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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寺中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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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求榆皱了皱眉头,直接答复道:“这事你别问我呀,我就是个二少爷,说了不算数的。”
  夏鲁奇一笑,不依不饶:“可您是河西的公子,也有自己的看法,我想听一听。”
  “徒儿,你先不忙着回答。”齐己也来了兴趣,站起身来:“贫僧口渴了,咱们泡壶茶吧。”
  他命人取来了一壶热水,又吩咐众僧退去,使院中不留一人。回到禅房以后,像模像样的将门窗全都关闭。
  门窗一关,就有了私下秘谈的气氛。木求榆眉毛都立起来了,几乎要直接告辞离开。
  我不是节度使,也不是河西的继承人,我只是个二公子。主营吃喝玩乐,副业是繁衍子嗣,胡乱插手军务政局,容易被野心家利用,也会导致河西的人心分裂。这两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成,一会儿得表现的安于现状些,能打岔则打岔,能含糊则含糊,小爷就是一坨烂泥,死活不往墙上贴,看你们怎么办!
  木求榆想好了对策,就镇定下来。抬头一看,夏鲁奇这个奸滑的臭丘八,正一脸坏笑地望着自己。
  夏家这对兄妹,真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主意都不小。当妹妹的,莫名其妙地惦记着我;当哥哥的,直接惦记起我们家来。你们都太上进了吧,不累吗?
  木求榆不退却,迎着夏鲁奇的目光瞪了回去。屋子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齐己扫了一眼,没有说话,默默焚起了香篆。摆开茶具,他卖弄地说:
  “我这有朋友寄来的谷雨茶,清香的很。有道是清明早,立夏迟,谷雨前后正当时。”
  木求榆正处在应激状态,好似猫被踩了尾巴,见到个线团都要挠一爪子。
  因此,他不屑的哼了一声,阴阳道:
  “你老和尚总爱写几首歪诗,收到了别人的茶,就说什么‘春山谷雨前,并手摘芳烟。绿嫩难盈笼,清和易晚天’。呵呵,用手去采烟霞,那烟霞又岂是地上的东西,你呀,还真把自己当做了李白不成?”
  “说的好,说的好啊!”齐己闻言大喜,双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合适了。
  “为师先前将这诗拿与你看,你瞧都不瞧,就弃之于地,说什么不感兴趣,原来只是害羞不承认。算算时间,已经过了半年多,你居然随口就能背出来,为师真的很欣慰啊。”
  木求榆语塞,他在无意间暴露了一件事:老和尚写的诗文,他表面上不屑一顾,但背地里都会收集整理,闲暇之时拿出来鉴赏一番,心里赞佩的很。
  这事当着老和尚的面绝不能承认!
  “哼!偶尔瞥了一眼罢了!”
  “哦!人才啊!才看一遍,就能背诵,妙哉,徒儿真是好记性。”齐己一脸图谋不轨的表情,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老和尚!你要干嘛!”
  “要不,为师教你写诗吧?自从贯休那个货写出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为师就知道这辈子都比不上他了。这一代拼不过,就只能拼下一代了……徒儿,以后替师扬名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切!”木求榆咋舌,一把将齐己推开:“你们之间斗去吧,关我什么事!还拼下一代,亏你说的出来。”
  “也不是拼,就是学写诗嘛,写诗很有趣味的。”
  “不学!”
  “也对,学诗之前,应该先学平仄韵。”
  “休想!”
  ……
  闲话间,刚才的严肃氛围已然消失无踪,三人间不似密谈,倒似朋友聊天,亲近了不少。
  齐己见此,得意地微笑。泡好了茶,各自摆了一盏到两人身前,才道:
  “徒儿,你还没回答小友刚才的问题呢,为师也想听。”
  木求榆反呛了一句:“可我不想说啊。”
  他举杯抿了一口茶汤,果然芳香浓成,与清明茶相比厚重了三分。
  “嗯,好茶。”
  “既然二公子不言,那我来说。”夏鲁奇品过茶后,不疾不徐地道:
  “河西地处边垂,虽与归义军互为唇齿,但依旧是群敌环伺。看似雄踞一方,实则如履薄冰。若是大唐覆灭,你们将会失去统治异族的合法性,处境也将更加艰难。只有不停的向外开拓,才有未来可言。”
  木求榆揣着双手,半弯腰打哈欠,做出一副乖张无赖的样子。
  “哎呀,守着地盘过安生日子呗,还开拓干嘛,多累啊。反正河西在丝路上,商旅们净带宝贝来,要啥有啥,还有西域的美女,又丰满又妖娆。在这逍遥快活,吃喝不愁,岂不美哉。”
  夏鲁奇冷笑,将话锋一转,突然言道:
  “安生日子,还能过几天呢?我在军中空闲的时候,也曾读过几本史书。从来没有占据河西走廊的势力,能靠着守土,安稳长久。二少爷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吧,少说也还有几十年的光阴。”
  “前凉张氏,立国五十八年,亡于氐族前秦之手。后凉吕氏,立国十七年,被迫降于后秦。西凉李氏,立国二十一年,亡于北凉……”
  木求榆笑着将其打断,腆了腆肚皮,一副胸无大志的纨绔模样。
  “这不正好说明,河西不该有非分之想吗?再说了,夏兄为何只谈十六国啊?西汉末年,窦融据西北自保,待到刘秀称帝,上表归附,绘像云台。享不尽的富贵,花不完的钱,那好日子可是过了一辈子啊。”
  “哈哈哈!原来如此。”夏鲁奇拍手大笑。
  “二公子到底是把木家的想法说出来了,原来是在等一个刘秀啊……要是等不来呢?换句话说,木家在拿全族的性命豪赌,赌未来天下霸主的仁慈,赌他不会过河拆桥,赌他不会大开杀戒。”
  木求榆苦笑,突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夏鲁奇可能早有猜测,所以故意拿十六国的短命举例,目的就是为了钓鱼,让我举一个反例出来。我将窦融说出来的那刻,就等于将父兄的打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了。我这张嘴啊,怎么今天老说错话。
  一时间没有对策,木求榆又饮了一口茶汤。看似平淡,实则大脑在高速运转。
  这个姓夏的,也就看着老实,实际上鬼的很。有了,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就直接摆烂,明牌和你打!
  木求榆一口将茶盏饮尽,重重地将其拍在案上,一脸无可奈何,正要慷慨悲歌。
  齐己猛地插话:“说话归说话,别砸为师的东西啊。这套茶具,可是隋炀帝时期的贡品,花了大价钱才从宦官那买出来的。”
  他拿起茶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行,没磕破。”
  齐己将那枚茶盏收了起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木雕的,又给木求榆倒了一杯,才说:“徒儿你继续吧,这个不怕摔。”
  木求榆哭笑不得。
  我还怎么继续!刚才气氛都烘上去了,你丫的跑出来打岔。还给我换了个木的……
  木求榆深呼一口气,挤了挤并不存在的眼泪,慨然道:“夏兄有所不知,木家不赌,又能怎样!”
  “河西不小,只是地广人稀。河西节度使叫了个河西的名头,天宝十节度之首,当年有多强盛,今日就有多落魄。龟缩在三个州的地盘里,苟延残喘,又能做些什么?且不说梁王、晋王,就连李茂贞、王建、杨行密、刘仁恭、钱镠也尚有不如。三州一隅,过一天算一天吧。”
  木求榆说着话,抬起衣袖,装作抹眼泪,偷偷望向夏鲁奇。
  只见夏鲁奇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他笑了,笑的还很开心。
  “二公子不必悲伤,你不也才说了这几个人吗?”
  夏鲁奇满眼金光,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在齐己的瞪视下,轻轻放回了桌案。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换句话说,放眼天下,现在比河西强大的,只有这几家。强弱是相对而言的,与他们相比,河西确实弱小。但……若只着眼于西北,形势便有所不同。”
  夏鲁奇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勾画起西北的形势,边画边说:
  “如今梁晋争霸在即,刘仁恭、李茂贞等人离的太近,势必卷入其中,无暇他顾。再看河西四周,全都是小势力,如果此时起兵,必定横行无敌!”
  夏鲁奇一指头,戳在瓜、沙二州。
  “先收服归义军,那里是河西名义上的管辖区,消息传出去,其它节度使也不会有过激反应。把河西的人心拧成一股……”
  夏鲁奇另一只手,点在朔方。
  “然后挥师向东,攻灭韩逊取灵州,强行兼并天德军与定难军。对河陇吐蕃和陇右李茂贞,造成泰山压顶之势。”
  夏鲁奇越说越亢奋,唾沫横飞,双手连连比划。
  “之后调整关隘的税收,向商队威逼利诱,令其绕路,隔断陇右商道,虚弱李茂贞。同时高举义旗,迫使他参与对河陇之地的战争。待等被侵占的故土收复,随便找个借口,扫灭李茂贞,鲸吞其地!”
  “这个时候,梁晋争霸也快有结果了。若天下有变,则兵分两路,其一,偏师自河陇之地入汉中,夺巴蜀,堵住夔门。其二,主力大军沿洛水至华州,封锁潼关,坐拥长安。”
  “到那时,就会再度形成东西二分的局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夏鲁奇说罢,长出一口气,望向木求榆。
  木求榆一度听得心潮澎湃,细细琢磨,虽然步骤太多,容易出现变故,但不失为一个进取性的战略,总好过吃饱了睡觉,原地等死。
  又一深思,便释怀了。自己就是个二儿子说了也不算,回头把这个战略告诉大哥,让他废脑子去吧。
  一念至此,木求榆失笑,他伸了伸懒腰,举起木杯子,忽觉得十分不称心,又放下了。
  “夏兄还是很有见地的嘛,只是我河西与归义军唇齿相依,联盟已久,怎可相互攻伐,让异族得了便宜。你今日的言论,就不要与外人说了。”
  夏鲁奇玩味地一笑,直言道:“二公子城府好深啊,刚才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似的,说放下就能放下……好心性。”
  “夏兄说笑了,我没眨眼,只是走神了。”木求榆一连眨了几下眼睛,忽然明悟。
  夏鲁奇因为夏思青的事,对他自己的见识产生了怀疑。今天,他之所以说这些话,是在考量我,也是在考量他自己。呵呵,真哪是一介武夫啊,这分明又是一个韩信,又臭又硬,从行为到性格都不讨人喜欢。
  木求榆知道自己藏不住,越说越暴露,索性彻底不接话了。
  他将没碰过唇的木杯放到齐己面前,又拿过齐己的茶盏,用茶汤洗了一遍,为自己斟了一杯:
  “好茶。”
  齐己看了看面前的木杯,转头对夏鲁奇道:“我这徒儿不仅城府深,还很霸道。”
  夏鲁奇笑而不语,木求榆白了老和尚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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