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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个人大多会为年少时的某个遗憾而后悔终生。陆小凤的那个遗憾发生时，他已并不年少，可这件事依然让他无法释怀。
一个聪明活泼的女孩，却因为他，丢掉了最宝贵的生命。
陆小凤是个浪子，是个对一切都很乐观的人。可也是个有感情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在探寻薛冰的下落，他几乎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可薛冰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没有了消息。
陆小凤想到金九龄的那句话，时常会在夜晚惊醒。
“”我现在就要去见她了，你却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见得到她，很久很久……”
金九龄眼睛里那种奇特而残酷恶毒的笑意，已经成为了他的噩梦。无数次夜晚，陆小凤都会被这个梦惊醒。
在梦里薛冰看着他，却被堵着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然后就是金九龄掏出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心，然后金九龄就转过身，带着这种恶毒的笑看着陆小凤，再然后金九龄也死了，陆小凤就从噩梦中惊醒。
每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冷汗都已浸透了衣衫。这是怎么的一种噩梦？
陆小凤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薛冰这两个字了。他自己从不提起，他也害怕别人提起。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找到薛冰，再去补偿自己的过错。
陆小凤转过身，怔在原地。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总是很害怕的。害怕这是空欢喜，害怕这只不过是别人的一个玩笑，而自己却已经付出了所有的期待。
叶孤白放大了声音，又一字一字地跟陆小凤讲了一遍：“我知道薛冰姑娘的下落。”
陆小凤已冲过来，抓住了叶孤白的双肩，急问道：“她还活着？”
叶孤白似乎都已听见陆小凤的心跳声，尽管他并不喜欢被一个人这样按着肩膀，他还是沉下心来，柔声道：“薛冰姑娘还活着。一切都好。”
陆小凤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他仿佛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喜冲晕，他只觉得头有些发胀，竟然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叶孤白道：“我可以用我的剑与我的性命担保。薛姑娘现在还在人世，而且安然无恙。”
陆小凤并没有回答，他已说不出话。他瘫在椅子上，静静的望着天花板，头脑一片空白。
他在想什么？
叶孤白并没有打扰他。他酒杯里的酒已空了又满了四次。因为过了很久，陆小凤才终于长叹一口气，开口说话。
“多谢你了。”
叶孤白微笑着，他的剑像寒风一般，可他的人却永远带着微笑，如同暖阳：“现在我们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陆小凤点点头，他已起身紧紧握住叶孤白的手，他郑重说道：“多谢。”他说的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话，可叶孤白明白他的意思，陆小凤已经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了。
叶孤白道：“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
陆小凤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那个杀了顾无情司马紫衣的白衣人并不是他。
陆小凤很感激，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叶孤白也同样抬起头，望向窗外，怅然道：“也许因为你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02
陆小凤心中的喜悦稍稍冲淡，他也想起了叶孤城。无论如何，叶孤城都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叶孤城从来没有后悔交自己这个朋友。他的哥哥有替自己找到了薛冰的下落，他已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报答这份恩情。
陆小凤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若是能早些发现那件事，也许他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叶孤白摇摇头：“他从小就是个很独立很要强的人。自从他的剑法登峰造极以后，这世界上已没有再值得他追求的事，他走上那样一条路也许只因为太孤独。”
陆小凤忍不住在心里暗想。若是我这一辈子剩下的只有孤独，那我又该怎么办？
陆小凤心中忽然又涌起一丝不安，他谨慎的问道：“那你的剑法，与他的比如何？”
叶孤白没有回答，他只笑着反问道：“你怕我也走上那条路？”
陆小凤没有说话。没有说话的意思有时候就是代表肯定。
叶孤白已明白陆小凤的关心，他明白陆小凤已把自己当做朋友，所以他说道：“决定人走上哪一条路的，其实是自己的心。”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道理。很多时候，我们自身就是我们命运的原因。
叶孤白道：“我与他的心本就不同。所以我并不会走他的那条路。”
陆小凤明白这个道理。也许正因为他的心与叶孤城不同，所以他才能用出比叶孤城更厉害的一剑。刚刚那一剑陆小凤不得不承认，已经超过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他接叶孤白刚刚的一剑，是退了十步才接住的。
所以他担心着西门吹雪，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你的天外飞仙是不是已经胜过他？”
叶孤白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着淡淡道：“那一招天外飞仙，本就是我教给他的。”
——03
陆小凤已倒了酒，他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他并不想他们两个人见面，也不愿意跟他们两说起对方的事。于是他开口问道：“薛冰在哪里？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叶孤白道：“薛姑娘近来风寒所侵，不便远行，所以未能同行。等我此间事了，立即带你回白云城。届时我定备好车马，护送陆兄与薛姑娘回中原。”
叶孤城不等陆小凤开口，已抢着道：“但在那之间，我一定要完成最后的一件事，一定要找到西门吹雪！”
陆小凤已饮尽了酒，无论他如何说，叶孤白的话永远绕不开西门吹雪，他忍不住长叹，问叶孤白：“你难道真的飞找西门吹雪不可？”
叶孤白道：“我弟弟毕竟是死在他剑下。”
陆小凤道：“可是你应该知道那正是他的愿望。”
叶孤白点点头：“不错。可是我至少也要见见西门吹雪。”
陆小凤问道：“是见他还是他的那把剑？”
叶孤白道：“他的人就是他的剑！”
人即是剑。什么样的一个人，就会产生什么样的一把剑！有一个孤高的西门吹雪，就会有一把孤高绝世的神剑！
陆小凤问道：“然后呢？”
叶孤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不到会发生什么，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见一下他的那把剑。”
陆小凤道：“为什么？”
叶孤白的眼中又浮现出那种空荡的寂寞，他的声音中也流露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因为我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破掉这一招天外飞仙。”
“这一招天外飞仙，我已经修炼了二十年，自我与孤城练剑大成以来，天下从无人破。孤城去世这几年，这一招已被我改进，更进一筹。”
他接着道：“如果古往今来有一个人能破开这一招天外飞仙，那一定是西门吹雪，也只能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盯着他，仿佛想说些什么。
叶孤白却也盯着陆小凤，先开口道：“我把你当做我的朋友，刚刚那一剑，我并没有用全力。”
陆小凤已说不出话，叶孤白已回答了他想问的问题。
“你的灵犀一指虽然天下无双。可一式真正的剑招，只有用剑来破。”
陆小凤问道：“他若是破了这一招天外飞仙呢？”
叶孤白笑道：“那我会非常开心。这世上我毕竟不是孤独的人。因为这世上毕竟真正有人通了剑道的真谛。”
陆小凤道：“他若是没破开你那一剑呢？”
叶孤白的笑容消失了：“那我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若不能破，普天之下又有谁配做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