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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盘肉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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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旭阳是仲裁所罗辉的儿子。
  陈家、罗家、鹿家,是整个恒光城的三大巨头。
  分别控制这军、政、商三大势力。
  有着强大到不可撼动的权柄。
  罗辉正是罗家现任的掌权者,他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楚星河不觉得对方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样的庞然大物,哪怕对他们只是起了些许疑心,对于楚星河而言,那都是灭顶之灾。
  楚星河想要活下去,他不接受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去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
  所以,他得想办法,把今天所有可能让他们沾染上嫌疑的线索,都彻底抹去。
  他走到陇安街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分钟。
  陇安街是云安区的棚户聚集地,人员复杂,事发的路段昏暗,加上时间已经快到深夜十一点,并没有什么行人存在。
  但最后徐冉的手段动静极大,一定会吸引来旁人的围观。
  方才走近,楚星河便见那处围满了人。
  楚星河皱了皱眉头,在那时挤入了人群。
  只见人群中央几具被烧成木炭的躯体安静的躺在那里,周围的人对此指指点点。
  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楚星河大抵听出已经有人报备给了治安队,但显然还没有人能确定死者的身份。
  楚星河躲在人群中远远观察着这些尸体,里面的一切大都被烧毁,但楚星河并不确定会不会有自己遗留下来的衣物碎片,亦或者别的什么痕迹。
  治安队的效率素来底下,但估摸着也快到了赶来的时间。
  楚星河剩余的时间不多,他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大都是棚户中居民。
  这些人生活艰难入不敷出,想到这里的楚星河心头一动。
  “那是什么!”他大声的说道,然后快步上前,找准其中那具最小尸体,一脚便将之踏碎,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银星币握在手中,嘴里惊呼道。
  “他们身上有钱!”
  一枚银星币对于棚户区的居民而言可是一笔巨款,若是节省一些足够他们用上十天半个月。
  而云安区又是出了名的混乱,黑帮之间的械斗时有发生,死上些人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放在寻常时候,街道上出现一两具尸体,根本没人过问。
  此刻这里能聚集这么多人,也只是因为罗旭阳等人的死相奇特罢了。
  但相比于钱财,这点好奇心根本不足为道。
  周围的行人见楚星河手里的银星币,顿时一个个双眼放光,当下便有人扑了上来。
  楚星河见状,忍着肉痛,又在几具尸体上扔了几枚银星币。
  当下便有人有所发现,拿着手中的钱财便放声大笑。
  而这样的状况顿时刺激到了周围还在观望的众人,一大群人就像是淘金者一样在这时一股脑的冲了上来,开始对着那些尸体不断翻找,甚至不乏有人为了一具尸体大打出手。
  场面一下子就混乱开来,那一具具本就被烧成木炭的尸体,在人群的踩踏中,更是支离破碎。
  楚星河见此情形,悄无声息退了出来。
  他很满意混乱的人群,这些尸体越是难以辨认,就越是让治安队难以确认他们的身份,事情拖得越久,对于楚星河自然越有利。
  但他退出之后,还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目光一转看向一旁裸露在街道外的水管。
  断掉的水管正不断地渗水,顺着街面不断流淌。
  楚星河心头一动,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链接着水管的总阀上。
  他走上前去,从路边找了块石头,用力一砸。
  说来也奇怪,楚星河虽然也是超凡者,但觉醒的天赋一般,一直停留在超凡一阶,力量比起寻常人大不了太多,可这一石头一下,半人粗的连接着总阀的水管砰的一下便炸裂开来,里面的水奔涌而出,喷溅得满地都是。
  周围那些在人群中抢夺尸体的行人对此毫无察觉,但喷涌的水却会将街道清洗,将可能存在的某些痕迹抹去。
  楚星河做完这些,远处已经出现了治安队的身影,他也不敢再多做逗留,低下头就赶忙离去。
  ……
  楚星河没有急着回家,而是马不停蹄的去到位于云安区中心云安车站。
  这里是云安区公用悬浮车夜里集中停靠的地点。
  云安区所使用的悬浮车,大都是从恒光区淘汰下来的次品,模样老旧,但驾驶启动却需要与之绑定的驾驶员输入特定的口令,才能启动。
  它本身的工艺也极为复杂,反盗系统成熟,想要拆卸它上面的零件,也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倒是没有什么被偷盗的可能,车站也就只配备了两个安保。
  夜色已深,楚星河勾着身子,来到这里,远远的便听见两个安保正在亭子里高谈阔论,时不时还有碰杯的声音。
  楚星河见状心头一喜,勾着身子快步便从一侧绕进了悬浮车停靠的院子。
  他先去到了值班室,摸黑在里面一阵翻找,接着屋外微弱的星光,找到了今天的排班表,手指顺着排班表移动,最后停留在10.38从云安区牧马街出发的悬浮车的编号——K109。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他将这份排班表放回了原位,然后又摸到院子里,找到了那辆悬浮车,四处打量,见其中一个窗户开着,便没有犹豫,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挎包扔了进去,然后便又佝偻着身子,偷摸摸出了车站。
  ……
  做完这些,楚星河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但他还是没有回家的打算。
  而是在这时收拾了一番,打起精神,直接去到了西河街。
  作为整个云安区少有繁华的地段,这里虽然没有恒光区那般明亮的霓虹,但也还算热闹,街头街尾随处可见贩卖夜宵的摊贩,街道两侧也满是商户,不过这个点大都已经歇业。
  楚星河低着头,来到了街角的一处名为西河汽修的商铺门口,他警觉的左右看了看,斜对侧的大排档上生意正好,好些个光着膀子纹着纹身的帮派成员正在那处高谈阔论,杯觥交错,时不时爆出一两声粗犷的笑声亦或者骂声。
  确定无人注意到自己,楚星河底下身子,从怀里拿出钥匙将那大门打开,却不急着进去,而是捡起地上的一个树枝,透过门缝摁下电灯的开关。
  做完这些,他又看了看四周,再次确认无人注意自己,便将自己头上的兜帽取下,又用手沾上些机油抹在自己的脸上。
  随即,他站直了身子,倒是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他径直走向对侧的摊位,脸上摆出灿烂的笑容。
  “李叔今天生意不错啊!”
  “给我也来份炒面!加两个蛋!”楚星河看着正在忙活的摊贩,如此说道。
  摊子的主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李春来,皮肤黝黑,模样老实,开的这没有铺子的夜宵摊,在这西河街也算是出了名的老字号。
  听闻这话李春来抬头看了楚星河一眼,笑道:“小楚啊!唉,你怎么还没回家,今天我看你们店不是九点就关门了吗?”
  楚星河闻言却说道:“李叔你这记性啊!”
  “咱们店接了个大生意,一台高仿的黑死神Ⅰ型,那可是个好东西,老板都搞不定,还是我给弄好的。”
  “老板为此奖励了我十多枚银星币,明天这东西就要交给雇主,我有些放心不下,今天十一点过就又过来了,想着再测一测,别出了什么岔子。”
  “来的时候,还在你这里买了一碗馄饨,当时你忙得很,钱还没有给你,说是我这便弄完了再来吃点东西,一起给了。”
  “你这就忘了,早知道,我可就不提醒你了,节约我十多枚铜星币呢。”
  每天十一二点的时间,是李春来最忙活的时间,这个点,周围的商铺都关了门,铺中的员工大都会来他的摊位上买些吃的,生意好得不行。
  加上楚星河又是老顾客,与李春来甚是熟络,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听闻这话的李春来,倒是并未起什么疑心,只是笑骂道:“你当我不知道啊,你们店的小刘昨天的时候还跟我说过呢,修好那台黑死神Ⅰ型,你家老板可是大出血,给你的钱都是按银星币算的,发了大财,还想赖我这十来枚铜星币,你小子良心不痛吗?”
  见李春来顺着自己的话打趣了起来,楚星河顿时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能省则省嘛。”
  “我家小冉还等着我娶呢!我不得多存点钱,买个房子什么的?要不李叔就免我几顿饭钱,算是提前给红包了?”楚星河笑道。
  “去你的。”李春来笑骂道,他低头一边给楚星河准备着饭菜,一边忽然又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感叹的说道:“你们两个娃现在也都算有出息了,当年牧老爷子走了,你们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运气好的被人领养,性子差的,跟人学坏的学坏。你们两个半大的孩子,还带着乔乔那个病恹恹,我都以为你们活不成了。”
  “不想几年过去,你们反倒看上去是最有出息的。”
  “唉,这人啊,还是得像你们这样,争一口气,才能获得像个人样。”
  楚星河闻言,只是道:“这还不得多亏李叔的照拂。”
  这话倒不是什么客套话,当年老院长走后,楚星河与徐冉有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李春来多的不说,经常用各种由头,帮村他们——譬如什么生意不好,店里的菜用不完,坏了就浪费了,将一些米肉用很便宜的价格卖给他们。
  又比如,有段时间乔乔的病恶化,楚星河与徐冉想尽办法也筹备不到买药的钱,也是李春来借着店里生意不错,忙不过来,让楚星河来帮了几天忙,然后给的报酬却是一盒仿制的塔鲁K型药剂。
  这些楚星河倒是一直记在心里。
  “也没帮多大的忙,举手之劳,你啊,以后李叔干不动了,你记得隔三差五来看看我,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好好的,我就知足了。”李春来这般说道,
  手上麻溜的将锅里的炒面颠了颠。
  “你去那边坐着吧,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唉,好勒。”楚星河忙不迭点了点头,便坐到另一边的空位上。
  李春来笑呵呵的低下头将炒锅提起,正要将里面的炒面装盘,却忽然瞥见,摊位的角落处,一小盘炒好肉粒,正放在那里。
  他忽然一愣——
  那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楚星河日子过得拮据,可性子又要强,自从在对面汽修店上班以来,每天都得来他这里吃上一顿,算是照顾生意。
  可又舍不得花钱,点的都是些不带荤的东西。
  李春来心疼他,所以每天雷打不动的炒好一盘肉粒放在那里,等着楚星河以来,也不管他点了什么,这肉粒都得他加在里面。
  他也吃得出肉味,却找不到肉在哪里。
  每次不管生意再忙,他都记得楚星河点了餐后把这东西加到他碗里的,可今天……
  李春来在这时抬起了头,看向坐在不远处摊位上的楚星河,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默不作声的将肉粒倒入锅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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