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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火葬差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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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黄诞经》记载,黄帝轩辕氏梦得天启,寻仙问道,建立上古科技。凭此机械降神,征讨蚩尤,历经五十五战,终成华夏共主。那年,科学打败了“妖法”。
  自此五帝分伦,夏禹商汤,周室裂土,春秋战国。各邦斗的越凶,科教就越兴盛。
  后来七雄争霸,秦吞六国。始皇帝为保社稷千秋,传承万世,将天下的书籍、图册、博士、巧匠汇聚于国都。烧书杀人,只留下科学精意,藏之深宫。不曾想,秦王朝二世即灭,项羽不知宫中所藏,一把大火,将历代积累烧了个干干净净。至此,科学绝嗣,再无传人。
  待到刘汉李唐,纵得上古残卷,不肖子孙们也早已看不懂了。只有留存千年的奇妙机械,仍在无声祭奠着曾经的辉煌。
  ……
  天佑元年十月,陇右道-凉州-河西节度使府。
  巨大的差分机像死尸般横在屋内,曾经熔融的铁水,早已冷彻了千年。精巧的齿轮历经岁月洗涤,仍未见锈蚀,或许再过百万年,它们依然如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李兽,只是名贴身小厮,此刻却如同被强行拉进军阵的农夫,惊慌失措。
  他满脸紧张的看着自家公子:“二少爷,要不您还是别折腾了,我感觉这玩意儿要散架了!”
  “怕什么!原本就是坏的,反正也没人会修,为什么不能让我来试试。”
  说话的是名少年,十六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长得还算英武,但或许是因为熬夜过度,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精气神很差。双眼疲惫,表情倦怠,举止乖张,形象颓废,用一个字形容,就是“丧”。老天爷给了一副好面相,也架不住玩命糟蹋。
  这人是河西节度使家的二公子——木求榆,字良弓。
  木求榆比对着手中先的秦竹简,强行从差分机上又撬下来了几枚齿轮,随手扔在一边,忍不住嘟囔:
  “差分机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着也要记得详实一些啊。就算那个年头没有纸,也应该拿绢帛来记啊!结果居然玩笑似地刻在竹片上,甚至不是图!”
  “真不知道老祖宗们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李兽在旁暗自念叨:“还说琢磨了一宿,总算琢磨明白了……原来您还是看不懂啊……”
  木求榆毫不在意手下人的牢骚,持之以恒地瞎捣鼓,终于将整张铁皮框架都取了下来。
  差分机露出好大一个窟窿,就像隐匿着未知宝藏的洞穴。木求榆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住洞穴的诱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不顾李兽再三阻止,果断地弯下腰,将小半截身子都探了进去。
  差分机内一片漆黑,木求榆只得伸手摸索,终于在齿轮轴缝里,探到一枚扁圆的玩意儿。
  他用手扣了扣,齿轮转动,发出微弱的敲击声,证明此物与差分机内的零件并无机械连接。“咦?这是个什么东西?快拿蜡烛来。”
  李兽不情不愿地将烛台端了过来,木求榆劈手夺过,举火向洞内照去。
  那扁圆的异物被烛光映成金色,看着轮廓似是传说中的怀表,只是表链不见了。
  木求榆发出欣喜地笑声:“哈哈,得着了,竟是块怀表!差分机就是被它卡住,才无法运转的!”
  他笑着伸手去扣,奈何齿轮轴缝太窄,手指勉强能伸进去,碰的着,却捏不出。几番尝试无果,他决定采用强制手段。
  “取我撬棍来!”
  李兽闻言一愣,脸色猝然苍白,犹豫再三,还是乍着胆子地询问:“二少爷,您认真的吗?小的听说这差分机挺精密的……”
  “废什么话!快拿来!”
  “可是……”
  “拿来!”
  “是。”李兽无奈应声,他已预见到节帅的暴怒,那是真的会杀人的。只是公子发话了,自己又不能不听,下人难做呦。
  东西就在一旁的工具包里,诸如扳手、螺丝刀之类的物件,木求榆都淘换了不少。撬棍则有三柄,均是西域寒铁打造,由长至短分别是龙头撬、兽头撬、狗头撬。
  李兽抖抖索索拿了柄最小的狗头撬,递了过去。
  木求榆见着,大为不满:“没用的东西!让你递个工具都递不对,我自己来!”
  将烛台留在差分机内,木求榆自去取了三尺长的龙头撬,又拿了枚金刚杵造型的大个螺丝刀。
  他用撬棍的龙头抵住齿轮轴,又拽过发呆的李兽,嘱咐道:“听我命令,你来负责压撬棍。”
  “啊?”李兽像只吓破胆的耗子,双手无力的畏缩在胸前:“二少爷这成吗?要是让节帅知道,我有十颗脑袋也……”
  “你抱着工具包跟我溜进来的那刻,就已经是从犯了。事到如今,还怕些什么。”木求榆说完,握着螺丝刀,又钻进了窟窿里。
  一个闷声的命令随即传来:
  “压。”
  李兽的脸色依旧灰白。
  忠诚还是违逆,这是个问题。是坐等节帅行刑的钢刀,或是胆敢不从公子脑残的命令,扫地出门,最终饿死街头。这两种死法,哪一种更安详?
  “干什么呢!压!”
  李兽无可奈何,咬住后槽牙,点了点头。“……嗯,压。”
  把撬棍摆在裆下,李兽用全身重量压了上去,似要将满腔悲恨都发泄出来。
  齿轮轴并不粗大,又长又细很容易弯曲变形。木求榆瞅准空当,左手螺丝刀向外一挑,右手往前一探,将金色怀表攥进掌心。
  “成了!”他刚道了一声,差分机内却着了火。
  上古留存下来的机油并不易燃,但奈何这类东西太过宝贝,用一桶就少一桶。到了贞观之时,就只有李唐宗室剩下些密藏。像河西这种穷地方,弄不到上古机油,就只能以杂油凑合。
  几天前,差分机卡住了,节帅找人来修,几位修理师一致认为:
  应该上油!
  啊对对对……不是因为我们不会修,也不是因为我们不敢修,全都是油的问题,没有我们的责任。既然油不行,就应该多上一些。
  现在的这台差分机,就像一排油桶,还是敞着盖儿的那种,易燃物与空气充分接触。
  刚才李兽撬动轮轴,导致机器形变,齿轮间的油脂滴落,被烛台引燃,火焰因此而起。
  “二少爷!着着……着火啦!”
  木求榆见到火起,早就缩了出来,虽被烈焰烧糊几缕发丝,落了个灰头土脸,但万幸没有毁容。“愣着干什么,快救火!”
  救火,但是拿什么救呢?此处是个偏僻内院,院内无井,屋里也只摆了一台差分机,连盆洗脸水都找不到。
  大火迅速蔓延,不一会儿,差分机整个焚烧起来。如同得道高僧离世火化,千年修为,至此涅槃。
  房梁都是木质,加之西北干燥,于热浪的推拨撩弄之中,很快便难以自持,也着了。
  火势已烈,靠着两人拿衣服扑打,终究无济无事。
  李兽胆小,失了方寸,两股战战,顺着裤脚淌下尿来。
  李兽本是契丹贵族,因部落为耶律阿保机所灭,战败才成了奴隶,后来被献予大唐,充做宦官。
  他的契丹本名译成汉话是虎,犯了李唐的忌讳,被迫改名叫李兽。原是要阉了送入宫里,结果刚动完刀,就赶上了李茂贞带兵杀入长安。他先被掠到陇右,之后随着流民跑到了河西。
  失了根基的男人,憋不住尿,这不怪他,全是命运的腥臊。
  比起李兽,木求榆还算镇定,他大喝一声:“不要慌!”
  又道:“咱们先收拾好东西,别留下证据!”
  两人手忙脚乱,收拾起作案工具,临走还不忘用袖子裹出滚烫的龙头撬,踹开房门,逃离火海。
  屋门一开,浓烟也就飘了出来,几息间窜上高空,极为醒目。
  府内诸如李兽之流,乃是极少数。说到底,用宦官是件犯忌讳的事。只因天下大乱,僭越成了风尚,李兽才有资格侍奉在木求榆身旁。
  府内大多人还是军旅出身,年轻者世代簪缨,年迈者都是离了营的牙兵。他们训练有素,行动力极强。望见浓烟,互相呼和,如同传递军令,肩扛水桶,就像擎着火枪。几番冲阵,已将大火扑灭。
  虽说动静闹得不小,但只有存放差分机的屋子被烧毁,并未殃及四周的房舍。
  河西节度使木柘桑正在别院等待议事,他也被惊动,赶了过来。
  这名节帅有着西北汉子的英武,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络腮喳喳,大概因为母亲是西域胡姬,所以体毛格外旺盛。
  “怎么突然失火,莫不是大白天进了贼!”
  “嗯?”他刚进院,就发现了一条水迹,滴滴答答的从罪案现场沿了出去。顺着痕迹,刚转了个弯儿,就瞥见自家傻儿子蹲在廊口张望。
  李兽吓尿了,抱着工具包只顾着往回跑,不成想,直接出卖了担心火势的木求榆。
  木柘桑见到逆子满面灰尘,将证据直接摆到了脸上,愕然大怒。他几步靠近,抬手揪住木求榆的衣领,像老猫衔崽子一样,轻松拽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碰巧路过。”木求榆做贼心虚,不敢与父亲对视,随手捋一捋杂乱的头发,却直接抓下来许多烧糊的发丝。
  尴尬之际,家丁走了过来,报道:“启禀节帅,差分机已然烧毁,零件散落一地,像是被人拆卸过。我们找到件东西,似是贼人留下的。”
  “拿来我看。”
  “是。”
  木柘桑右手并未松开儿子,左手接过了被烧得变形的螺丝刀。他审视一番,冷笑,瞪着木求榆,阴阳怪气,一字一顿地说:
  “好一柄金刚杵啊!”
  木求榆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看来这是佛祖降罪。正巧我下午要去鸠摩罗什寺听经,我先回屋抄一遍《大般若》吧。”
  木柘桑紧握螺丝刀,手上骨节吱吱做响,怒火满腔,已处在暴发的边缘。
  木求榆有着丰富的闯祸经验,按照他的总结,老爹生气一般有四个步骤:
  一、积攒怒气;二、怒气暴发;三、打完休息;四、下次继续。
  看这情形,木求榆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挨揍了。连忙装出恐惧模样,全身发抖,闭眼抱头,同时调整呼吸。
  怂是真的,恐惧则是刻意表演,装的夸张一些,能够降低姿态,减轻老爹的力道。
  无非在床上躺几天罢了,自己哪个月没那么几天,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老爹下手一向很有分寸,突出一个打皮不打骨,弄疼不弄晕。这里没有什么慈父情节,而是军营里拷打细作的经验。毕竟俘虏都很值钱,尤其是细作,更遑论亲生的儿子。
  我可亲生的,怕什么!
  良久,木求榆并没有挨打。木柘桑深呼一口气,竟然松手将他放了下来。
  “抄写就不必了,下午好好听经,以后让佛爷少生些气。”这句话说的异常平静,仿若小事一段。
  木柘桑又吩咐了家丁几声,便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将螺丝刀扔进了木求榆怀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木求榆感觉自己头顶渗汗,脊背发寒,这次是真的怕了。
  ……
  之前也曾有过类似的先例:
  祖父生前曾为木求榆安排过婚事,是与河东李克用家的女儿。后来时局变动,双方产生了矛盾,加之陇右的李茂贞施压,最终婚约被撕毁。
  那次木柘桑觉得亏欠了木求榆,所以大半年都很温和。
  慈不掌兵,能让杀人不眨眼的老爹都觉得愧疚,我这回又摊上了什么事?总不能给我找了什么要命的亲事吧?
  木求榆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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