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可真是一件好事，我真心实意的为您和他感到高兴，更多还是为他高兴。毕竟布尔人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上百年，远离文明世界太过久远，要承认自己的愚鲁大概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
　　夏尔的视线微微收缩，她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什么？夏尔盯着霍夫梅尔小姐美丽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但女孩儿梅茜的神色平静，姿态从容，仿佛那些可能会引人误解话语并不是她说出的。
　　夏尔不想也不愿和这个布尔人小妞兜圈子，于是他直白的说道：“亚历山大总督阁下非常愿意看到英国人和布尔人和谐相处，用英格兰的文明引领阿非利卡的力量，一起让开普殖民地蒸蒸日上。可是这和你这样的娇小姐，我这样的小军官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如把话说得直白一些。”
　　霍夫梅尔小姐低低地叹了一声，仿佛在哀叹为什么自己身边的男子都是些蠢货，但是夏尔一点也不感到生气，却只为她娇媚的容颜上出现这样哀伤的眼神感到心疼。
　　她就带着这样让男人心碎的神情说道：“虽然我很想和您多聊几句，但是我们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我必须离开了。不过我愿相信，在命运的安排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然后，霍夫梅尔小姐收起手里的小扇子，脸上重新浮现出一副十分正经的淑女笑容，走向找寻自己而来的小姐妹，把夏尔一个人留在原地，被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布尔小女孩指指点点。
　　面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一码事，面对一群女孩子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可怜的夏尔在一群小女孩的远程围攻下狼狈的东躲西臧，作为肇事人的霍夫梅尔小姐却早已不见踪影。
　　好不容易等到总督阁下有事先行离去，夏尔赶紧跑到罗伊斯中校身旁躲避这一群说着布尔语的小鸟，直到走到山腰上才松了一口气。
　　罗伊斯看夏尔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有点不满，问道：“你做什么了，怎么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没什么，舅舅，就是刚才碰到了一个姓霍夫梅尔的小姐，我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一群布尔小姑娘追着指指点点的。”夏尔尽力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口气说。
　　“霍夫梅尔？是跟克鲁格家有婚约的那个小姑娘？”罗伊斯舅舅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又看了看夏尔，说道：“我听说那小姑娘很漂亮，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但是我劝你别多想，布尔人有内部通婚的传统，他们绝不会答应把女孩嫁给一个英国人的。还有，我已经写信告诉你母亲你挣了一大笔钱，等到时候你回国了，必须得好好的娶一个英国淑女才行，知道吗？”
　　夏尔连忙辩解道：“叔叔，我就和她简单说了几句话而已，真没有你说的那些想法，我自己也想娶一个英国女人的。”
　　然后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那1200英镑我打算先存下来1000，另外的零头我打算先置办一套行头，然后……”
　　夏尔的话话说到一半就被舅舅生气的眼神生生地瞪了回去。
　　“哈！零头！”罗伊斯尖刻的说：“多么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口中轻飘飘的这个零头，足够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的工作六、七年！足够把少尉升到中尉的委任状买下一半！”
　　但夏尔不愿放弃，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乱花钱：“我一定要花销掉这笔钱！要让这座城市的所有英国人都知道，布尔人的钱被花在英国人的身上会是个什么样子，又会有什么样的派头！”
　　“而且已经没有200镑了，我那时候给了格拉塞几十镑，您忘了吗？”夏尔补充说。
　　“糊涂！”罗伊斯舅舅用一副你不懂我懂的语气，对着夏尔说道：“也许花钱能吸引到一些苍蝇，但其实更多的鸟兽只会追逐着血腥味而来。与其浪费钱财，不如赶紧想办法发财，只要有了钱财，还担心没有强盗来加入吗？”
　　“您说得很对，舅舅。”夏尔先是赞同了罗伊斯的话，然后说出自己的观点：“发财是必要也是必须的，但是处在底层的人们既看不到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要引诱他们跟随我们，就只能用他们听得懂看得懂的语言。”
　　“漂亮的衣服，醇厚的美酒，肥美的小牛排和羊羔肉，闪闪发亮的金币，这才是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也是最能煽动起他们欲望和狂热的言辞！”夏尔冷冷地补充道，眼里满是募兵官和诈骗犯的冷酷无情——只要骗得他们入了伙见了血，后面再要怎么做就由不得他们了。
　　罗伊斯虽然心里还是不认同夏尔的这一套想法，但是既然他是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而且看起来也有一些道理，那么他这个舅舅最好的选择就是支持他，并且准备好在事情不妙的时候给他擦屁股。幸好，他作为老城堡中深受格雷汉姆上校信任的第一中校，擦屁股是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之一。
　　“既然你坚持，那就随你去做吧。”罗伊斯决定让侄子任性一下，他提醒道：“不过你也得小心一下自己的安全，虽然克鲁格答应和解，但我知道那个老恶棍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必须要有防备。还有，把你那一千英镑给我帮你存起来，回国的时候再取出来给你。”
　　夏尔点点头答应舅舅的安排，问道：“那我可以现在就花上几百镑，购买骑兵中尉的委任状吗？”
　　“你还是安心做满一年的少尉再说吧。”中校先生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夏尔就出门忙碌起来，他先是跑遍了开普敦有数的几个英国餐馆和酒商，定下足够两百人痛快吃喝的大量酒肉送往骑兵营，又到钟表店定下镀金怀表、表链和零钱盒的三件套，再到有着地中海发型的裁缝铺老板韦瑟尔那里给自己的衣服定做了几套黄金制作的流苏和金银制作的纽扣，还买了两柄镶嵌着黄金的马鞭和教鞭。
　　总而言之，就是将暴发户的风格在自己身上彻底的具现化，要不是钱实在不够，夏尔恨不得把金币编成锁子甲穿在身上。
　　就这样，不到半天功夫，夏尔就花出去了将近一百个英镑，接着他任由餐馆和酒商的工人在他身后议论，到底是哪个无节制的阔佬有这么大的手笔，自己则马不停蹄的赶回骑兵营参加训练。
　　到了下午四点钟，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骑兵官兵们终于等到了整整几大车的牛羊肉和红酒。
　　在装满酒和肉的马车前，在罗伯特、威廉、米勒和安森的簇拥下，夏尔站在几个简单垒起来的木板箱上，大声地对着士兵们讲话。
　　“士兵们，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我知道你们都怪我，是我这个年纪还不到十八岁的年轻军官要用你们的汗水和鲜血去升官发财。”
　　也许是因为士兵们想要吃夏尔背后的酒肉，所以没有人说话。
　　“没错！我到开普敦就是来发财的！你们不也是因为想要发财才来到殖民地的吗？但是你们发到财了吗？没有！好几年了，你们连一个额外的大子都没有挣到！为什么？”
　　有些胆子大、从心眼里就不愿意守规矩的逃犯，或者想要钱想到发疯的狂徒开始在人群里交头接耳起来，把他们满肚子的牢骚和怨气散布到人群里。
　　“因为有一群像魔鬼一样贪婪和可恶的人把本该属于你们的金币捞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占有着大量的土地，拥有大量的奴隶，却连一分钱的税都不肯缴给国王！连一只羊都不肯交给殖民地！你们知道他们是谁！是不是？”
　　是布尔人！有人开始在下面大声答应起来。
　　“没错，就是他们阻止了我们发财！但是现在，我夏尔•道恩来了，我到这里来不止要让我自己发财，我还要把我发的财分给你们，我要带着你们一起发财！”
　　夏尔回身指了指背后的几辆大车，抬高嗓门快速道：“士兵们，都看着我，都看看我身后大车上的酒和肉！你们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吗？你们知道我在礼拜日纵马事件中做了什么吗？”
　　“我抓住了布尔人布莱森•克鲁格！这个布尔财主的傻儿子给我换来了1200英镑的赎金！看看我的金怀表，看看我的金马鞭！你们难道不想要吗？！”
　　夏尔拿出自己刚添置的小东西，黄金制作的怀表和马鞭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引来一阵阵羡慕和贪婪的惊叹，口哨声怪叫声和“我也想要”的喊声此起彼伏。
　　“但是，布尔财主的傻儿子只有一个，他们不会再轻易犯错被抓住了。”夏尔故意把进怀表收入怀里，把马鞭插到背后，表演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然后说：“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放弃了吗？不！绝不！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机会！我发誓要带领你们抓住这样的机会！”
　　夏尔一字一顿的说：“我们一定会抓住这样的机会！然后发财！发财！”
　　“发财！发财！”几个一看就是沾过血的恶人和坏种立刻跟着高呼起来，带动人群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很好，发财！”夏尔非常满意这样的气氛，他猛地高举双手，脸色赤红地吼道：“现在，让我们吃吧！喝吧！提前享用这布尔人的血肉！”
　　“长官，您可真是了不得，我可是从没见过这些兵痞对军官这么服帖的。”莫里斯中士殷勤地给夏尔倒上半杯红酒，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让他的椭圆脑袋看起来更有喜剧色彩了。
　　听着莫里斯粗俗的马屁，夏尔得意的笑了笑，开口说道：“他们哪里是服帖我，他们是服帖那些酒肉，服帖布尔人庄园里的财富，服帖那金光闪闪的英镑！当然，我们在座的诸位肯定会得到比士兵们更多的报酬。我建议，让我们干一杯！”说罢他举起酒杯，带头一饮而尽。
　　“干杯！”屋内的几人都将手中的酒杯喝光，然后开始对付桌上丰盛的菜肴，而不是屋外那低劣的红酒和牛羊肉。
　　罗伯特吃下两块牛肉之后，给自己的酒杯倒上酒，心悦诚服的说：“夏尔，我今天是真的服了你啦，虽然我的年纪比你大上不少，还是中尉，却从没想到过能让这帮良莠不齐的骑兵这样听话，今天以后，他们会比以前更加顺服，更愿意听从你的命令和差遣啦。来，我们干上一杯吧！”
　　听到罗伯特说出这些对自己低头的话语，夏尔的心里非常满意，在此之前，虽然威廉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夏尔的尊重和服从，但是罗伯特因为年龄和军衔都高于夏尔，虽然能力上远逊于夏尔，却始终有着一些难言的矜持，不愿意承认夏尔更高的地位。
　　直到今天夏尔通过展现自己的野心、贪婪和慷慨，暂时收服了整个中队的骑兵，终于让罗伯特看清自己和夏尔的巨大差别，承认了夏尔的领导地位。
　　夏尔温和的笑着，举着酒杯宽慰罗伯特道：“快别这么说，我只不过是找到了他们心中的目标，然后当众说出来罢了，未来要将这个目标实现，还需要大家的帮助才行。”
　　说罢两人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夏尔没有放任自己在已经成功的事情里迷醉，而是和米勒说起正事：“米勒军士长，接下来要到海岸巡逻的时间了，我之前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米勒直起腰，看着夏尔说到：“都已经安排好了，长官。按您的吩咐，老城堡新调来的褐贝司火枪临时拨给这次巡逻的半连使用，火药和弹丸也带了三倍的数量，还准备了驮马用来运输您要求的那些物资，比如说燕麦，面包，盐水，生鸡蛋，烈酒，动物油脂，水杨酸粉末和绷带等等。”
　　“您做得很好，”夏尔满意的点点头，解释道：“这一次海岸巡逻将和以往不同，我将要采用全新的巡逻方法，比如持续三天两夜或者是两天一夜的露营，和没有长时间休息的持续骑马行军。我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教导他们学习怎么去了解自己的马能够承担多少重量行进多少距离，和怎么在几百英里的长距离行军中保持战马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