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镜心院

　　当我还没有理清楚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或许是浮沉楼的风水养人，又或许是回到“家”的安全感，这一觉，我睡得很舒服，一觉睡到大天亮！
　　只是，心中还是会想着之前任务的事情，毕竟这一个月中发生的事情，怎么看都有点奇奇怪怪，很没有章法。但是任务终究是被终止了的。
　　花意手下的替代者不止我一个，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管我。宋城至今没有消息，虽然大概知道他的身份和南华有关，应该不会有人会故意为难他，但那东西毕竟不是寻常物件，他可能还是要费一点功夫。
　　我是因故临时召回的，也不知道芳若师父有没有跟音希她俩说我回来了的事情……
　　我虽然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习惯了24小时被监视的生活。但是看着这院子里大大小小30多个摄像头，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以前被监视，是因为我的工作的特殊性，我现在没有在执行任务，也没有在受训练，回了浮沉楼，可不可以尊重一下我明氏子弟的身份啊！
　　不是说明氏子第人数少得可怜，都是保护动物吗，你们就是这样监视保护动物的吗？
　　好像还真是……
　　内心戏有点过于多了，大家见谅。
　　没有人想在在完全透明的环境中，向那群不认识的人展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不上是抗拒，只是，不愿意。
　　我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活得像百年前深宫里的怨妇。一瞬间！还真的有一瞬间，我似乎与那些历史上入宫的妃子们，有了相同的感受。
　　碍于镜心院的规定，我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我甚至估计不出来，宋城现在在干嘛……
　　无语归无语，我很快就接受这样的生活，毕竟，又不是没经历过。
　　为了不让自己的生活显得太枯燥，也为了自己不会在这“深宫”中老得太快，我给自己安排了每一天的任务！
　　第一天，我认真的逛了这间院子。
　　这是一个二进的四合院，格局四四方方，端正有序。飞檐青瓦，盘结交错。虽然精致典雅，不失大气，但是植物少得可怜，少了些生机。
　　大门紧闭，门栓松松垮垮的挂着，甚至没有居中——这个好像怪我。于是伸手去调整，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一点，我与外面的守卫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大门对着的是影壁，青砖材质的，上面有些凤凰牡丹的吉祥图案，应该有些年岁了，但是我估不出来它的时间。影壁右边的地方，堆了些木头、凳子之类的杂物；左边跨过月门，就是前院。按理说前院会栽种很多的花草树木，但是我眼前那只有灰茫茫的一片，空旷干净得很，连个小花瓶都没有。
　　院子最南边是一排倒座房，最东边的门房，屋内倒是刷得雪白，但是里面只有一套红棕色的木质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房间很空，没有生气。
　　明间正对着垂花门，是会客的地方。屋内按照传统摆放整套的桌椅，也配有插画、书法和帘子一类的物件——但是很明显我这没有客人。再隔壁是一间空房间，只放了一张榻，看来是我来得急，镜心院的弟子还没有来得及布置。最西南角是一间现代化的卫生间。
　　经过垂花门，是内院，也就是刚到时，摘下眼罩第一眼看到的景色。
　　院子中梅花冰裂纹铺地，院子东北角有一条七瓣荷花状的雨水链从房檐垂下，链子下并未置小荷罐一类的物品，若下雨，雨水会直接流进院子的排水系统。
　　院子有东侧有一颗海棠树，海棠树下有一组刻有花鸟吉祥图案的石桌石凳。石凳角落有些许没有除掉根的杂草。
　　抄手游廊从垂花门连到东西厢房，围着院子转了一圈，东西厢房的格局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所有陈设布置一模一样。但是好在是米黄色的现代简约风格，卧室、书房、衣帽间一应俱全，但是没有卫生间。好在我住的正屋有，上个厕所不用跑那么远。
　　东耳房是一间小屋，看格局和配置，应该是以前某位主人的护卫或者保镖的住处。
　　西耳房的位置，目测有向外扩大一点点，被改成了小厨房和饭厅。配色有点古着，但是有现代厨卫，而且窗外是一个小四五个篮球场大小的小水塘，岸边没有杂草，也没有房屋，稍远处是小山。
　　正屋里是老式家具，清一色的红木，显得贵气又拥挤。不过挨着木头睡觉，会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看来我的这间“立夏”是最偏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我在石榴树下的躺椅上，开倍速连刷15集电视剧，早饭和晚饭都没有吃，饿不饿不知道，反正电视是看爽了的。
　　第三天，正当我随便糊弄完早饭，准备重复昨天的潇洒生活时，西南角的摄像头传出了人声，有人到了，让我开门。
　　我顺手将平板仍在躺椅上，准备去见见是哪位“小可爱”先想起我……
　　哦，是音希！
　　“你这地方挺难找的啊！”这是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快来搭把手，给你带了好些东西。你这院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没有啦，我回来的匆忙，他们来不及打扫，显得简陋了点。你这大盒子里装得什么啊？”
　　“都是好东西！”音希神秘兮兮地给我使了一个眼色。她觉得是好东西的东西，我基本猜得到。
　　来到正屋，她还没有跟我叙旧，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表达我的思念之情，她就迫不及待地在桌子上打开了那个大盒子，向我一一介绍她的宝贝。
　　“虫草灵芝什么的，你还用不上，你也不缺。但如果你哪天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这些东西来恢复元气，九娘自然是会给你的，我就没有准备。我准备的这些这些，都是我觉得你可能会用到，但是九娘不一定会给你的。”她脸上写满了神秘，我甚至有点怀疑，这些东西里，有多少是她从胥樰堂的药库和实验室里偷拿的。
　　音希拿着一个红色瓷瓶，很认真地解释：“这个是血气丹，里面有6枚。如果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失血过多，马上就要死了，这个可以帮你吊着命，一般练功的人吃一颗，撑个三五天不是问题，你的身体消耗很小，应该可以撑6天。”
　　“怎么一来就这么猛，我哪有机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你先拿着再说，有备无患。我这些药瓶都没有写名字的，你要一个一个记好了，可千万别记岔了，万一毒药当解药用，可没人救得了你。”
　　“好！”我拖长了尾音，笑着说。
　　说着，她又拿起一个木质的药盒子：“这个是安宫牛黄丸，药方根据你的身体做了小的调整，盒子下面有它的药方，用完了你就去找九娘给你配，这个不能随便给人看啊。”
　　“这个是安魂补天丸，名字有点中二，但是不用在意。如果你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危险，这个可以调节你的精神状态，也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神经损伤，但是服药之后的三天，你的状态会比较低沉，这是所有心理类药物的通病，可以忽视。”
　　“这是菩提珠，给小孩儿开智用的……”
　　“等等，我还没开智么？”
　　“万一呢？”音希打趣我道，“我看到它在我师父的药龛里放着，感觉会很名贵，就拿来了。没事！他再炼就是了。”
　　“你对你师父可真孝顺！”我心虚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又问道，“千泷师父没来吗？没他带领，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是他带我来的，不过，到了门口，他说他要去见一位老朋友，让我自己进来，等会他来接我……哎呀！你别打岔，好好记……”
　　“这个是白羽灵枝，枝条的‘枝’，锁魂魄用的，对人对鬼都可以；这个是冰霜止痛剂，你怕疼，这个我多备了一点，用完了，你就派人去旭雪堂拿，我已经跟他们打讲好了的。这个是风雪泉，可以延缓衰老……”
　　音希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个是绝音尘，会使人丧失听觉；闭瞳散，会让人变瞎子。绝音尘算蛊毒，有解药，但是闭瞳散对耳朵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慎用！这个是血玲珑，毁尸灭迹用的，希望你未来用不到它；醉人语，行为操控用的，这个你比我熟悉；七星海棠、千日醉、天蝎玛瑙、落回、生死符……这些都是毒药，好好收着，可都是我的宝贝……”
　　“音希，你怎么了？”我看着她认真讲解的脸，试探性地问。但是她并没有回答我，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月支香，可以避疫气，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是物理防护更可靠，多伽罗香和石叶香也是。千步闻和十里香的香气传的远，虽然你不喜欢，但是在庆典的时候，难免他们会让你用，这个香味我改良过，是简单的橙子味，已经报给司香监了，以后你可以用这个……”
　　“天痕怨、银翎舞、碧叶间这几个都是你喜欢的香，安神的苓寐百合、降生，我也准备了很多……”她一直在说，生怕我抢了她的话。
　　“最后这个是最重要的，你的掩香！”说着她打开了盒子的最下一层，里面有12个小玻璃瓶子，每瓶里面装着12根香；一个白玉荔枝的香盒；一个球状镂空缠枝的银香囊。旁边是一个大木盒子，里面全是香粉、香膏、香丸、香饼，一应俱全。
　　我从小鼻子就敏感，一点小的气味就可以刺激到我，本来是可以用手术解决的，但是因为我需要接受替代任务，无法动手术，所以一直靠掩香来缓解对气味的敏感。以前我用的掩香都是师父给的，后来音希会制掩香后，我就只用她做的了，师父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我按时用。
　　掩香留香持久，这么大的量，我估算了一下，我可能3年也用不完。
　　“这些东西呢，我也给悠悠大致备了一份，不过她的那份里，药方会多一点。”
　　我看着满桌子的东西，脑海里突然想起，洛筱筱说的荼芜香，便开口问道：“音希，你知道荼芜香吗?”
　　“返生香的一种，传说可以活死人、药白骨。我师叔最近就在捣鼓它。你想要吗？我给你搞点来！不过实际效果肯定没有那么神奇的……”
　　“不是想要，就之前听说过，就觉得很神奇。你们那什么都有，觉得你会了解这个东西。”我说。
　　“哦，传说荼芜香出产于波弋国，如果将它浸到地下，沾上它的泥土石块会染上香味，也会使腐草朽木焕发生机，变得茂盛；如果用它去熏染骨头，可以让骨头重新长出肌肉。但是终归是传说，要相信科学。我师叔最近也搞出了点名堂，但是长出来的那个东西，还称不上是‘肌肉’。”音希一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大木盒里，一边跟我说。
　　“那现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药丸、香薰之类的有相似的功效啊？就枯木逢春这种”我追问道。
　　“有啊！”音希说。
　　“是什么？”
　　“克隆！”
　　“……”
　　“3D打印也算！”
　　“就没有什么是和你们巫医毒蛊相关的？”我凑着眉，探头问她。
　　“我想想哈，我记得是有的……”她说。
　　我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帮她收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返生香有很多种，浮沉楼传下来的有七八种，古籍医典、旁门左道里也有不少，但是真正能做出来的，只有‘留生咒’。而且留生咒不能药白骨，也做不到枯木逢春，而且只能用在求生欲望很强的人身上，或者老年人的回光返照阶段，把他们救回来。”
　　“不过，如果只谈荼芜香的话，好像有一个！”音希缓缓抬头，语气有点不确定，“北盟林家，他们家有一对镯子，是从唐代还是哪个朝代传下来的，是个老物件。传说，这对镯子是被荼芜香浸过的，肉身尸体只要戴着它，十年之后便可以复活；白骨戴着它，百年便可复活……”
　　我突然觉得，床上枕头下的那个东西有点吓人呢！
　　“但是传说终归传说，没有事实根据的，我师叔去找过林氏的人，林氏族长给他打了假：镯子是有，但是没有那么离奇。”
　　“你从哪听到的荼芜香啊？”音希问我。
　　“出任务的时候，听到北盟的人在说这个，就留意了一下。”我这不算撒谎吧，洛筱筱确实是北盟的人。
　　“哦。对了，我接下来也要去‘出任务’了。”音希闪着大眼睛看着我，眼神里还有点期待。
　　“你这么快就要出去历练啊？”
　　我心里有点不安，但是没有敢表现出来。方舟师叔说音希南宫，回忆起他当时心虚的样子，可能就是南盟的南宫家族。我不知道音希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隐瞒我们。
　　我面前摆放了好深一个悬崖，我不知道自己过不过得去。
　　音希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接着说：“其实也还好，我今年也已经17岁了，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都出去过了，轮也该轮到我了。而且好歹我还有个千氏字号，千氏弟子耶，成年前都没有正经出过浮沉楼，说出去别人也会觉得胥樰堂不好好培养学生的。”
　　“这样说来，好像也有道理。那你们什时候出发啊？”
　　“下个月十五。”
　　“那要出去多久啊？”
　　“半年，不过，胥樰堂也有很多弟子就在大世界定居了的，所以我会留下也说不一定。”
　　“你医术毒术这么好，浮沉楼肯放你走？”
　　“别打击我信心嘛！”音希故作埋怨。
　　“那，你知道你出去后会去哪里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南宫家，之前给你说过啊！我们会先去南宫家待两个月，胥樰堂和南宫家的药房毕竟有合作，总得顾及人家的面子嘛。”
　　“你……”我真的很想问她些什么，来填上我面前的悬崖。
　　“什么？”音希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摆弄手里的小茶杯。
　　“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我在任务期间，看到南北盟两方势力之间咬得很紧的。浮沉楼虽然没有站队，可南宫家毕竟是南盟，而且是南溟盟主所在的家族，你得小心点，别让北盟的人伤着你。”话到嘴边，我终究没有问出来。
　　“嗯嗯，你放心，谁伤我，我就请他尝七星海棠！”
　　之后，我和她聊了很久，聊到悠悠最近迷上了做饭，每天在厨房里捣鼓蜗牛鹅肝；聊到芳若师父最近频繁往胥樰堂跑；聊到陈修铭很久没有出现了，倒是浮沉楼从追耘峰调了个高手过去，叫蓝翙，他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五门所有档案的保密等级提升到4级
　　千泷师父过了很久很久才来接音希，时间远远超过约定的两个小时。我猜，他也和他的故友聊得很投机吧。
　　我送音希到刚走到垂花门，时，就看到千泷师父已经站在外院了。
　　千泷是个60岁的小老头，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白色暗纹刺绣的唐装。好像我为数不多的看到千泷师父的机会里，他都是这种大道于心，仙风道骨的装扮。千泷师父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弟子，黑色中袖的唐装，刘海厚重，看不出神情。约莫及肩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后脑勺，手腕上带着金刚菩提的手串，慢慢悠悠晃着扇子。他微微侧身，躲在千泷师父身后，提留着眼睛，悄悄打量着我。
　　我规规矩矩向千泷师父行礼，互相寒暄了几句，就看着他们的车子越走越远。
　　音希要出去。
　　悠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我，又真的只是浮沉楼的人吗？
　　我说这话，好像有点不负责任，不懂感恩。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