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法有名

　　一半烟火入清欢，一半争取以随缘。自半生坡下来后的刘福也已释怀，当年之事说不了孰对孰错，再想也无益。若是世事能从头再来，他或许也会选择呆在那沧海一方，这样至少到老也能安度下晚年。只可惜光阴难再，这江湖向来都是不平之地，如今这结果倒也是最好。
　　还没走到那西边破屋，远远就听见屋前院子的动静，老人刘福在院外顿了许久，等那挥剑少年停下才走进去。
　　虽说老人年这几日不在戎马山，不过李青书每日还是会早早来到这院子中练习剑法。他心中谨记着刘福的教导，若是天资不足，唯有勤奋补已。
　　此时见老人忽然从门外走入，李青书显得有些意外，刚练完一套剑法的他气喘吁吁问道：“福伯，你不是说要离开几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福走到那屋门前坐下，语气平和道：“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就早回来了。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此练剑？”
　　李青书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您老不是常说我天资筋骨悟性之类的都不好吗，我寻思着勤能补拙就多练几遍。岱年不喜武学，难得可以休息几日，我就没有拉他一起了，所以就自己一人来了。”
　　老人听到此话，欣慰一笑，心中对这愚笨的小子高看几眼。
　　这世上万千武学，要练到极致，天资根骨悟性刻苦缺一不可。当日初见这小儿，一眼便看出他根骨不佳，再加上百草堂一事又觉得他为人轻佻沉不住气，难以成才。原本愿意教他些剑法不过是看在林岱年的份上，如今看来，这人表现也没有那么差，至少有难得的毅力，要是日后有些好机遇，或许真能名扬江湖。
　　李青书呆呆地看着眼前沉思地老人，疑惑问道：“福伯，您是遇到啥好事了吗，一个人偷乐什么呢？”
　　刘福将思绪拉回，向其吩咐道：“小子，你将之前教你的剑法再重新练一遍给老夫看看，练好了老夫再教你些新招。”
　　“好嘞！”
　　一听有新招数可以学，李青书瞬间来了精神，提起剑就在院子里挥动起来，那一招一式经过多日练习早已熟练，虽谈不上飘逸但也十分流畅。
　　刘福默默看着，眼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一人执剑，在那西海边上，将那普通剑招练了成千上万遍。
　　二十年如一日，风雨不改，终有蛟龙出海上青天。
　　李青书一套剑招使完，赶忙询问老人意见。
　　刘福默默起身，道了声不错，便让其退到一旁看着，随后腰间潜渊出鞘，寒光一闪，飞身落在院中。这大侠风范，让李青书崇拜不已。
　　老人提剑说道：“老夫练剑二十年有余，一朝悟道登青云，成名剑法十五式，今日全教授与你。小子，你可要看好了！”
　　言毕，潜渊挥动，以挑起手，剑气迸发，脚下积雪也随那周身剑气飘然而起，星星点点悬浮于空中。
　　李青书屏住呼吸，看得入迷，还以为福伯依旧教些简单的招式，没想到是心中念念不忘的的绝世剑法，自然是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只见院子中老人身法飘逸，剑法凌厉，一收一合都带着磅礴气势，那剑气冲天而起，如游龙浮现，风涌云动。
　　这就是武林高手吗？李青书难以置信，先前练熟了那些基础剑法还以为摸到了剑道的门槛，现在一看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距门槛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十五式剑法，最后一招以劈剑收尾，随着剑尖落地，那漫天雪花也一一落下，老人持剑而立，神情自若。
　　院中剑气依旧，李青书早已震惊地目瞪口呆，许久没缓过神来，只听到那潜渊入鞘发出的收剑声，才缓缓闭上嘴巴，浑身止不住颤抖。
　　老人得意一笑，挥手唤醒了呆立的李青书，问道：“小子，看得如何？”
　　李青书咽了口唾沫，此前老人教的那几招基础剑法都需要看多几遍才能记住，暗地里还要请教好兄弟林岱年指点一二，如今这套高深剑法快如闪电，要问他看得如何，他只能说还能如何，看都看不清楚。不过为了不让老人失望，李青书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这剑法，当真是举世无双，出神入化，气势磅礴，要是能看多一次就此生无憾了。”
　　刘福走到李青书跟前，用手又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说道：“你小子莫要在这里耍贫嘴，看不清就说看不清好了，还举世无双。老夫早料到你记不住的，你随我进屋便是。”
　　李青书摸了摸额头，尴尬地笑了笑，见老人没有责怪的意思，屁颠屁颠地跟着进了屋。
　　老人走到屋内的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剑谱，郑重交给了李青书道：“这本剑谱是老夫年轻时所写，里面记录有方才那十五式剑法，如今赠与你，希望你小心保管，日后勤加练习。”
　　“啊？”
　　李青书有些不敢相信，半天没有动静，按理说这剑谱也是本绝世秘籍了，还是老人的心血，为何会突然传授给自己？
　　刘福向他解释道：“老夫这么多年从没收过徒弟，自创的十五招无名剑也算得是套上乘剑法，若是老夫他日百年归土，这剑法也就从这世上消失了，着实可惜。倒不如将其传授于你，了了你小子的心愿，至于日后你能学到多少，全靠你自己本事。”
　　原来如此，李青书听罢心中满是感动，伸手接过剑谱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感激道：“弟子青书，谢过师傅了，您老人家放心，日后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刘福满意一笑，示意李青书起来，又对其说道：“其实早些日子我去过一次百草堂，跟你爹说过你学剑一事，你爹也同意了，日后也不会再阻止你。不过老夫也希望你能跟你爹学好医术，毕竟你爹这么多年独自养大你，也不容易。日后要是真的决定了要入江湖闯荡，老夫也劝你要慎重考虑，毕竟江湖不比戎马山，要凶险得多。”
　　李青书默默点头，心中感激万分，怪不得这些日子老爷子没有责怪自己，原本还以为是自己每日回去装模作样起了作用，未曾想是前辈帮自己说了好话。
　　看着手中泛黄得剑谱，李青书忍不住问道：“福伯，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堂？”
　　老人答道：“这剑法是老夫自创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名号，老夫也懒得去想，以前江湖人称作无名剑法，如今剑谱已经给你了，要是你想，就自己给他起个名字好了。”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李青书将剑谱收入怀中，满心欢喜，眼神瞟见那柜子里放着一个朱红长匣，一看就不是俗物，又好奇问道：“福伯，那红匣是啥宝贝？”
　　老人转过身，伸手摸了摸着那长匣淡淡说道：“既是名物，也是罪物，你就不要打其主意。等明日过后，老夫就要离开这戎马山了，这长匣也会带走，也不知何时才回来，今日是跟你道别的，日后不能督促你练剑了，你自己要自觉一些。”
　　“啊，为什么？”李青书心中不舍，怪不得他觉得老人今日怪怪的，还将剑谱赠与自己，原来是要走了。
　　慢慢关上柜门，老人表情凝重道：“外头还有些事，终归是要了断。”
　　雪已停，风不再，是时候回去了。
　　从破屋中离开，李青书不同往日那样急匆匆地回家，反倒放慢了脚步，今日也算是大起大落的一日，先是见老人施展剑法的震惊，再到获赠剑谱的激动，最后是得知要分别的失落，难免觉得缓不过气来，于是他走到老酒馆，又买了一壶黄酒，想去找好兄弟林岱年好好倾诉一下。
　　可等来到林岱年的屋中，才发现好兄弟并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最好只能无奈离开，回到百草堂中。
　　到了日落西山，百草堂也没有什么人，老爷子也去了山中采草药未归。李青书回到房中，拿出笔墨，将怀中那本剑谱置于桌上，脑中浮现起今日福伯使剑时的情景，陷入了沉思。等过了许久，那悬停的笔才缓缓落下，在那剑谱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上“沧海游龙剑”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