。
此时，救星木求榆来了。
“大哥，他想要在河西长住，正缺一份差事。”
夏鲁奇长出一口气，亲弟弟说话，就是比自己这个可能是间谍的人说话要方便。
当官就当官吧，好在自己不是间谍，不怕查。回头看看能不能与小妹和解，找机会带她一起溜走便是。
木杉紫微笑的答道：“可以，我手中正有空缺。”
灾星木求榆又说话了：“大哥，夏兄不想在河西当官。”
夏鲁奇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瞬，他真的后悔，当初在寺里说的话太多了，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
“也不能算不想。”夏鲁奇一张嘴，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说出的话。我都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不能算不想，怎么解释？
木求榆果真问了：“哦，夏兄改主意了？”
木杉紫神色不变的看了过来。
夏鲁奇感觉有一柄锤子敲在自己胸口。先前和二公子说了，不愿当你们家的官，结果大公子一问，我就准备答应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额……先前觉得河西商旅很多，能靠卖武过活。后来一了解，觉得找个合适的东家挺辛苦的。”
啊！我都在说些什么啊！言外之意，不就是给你们家当官还不如给商队当保镖，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才不至于堕落到这般地步呢！
木杉紫微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
夏鲁奇敏锐地捕捉到了，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因为性格原因，和那些市侩的商人相处不来。”
我去！这不和没解释一样吗！
救星木求榆叹了口气，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确实如此。夏兄耿直，和那些商人不会相处的融洽，难得你自知。不过你与自家小妹青儿的关系都处理不好，这事你也得反醒。”
木杉紫闻言，不易察觉地略微挑了挑眉。
夏鲁奇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一减，莫名轻松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木杉紫闲谈地说：
“你既然愿意任职，又曾是军校，理应给予优待。只是我从执掌牙兵那日起，就定下了一个规矩。韩非子有云‘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中高层将领，只能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不能凭空任职。”
“所以，委屈你先做一名队长吧，但我保证，如果你任职得当的话，定会步步高升。做为你立下大功的额外补偿，我会在凉州城内为你安排一座宅院，并赐予你一百两黄金。”
河西军制，五名士兵为一伍，设一名伍长。两伍为一伙，设一名伙长。五伙为一队，设一名队长。再加上旗手等人，满编的一队为五十五人。就算不满员，通常也不会低于三十五人。
在木求榆看来，大哥的安置很不错了，比预期的要好，甚至好的有些过分。
藩镇兵由牙军、牙外军、外镇兵、州兵等组成。牙兵是护卫节度使牙帐的亲兵，选拔极其严格，不光看能力也挑出身。不是河西兵将之后，根本进不来，宁缺毋滥。一进来就给队长的职务，这起码是副指挥使以上层级的大将子弟，才有可能获得的待遇。
在河西，牙兵的待遇和地位，比之其它军队整整高了一级。牙兵的队长，平级于步军的都头，或者骑兵的军使。
更何况，又给宅子，又给钱，就差给个老婆，人生直接大圆满。
在夏鲁奇看来，木杉紫的安置，又成了另一副样子。
找了一队牙兵负责看着我，又找了一个地方让我安生待着，还给我了不少黄金，让我想吃点嘛就吃点嘛。说白了，还是不信我呗。
行吧，反正我说的是实话，我也不是细作，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只管监视，只管查。
“末将谢少帅栽培，定不负您期望。”
少时，两人辞别木杉紫，出了门。
木求榆笑道：“夏兄，今后要改口喽，不能叫我二公子，得叫二少爷，知道这两者的差别不，哈哈。”
夏鲁奇擦了擦才渗出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大哥，不，少帅到底杀过多少人啊！我宁愿去坟地里睡十年，也不愿在他面前呆一刻钟。”
木求榆面露诧异之色：“有那么夸张吗？”
“有。”夏鲁奇决绝地说：“二少爷难道感觉不到吗？少帅是条黑龙啊！”
“啊对对对。”
木求榆摇着头，玩笑道：
“大哥是条黑龙，老爹是条显龙，我是条隐龙，我们全家都是妖精，行了吧。哼，子不语怪、力、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