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总之，今天中午你们就可以来我这里拿你们的毕业证书，解散！”安德鲁少校发出他在1810年军官科的最后一个命令。
　　顺利毕业的骑兵军官们总算是听到了他们最想听的话，一阵欢呼后就驾着马纷纷散去。
　　夏尔把帽子解下来挂在马鞍上，又解开了几颗纽扣，摇了摇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成了正式的陆军军官。
　　倒不是骑兵少尉是个多么了不起的职位，而是因为这个职位让他尘封在心底的前世回忆被唤醒。
　　没错，他是个穿越者，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在英国生活了十七年。从他能记事开始，前一生的回忆就在他的脑海里苏醒，不仅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消散反而越来越牢固。
　　本来还是一个二把刀的历史键侠，正开着几个群和人用群主的命极限键政，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就完全变了个样。
　　1793年他出生在坎布里亚郡，父亲是一名退役的军士，经营着一个小牧场，母亲是兰开夏郡的一个农场主的女儿。
　　因为父母努力且能干，他的童年过得还算幸福，即便欧洲大陆打成了一锅粥，也没有让他受到波及。
　　直到他13岁那年，拿破仑在柏林发布大陆封锁令，从此欧洲大陆完全停止向英国供应廉价的小麦等粮食，让英国的粮食价格很快就飞涨到原来的一倍以上。
　　夏尔终于确信这一个人生发生的事情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眼下的英国已经从工业革命得到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滑铁卢战役将和特拉法尔加海战一起，证明英国具有控制一切国际争端的能力。可即便如此的强大也仍不能企及光芒万丈的维多利亚时代那种令人发狂的荣耀，那时的英国时而羞辱法国，时而痛击俄国，时而胁迫奥地利，时而将枪口指向德国——当然现在还没有德国，只有被欧陆战神拿破仑拆得七零八落的普鲁士。
　　不过，光荣属于国王，普通民众却是要吃饭的。工业革命给英国带来了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和大英帝国的荣耀，却没能喂饱英国的人民。
　　就在30年后那个“饥饿的四十年代”，一千六百万英国人中有超过一百万人需要政府救济才能勉强让自己不会饿死，而救济他们的食物是每天三碗燕麦煮的稀粥，用狄更斯的话来说就是“除了饿死街头，穷人的另一个选择是慢慢饿死在济贫院里”。
　　另外还有一百万人每周的生活费只有10便士，约合不到0.05英镑，即便是黑面包也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奢侈食品，他们只能用最便宜的土豆和喂马的燕麦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与此同时，英国新生儿中5岁前夭折的超过了一半。数以十万计的8、9岁小孩需要在工厂中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养活自己和家人，并且他们的工资只有成人的三分之一。至于矿井工人，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有17岁。
　　“嗨，夏尔，这里！”这时一个满头金发的高个子朝夏尔大声喊着。
　　大声的呼喊打断了夏尔的思路，被布拉夫的声音从这噩梦般的未来中解脱的夏尔明显松了一口气，含混着答应了一声就掉转马头向着好友走去。
　　“你怎么了？看着有点不太对劲。”一个肩上扛着上尉军衔的年轻人转过头向夏尔问到。
　　这个有着棕色头发，灰色眼眸的年轻人即使和朋友说话也是一本正经的，突出的鼻子和宽阔的扁嘴唇让他看起来不是很有威严，但恪守所谓的贵族仪态的他似乎永远不会有失态的时候，就像他一直端正戴在头上的硬皮帽子以及扣得紧紧的纽扣。
　　他的名字是兰塞姆•卡文迪许，第五代德文郡公爵的侄儿，未来的第六代德文郡公爵的表兄弟，14岁入读伊顿公学，又顺理成章的入读牛津大学三一学院。虽然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子弟。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点事情走神了。”夏尔呼出一口气，然后说到，“那今天毕业了，你们打算今天回家么？”
　　“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中午去我那，今天正好可以喝个尽兴。”身材高大的布拉夫•沃克显然没把军营禁止饮酒的禁令当一回事，因为英国军队虽然纪律严格，规定醉酒的人会被执行鞭刑，但是英国军队在对待普通士兵极其严格的同时，对待军官却非常宽松，很少有军官真的被执行这样的惩罚。
　　“我也不急着回家。”彼尔德•德赛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他虽然和布拉夫•沃克一样有宅子在伦敦，但是说到回家就一定是回到萨福克郡的老家，虽然他崇拜他的爷爷，也尊重自己的父亲，但是跟性格强硬还喜欢控制后辈一切事情的他们相处实在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着急回家。
　　“那就一起喝酒吧，”兰塞姆也说到，“等到这次分开，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了。”
　　他的语气有些感慨：“我舅舅给我找了个驻外武官的位置，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去哪个国家，但是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奥地利、俄罗斯或者普鲁士和瑞典。虽说通过外交手段让这些欧洲国家鼓起勇气和我们一道反抗拿破仑的统治，也是为帝国作出贡献。但是我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还是西班牙，在正面战场击败法国人那才是一个英国军人最大的荣耀。”
　　1810年的欧洲形势对英国来说相当不利，拿破仑以少胜多打败奥地利人摧毁了第五次反法同盟，使法国的势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也让英国用英镑唆使他人为自己火中取栗的政策失去了空间。
　　整个欧洲只有英国和葡萄牙的联军还在伊比利亚半岛谨慎的反抗法国人的统治，其他国家都在默默地舔舐战败的伤口。
　　同时英国人以严格的海岸封锁作为对大陆封锁令的回应，时刻准备着在法国人虚弱的时候再次组织反法同盟摧毁这个大陆霸权。
　　听到兰塞姆说得坦荡，夏尔也坦白到：“能到伊比利亚半岛在威灵顿子爵麾下与法国人作战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你们都知道的，我的去处是开普殖民地。金斯利•罗伊斯中校给的我推荐信上面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毕业之后就直接去开普殖民地格雷汉姆团报道，据说那边很缺少骑兵军官，听上去我可能会在那里呆上个好几年。”
　　“舅舅就是舅舅，叫金斯利•罗伊斯中校多不好听。大多数驻扎在殖民地的军队水平都很难看，像我们这样受过正经训练的军官无论是哪里都是很缺乏的。而且我听说开普殖民地的布尔人和土著民都不太老实，很可能会有仗打。”
　　彼尔德插嘴点评了一下开普殖民地，然后说回自己：“我得先回家一趟说服我爷爷，只要他答应我多半就能去参加半岛战争。他是个很固执的人，但是也一直认为我们和法国佬一定还会开战，直到两个国家之间有一个先倒下为止，所以我觉得有很大可能说服他。
　　与其在本土等待下一次战争的爆发，不如去葡萄牙在威灵顿子爵麾下积累一些实际的战争经验，虽然很难说那边的小打小闹到底能给法国人制造多大的麻烦，但总算能在战场上验证一下我们学到的东西。”
　　夏尔听到两个好友都想要去西班牙，心中有些踟蹰，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拿破仑将在1812年远征俄国失败，然后在1814年退位的事情。不过还没等夏尔想好，布拉夫就用他的大嗓门喊到：“啊，那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留在本土吗？”
　　布拉夫大惊失色的说道：“我也想去前线作战，可是我父亲根本就不答应，他想要我加入皇家骑兵队。可是老天啊，要多么胆小的人才会不敢上战场而加入仪仗队的？要不我想办法偷偷跑到印度加入斯金纳骑兵队？”
　　“你真想去孟加拉？”夏尔被布拉夫的异想天开逗得笑出声来：“别说陆军部不可能把你派那么远，就算你真的成功跑去了印度，沃克爵士也能亲手把你从南孟加拉拎回来丢进白金汉宫加入皇家骑兵队。”
　　彼尔德也插话进来：“别担心，你在皇家骑兵队一定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那两支骑兵队是什么样子我都清楚，近卫骑兵队只招有爵位的家族子弟，而蓝衣骑兵队则招了一帮奶酪贩子，最后都成了一帮废物，幸好国王和议会都不需要他们上战场。”
　　彼尔德说罢，还撇了撇嘴表示对他们的深度不屑。却让布拉夫更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我只有和废物在一起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吗？”
　　“哈，你当然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彼尔德笑哈哈的否认道。
　　还是兰塞姆先开口安慰他道：“你也不用着急，给陛下和议会站几年岗不是坏事，而且陆军部就在皇家骑兵队阅兵场，你多认识认识陆军部的大人们，到时候少不了需要这些门路。而且你留在伦敦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小姐先结婚，等到你给沃克爵士生下几个孙子，再想办法买一个中校军衔，那时候一名团长要去哪里打仗就不是沃克爵士阁下能管得了的了，你说对不对？”
　　“还是你们这些念过大学的人狡猾，几句话就给我说明白了，”布拉夫顺着兰塞姆的话想了想，一下子阳光开朗了起来，高兴地伸手在兰塞姆背上用力拍了拍：“今天可得好好喝点，夏茉莉的马房有点远，我先把它送回去，一会记得在我的宿舍见。”
　　其实兰塞姆给布拉夫的人生规划只是这个时代贵族子弟非常寻常的人生轨迹，他们通常在12，13岁就入读伊顿、哈罗等高级公学，然后进入牛津大学或者剑桥大学深造，在16，7岁的年纪就得到了超越平民的学识以及更加重要的政治人脉。而这种学识和人脉的代价在那个时代是昂贵得超越了所有平民的想象的——仅仅是作为高中的公学学费就达到数百乃至数千英镑，而牛津和剑桥大学的学费更是需要夸张的一万英镑以上。
　　在这个普通人年收入只有3，40英镑左右的时代，如此高昂的学费简直是天文数字，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英镑直接和黄金挂钩，一英镑真的含7.32克黄金，是货真价实的金币！
　　骑兵的战马远比普通的驮马和挽马高大贵重，也需要更大的马房和专门的训练场，所以马厩之间都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而夏茉莉的马房更远了一点。不过布拉夫这个急性子的样子也逗得三人捧腹不已，然后也互相道别，把马送回各自的马厩再会面。
　　夏尔很快就到了马厩。他轻快的跳下马，拿起缰绳，把战马牵进马房。因为早上都在外面所以马房里没有便溺，中午的打扫就此略过，可以等到傍晚再清扫。不过因为刚才激烈的冲锋出了一些汗，得抓紧给它擦洗一下身体，免得受凉感冒。
　　夏尔一边给土豆做着清理，一边也清理着自己的思绪。1806年的柏林敕令和粮价暴涨让夏尔明白了想要在未来能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而不至于沦落到去伦敦乞讨，死守着老爹的牧场肯定是不够的。
　　按照记忆，英法之间的互相封锁给彼此都带来了巨大的困难，比如说小麦的价格就从战争之前每夸特（约290升，合320千克左右）60先令不到，一路猛涨到1812年的155先令。又因为战争结束后欧洲大陆粮食的大量涌入，在1816年又降至每夸特52先令6便士，这样过山车一样的价格起落让大量自耕农和小农场主破产。再加上地主阶级宁愿修改法律也不愿意减少在战争封锁期间提高的超额地租，使种粮这件事变得无利可图，一边是城市平民被高昂的粮价剥削，一边是大量的农民宁可退佃也不再种田，人为造成了农业的大衰退。
　　与此同时，随着拿破仑的倒台，英国政府的战争订单戛然而止，市场因而萎缩，工业受到了沉重打击。再加上扩军导致的40万军人解甲归田，大量劳动力涌入市场，让失业状况更加恶化。所有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引发了一次长达数年的大衰退。
　　既然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夏尔自然要做点什么，比如说挣钱。既然他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未来的大衰退，那么努力挣钱补贴父母，让自家的小牧场不至于破产应该还是可行的。加上他的父母愿意支持夏尔努力上进，拿出不多的积蓄将他送到郡公学学习，又向自己的舅舅——陆军中校金斯利•罗伊斯求助，得到他的推荐信来到英国皇家军事学校加入军官科，学习怎么做个正经的骑兵军官，以此发迹。
　　没错，成为军官是夏尔挣钱计划的起点，在这个自诩文明实质野蛮的时代，现代军队连影子都不存在，所谓的军纪更是有名无实，抢劫和贪污才是军队的常态，每一次战争都是对战败者的残酷掠夺。而在一系列战争中都笑到最后的大英帝国和它的军队，自然是夏尔的最优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