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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堂问：“陈更，喝白的还是啤的？”
陈更笑道：“不喝了吧！”
王玉兰说：“晚上又没什么事情，喝一点怕什么。”
静秋磕磕巴巴地说：“妈，他平时不喝酒。”
“什么不喝酒，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林正堂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酒来：“今天喝点白的吧！”
陈更说：“好。”
静秋着急得脸都红了，问道：“你能喝吗？”
“能啊，怎么不能，不喝太多就可以。”
一家人围着餐桌坐定，林正堂举杯：“陈更，来。”
陈更恭恭敬敬地与林正堂碰杯。
王玉兰端起餐桌另一头的酱牛肉，往陈更面前的盘子里分拨：“陈更够不着牛肉吧，多吃点。”
“妈，我够的着！”陈更刚咽下一大口白酒，喉咙里热辣辣的，讲话时险些一口气呛住。
天明戏谑道：“你个老太太，只心疼女婿，我也够不着！”
王玉兰骂道：“成天就一张嘴会瞎说，你够不着不吃！”
王玉兰嘴上骂着，还是又向天明面前的盘子里拨些牛肉。
天明张着嘴巴说：“妈，你直接喂我嘴里！”
“喂你，等着吧，一会刷锅的泔水全喂给你，想喝多少有多少！”
餐桌上笑声四起。陈更非常艳羡王玉兰与天明的母子关系，他与杨芮之间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融洽的氛围。
陈更的手机微信提示铃声响起，他打开来看，是蒋小蔓的信息：“零叔叔，我开播好大会儿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陈更回复：“我在外面吃饭，今天可能不能去看你直播了。”
陈更拍了自己面前酒杯的照片发给蒋小蔓，以佐证自己所言属实。
手机又响，还是蒋小蔓的信息：“你在喝酒吗？”
“是的，和朋友一起。”
“什么时候喝完啊？”
“不好讲。”
“等你喝完来我直播间好吗？就一会儿，求求你了！”
“我可能要很晚。”
“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我看情况吧好不好。”
“我不，你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就不下播！”
陈更心虚，不敢和蒋小蔓聊太多，连忙锁上手机屏幕，将手机调成静音，装回口袋里。陈更会故意回避自己的心思，蒋小蔓还未满十八岁，倘若按照世俗道德的标准，他不该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但当蒋小蔓热烈的表达情感时，陈更心中的欲望就像头四下里冲撞的野兽，难以控制。当然，无论是谁问起，哪怕是自问，陈更都会虚伪的表示自己对蒋小蔓绝没有非分之想。
夜里，静秋睡着了。陈更床头的台灯亮着，橘黄色的灯光自床头散开，由亮至暗的蔓延到远处。陈更戴上耳机，身体斜倚在床头，打开了直播。
蒋小蔓开心地大喊：“啊，零叔叔，你吃完饭啦？”
陈更说：“刚到家。”
蒋小蔓原本就没什么粉丝，自从有陈更给她送礼物之后，她早把寥寥可数的几个粉丝都冷落在一旁，直播间里更没什么人了。尤其是深夜，常常只有陈更一个人在，今天也不例外。
“我一直在等你，还担心你喝多了酒，不来了呢。”
“我很少喝醉，没什么酒瘾。”
陈更习惯性的点开蒋小蔓的礼物榜单，今天她才收了30几块钱。
陈更说：“你开PK！”
“好嘞！”
蒋小蔓笑得灿烂，依言打开了视频PK，很快有另一个主播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陈更给蒋小蔓赠送了一个价值131.4元的跑车礼物。
蒋小蔓冲着直播镜头飞吻：“木马，爱你吆！”
主播视频连线的时候，双方各讲各的，又有各自的音乐，直播间里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对面主播喊蒋小蔓做游戏，礼物分数低的要被惩罚“磨豆腐”。陈更不想蒋小蔓被惩罚，每次分数被对面反超时，他都要赠送新的礼物，一局PK下来，他已经赠送了600多块钱的礼物，这也超出了他的预算。PK结束之后，陈更便以太吵为由，不再让蒋小蔓开PK。
“零叔叔。”蒋小蔓说，“过几天我们公司就要开年会了。”
“直播公司还开年会呢？”
“对啊，我们公司有三十多个美女小姐姐，那天全都去！”
“你们公司那么多主播？”
“是啊，我们公司人挺多的，有十几个直播间呢。然后就是老板让我们去参加年会的时候都要穿礼服，我没有礼服，所以准备在网上买一件。我挑了几件，你帮我参考下呗！”
“好啊，你发给我。”
蒋小蔓给陈更发来几条商品链接，陈更打开一看，全是二三十块钱一件的小纱裙。
陈更说：“这么便宜的礼服，质量不行吧？”
蒋小蔓笑道：“哎呀，我没有钱嘛，贵的买不起，而且现在冬天那么冷，这裙子买来也就穿这一次。”
陈更领会得到蒋小蔓的意图，即使他不想多花钱，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也不行，我帮你买一件吧。年会那天你们公司主播全去，肯定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你要比她们都漂亮才行。”
“啊…这样不好吧，我怎么好收你的东西。”蒋小蔓捂住臊的热辣辣的脸庞，几乎要躲到镜头外面去了，窘迫的大笑，“虽然是玥玥让我告诉你，说让你给我买，但是…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不好的，说定了，我帮你买。”
陈更不止给蒋小蔓买了条坠饰着金色小星星的黑纱连衣裙，还买了镶满水钻的高跟鞋、项链和一顶天鹅公主冠，从头到脚都廉价又闪闪发亮的一套。这是男性思维，陈更所认为的闪亮，那就是闪亮。
网络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可以将自己藏在某个身份的后面，陈更在蒋小蔓面前硬撑着阔绰的人设，虽然破绽百出，但是他认为足够哄骗蒋小蔓这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陈更也认为自己是将要得逞了的。其实是陈更没有厘清，他认为自己是猎人，可他不过是猎物。而蒋小蔓也不是猎人，或者讲没有人是猎人，只是每个人都自以为是猎人，实际上所有人都只是猎物，这是生命最可悲的地方。
有一天，陈更在直播平台的账号收到一条私信：“我劝你不要再给蒋哈哈送礼物了！”
对方为了隐藏身份，使用的是新注册的账号。
陈更本能地警觉，当下没有理会，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回复道：“？”
对方说：“我是不忍心看你受骗，才好心劝你的。”
“我给不给蒋哈哈送礼物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了解蒋哈哈吗？她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单纯！”
“她单纯不单纯和我送礼物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见她辛苦，支持一下她。”
陈更的回复冠冕堂皇，可他自己也明白这借口可笑至极，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但是我看她每天喊你亲爱的长亲爱的短的，她不是用这个哄你刷礼物吗？”
陈更没有回复，他不是不屑于回复，而是，对方说的是事实，他无力反驳。
片刻后，对方又来信息：“我是真的不想看你被骗，你没有发现蒋哈哈和那个情深刺骨关系不一般吗？”
“怎么关系不一般？”
陈更明知故问，他的确察觉到蒋小蔓和情深刺骨间的小暧昧。不止一次，陈更进到蒋小蔓的直播间时，情深刺骨也在，蒋小蔓正用非常撒娇的语气同情深刺骨聊天，看到陈更进到直播间的系统提示后，蒋小蔓会立即转换语气，而情深刺骨也会迅速离开。
为此陈更非常正式地询问过蒋小蔓。
蒋小蔓的解释模棱两可。她说，情深刺骨本名叫宋永波，从第一天直播开始就陪伴着她，所以他们关系很好。蒋小蔓承认她与宋永波见过面，因为他们都是新州市人。但是蒋小蔓强调，她绝对不会喜欢宋永波。为了让陈更放心，蒋小蔓发来宋永波的照片，是个矮胖油腻的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着一双小眼睛，黢黑的皮肤。蒋小蔓说，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我只喜欢帅哥。
不一会儿，“陌生人”的信息又来：“反正他们关系不一般，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你做冤大头！而且蒋哈哈绝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单纯，她前不久还去湖南找过一个男主播，住在男主播家里了。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她！”
其实陈更没那么在意蒋小蔓同宋永波的关系，更懒得理会什么男主播的八卦事，陈更在意的是蒋小蔓所有的亲近都只停留在口头上。
陈更把这个“陌生人”的信息记录截图发给蒋小蔓，问她：“你猜猜这是谁发给我的？”
微信聊天窗口，陈更可以看到蒋小蔓几次正在输入然后取消，最后只发来一个字“谁？”
陈更回：“这么了解你，还能有谁？”
“不会吧？我问问他！”
“拜托，你直接问，他怎么会承认！”
宋永波当然没有承认是他给陈更发的私信，可令陈更意外的是，蒋小蔓对宋永波的话深信不疑。而陈更也渐渐对蒋小蔓失去了耐心，他开始关注更多的主播，也不再给蒋小蔓送礼物。陈更的行为是报复性的，且有非常明确的目的性，他关注和赠送礼物的主播，都是蒋小蔓公司的同事。
陈更所关注的主播中，思思是其中之一。
陈更第一次进思思直播间时，思思说道：“欢迎零零零！等一下，你是那个零零零吗？”她点开陈更的账号查看，然后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妈呀，欢迎零哥哥，真的是你啊！”
此时，正是思思的直播生涯难以为继的时候。蒋小蔓和思思所在的新州市独角兽文化传媒总共有三十余位主播，除去头部三两个月收几十万的大主播外，剩余的主播每月的礼物榜单大多在几万块左右，而像蒋小蔓和思思这种新人的礼物榜单通常都很惨淡。公司的老人们都有自己的圈子，新人之间相对更加容易相处，所以蒋小蔓和思思也就比较亲近。原本思思可怜的收入还有蒋小蔓相陪，可是自从蒋小蔓遇到了陈更，虽然没有一步跨入大主播的行列，但一周收到四千多块钱的蒋小蔓，已经把总榜单只有七百多块的思思远远地甩在身后。
思思是省师范学院的学生，她比蒋小蔓大了三四岁，也更加有城府。
陈更问：“你认识我？”
思思抿着嘴笑：“我们公司的主播都认识你啊，谁不知道蒋哈哈最近来了一个新大哥！”
“我才不是什么大哥啊！”
陈更是心虚的，他明白自己送给蒋小蔓的那点礼物在直播圈子里算不上什么。
陈更赶快扯开话题：“你用的这个直播间有点眼熟啊！”
“眼熟吧？这是蒋哈哈常用的直播间，我今天来得早，只有这一个空闲直播间，我就先用了。”
“我就说呢。”
“哈哈没在播吗？”
“好像在播吧，我随便转转。”
“呀，那你要不要给哈哈报备，别回头她知道你来我这里生气！”
“我是自由的人，爱到谁直播间就到谁直播间，她生什么气啊！”
“也是哦。”
陈更点了关注。
“呀，谢谢零哥哥的关注！”思思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对啦，我是喊你零哥哥呢，还是喊零叔叔？”
“喊哥哥吧！”
思思捂着嘴巴吃吃地笑：“也是哦，零叔叔是哈哈专属，只能她一个人喊！”
“哪有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喊哥哥比较合适。”
当晚，陈更和思思相谈甚欢。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揣着各自的小心思，所以才相谈甚欢吧。反正陈更一下子给思思送了近一千块钱的礼物。这件事情，没等到思思下播，已经传到了蒋小蔓的耳朵里，为此蒋小蔓和思思闹得颇为不快。再过不几天，陈更完全不进蒋小蔓的直播间了，整天泡在思思这边。思思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懂陈更的心思，也乐在其中，毕竟陈更每天少则几百块多则上千块的直播礼物可都是真金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