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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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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辅导班,钟不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萧飒虽然看起来很疲惫,但只是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快餐盒发着愣。
  “回来啦。”萧飒小声打了声招呼。
  “嗯。”我坐回座位,闭上眼睛。
  人睡觉前的一段时间,最适合思考一些零散的事情。此时思维比较放松,容易发散。
  但是…
  完全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脑丝毫没有产生睡觉前应有的那种放松感,反而焦虑得像是下午就要高考了似的。站起身,我走到门外的自动贩卖机前,“滴”,一杯雀巢应声落地。
  雀巢,作为和红牛齐名的两大考试神器,在广大高中生群体内备受推崇。但奇怪的是,高中的时候由于顾虑健康问题,我倒是没喝过几瓶。反倒是上了大学之后,因为生活变得松散,咖啡因的摄入量一路飙升。
  想象着自己是痛饮烈酒的侠客,仰脖一饮而尽,芜湖,有点帅气呢。抹抹下巴的咖啡残液,我挑了一间无一人的教室,准备着下午的数学课。
  时间过得飞快,不久便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咖啡的副作用也渐渐回过味儿来。大脑虽然勉强驱除掉了睡意,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眼皮酸痛肿胀。唔,这就是社畜的生活吗…提前体验一下也好,毕竟真实的社畜要要比这辛苦不知多少倍吧。果然呢,参加工作的前途一片黑暗啊。嗯,看来男人最伟大的理想就应该是把自己打扮精致然后找个富婆嫁了吧。记得上次和老妈说起这个宏伟愿景时,她还蛮高兴的呢,还叮嘱我记得让富婆给她先买几套别墅和游艇。不愧是我的母亲大人,果然是既通情达理又精明无比呢。
  午时已到,视野中,一个一个人影进入瞄准范围,头上的红点昭示着我手中掌握着的生杀大权。等等,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孩子们一个个蹦蹦跳跳地,尽管现在正是最容易犯困的“噩梦之午后”时间,但他们依旧十分有活力。我看了看表,一点五十四,还有六分钟上课,但是…那个黝黑瘦小,名为林凯乐的孩子,还是没有来。
  正在我困惑之时,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防火门。我急忙跑出去,推开门口的白色大门。眼前,赫然便是林凯乐,以及…一辆自行车?
  我傻在了原地,一辆满是泥灰的自行车,正卡在那辆破旧的木箱电梯和防火门之间,林凯乐则站在电梯外,奋力拽着他的自行车。
  “这…林凯乐,这怎么回事…?”
  “啊,商老师啊,我骑车上来的呀!”不知怎么的,他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质问,喂喂,我就这么没有威慑力吗…
  “你…”刚想呵斥他,想到昨天的事,我轻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车卡住的地方摆正,塞回电梯,“我帮你拿下去吧,车不能骑上来的。”正当我准备关上电梯门,那个瘦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过来,也许因为他长得瘦小,此时的他灵活的宛如一只猴子。一把推开我,从我手中夺过自行车,翻身上车,脚下使劲一蹬。自行车脱缰而去,在我面前,径直驶入辅导班的大门。我倒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一句:芜湖,完蛋。
  果然,还没等我进去,走廊里已经沸腾了,不知是哪个班先起的头。短短几秒,便深刻地教导了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无论小学班还是初中班皆倾巢出动,那场面真乃“夹道欢迎”也。不,确切地说,像是马戏团的游行:中间是负责表演的骑着单车的狗熊,以及挥舞鞭子的驯兽师,两边则是拍手叫好的行人。只不过,挥舞鞭子的驯兽师与皮鞭下表演的动物这两种角色,此时被走廊中心的林凯乐一个人全权包揽了而已。
  两边的学生或拍手叫好,或窃窃私语,但绝大多数人,则是因这一出闹剧的滑稽而笑得前仰后合。但这丝毫不影响林凯乐表演的兴致,倒不如说,他人的讥笑正是他动力的来源。他人笑得越欢,他就表演得越起劲,越卖力。从开始的无声表演到现在的边走边吆喝,甚至还在模仿收破烂,收头发,收电器。那活灵活现的架势,若是真的表演,恐怕我也会忍俊不禁吧。但现在,我完全笑不出来。
  眼角的余光扫到我负责的二年级班的那几个同学身上,此时,几人正簇拥着之前经常被林凯乐“欺负”的秦璐,几人捧腹大笑,那是看动物院里猴子的笑。秦璐也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前几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是啊,因为有人替她复仇了呢,用别样的方式。
  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自行车上小小的身影,还差五米左右,我站在走廊中间,不再挪步。还好,这小子没疯狂到往我身上撞,一声“嗞~”的尖锐响声,自行车轮子剧烈地摩擦着地板,停在了我的面前。
  “下车。”
  也许是察觉到我言语中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这次林凯乐没有再反抗,从车上跳下来,乖乖地,他把车赶到了角落里。此时,萧飒和钟不驯也从办公室赶了过来,萧飒一脸震惊,给我使了个“什么情况”的眼神,我摇摇头。钟不驯则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着手恢复秩序,萧飒也没有再过问,转而去协助钟不驯,敦促扔在教室外说笑的学生回去上课。
  我转身,缓步走进教室,林凯乐也从一边飞奔过来,钻进了教室门。我攥紧拳头,又松开。君子育人,十年不晚,一会下课了在收拾你小子。
  出人意料地,刚进门,林凯乐就兴奋地凑到秦璐那群人的身边。“呐!你看,我——”话还没说完,秦璐像是在躲避他人吐得一口浓痰一般,扭着身子像林凯乐的反方向退去,身边的几个女孩也扭过头,用眼角的余光,一脸鄙夷地斜睨于他。运动服男孩皱着眉,站起身,撞开林凯乐,走到了另一边的座位,眼镜胖男孩摘下眼镜,低下头用眼镜布缓缓擦拭着,嘴里还不忘嘀咕着:“别把精神病传染给我们啊……”
  林凯乐,刚刚满脸兴奋,快乐的那个瘦小的男孩子,他的表情逐渐僵硬,凝固,扭曲,恐慌,失望。“喂…”我正想说些什么,话音未落,林凯乐已经转过身,缓缓走到了最后一排,他专属的座位上。
  那节课,我已不记得是怎么过去的,但我仍清楚地记得那孩子的表情,仿佛孩子抓住了一把沙,却发现再怎么用力,也留不住它。
  “布谷。”
  “嗯。”
  萧飒的声音有些沉重。刚刚那节数学,他正好坐在后面听课。缓缓坐在方桌边上,正在改卷子的佟语花学姐也抬起了头。
  “那个孩子…怎么回事…”小声的,学姐问道。
  我摇摇头,把头仰靠在椅子背上。现在的我,已经能理解钟不驯面对孩子时的不自信了。本以为自己在孩子面前勉强算是合格的“老师”,可是真的遇到问题,还是无能为力。
  学姐叹了口气,“布谷同学,你说的委托,就是这件事吗?”
  “不是啦……”
  “怪不得你们这么发愁…原来还有比这更棘手的委托吗…”学姐顿了顿,“那个…既然这孩子的问题不是你们的委托,那不如我去了解一下吧。”
  “哈…?”萧飒和我愣了一下。
  “喂喂,助人为乐可不是心学社的专利吧。”学姐撅噘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怎么说也曾经是志愿者协会的嘛。而且,和小朋友交流我可是很在行的哦。”
  唔…助人可能没错,乐就算了,这帮孩子真够让人操心的了。虽说如此,学姐的话倒是没错。在“带孩子”这方面,学姐的确比我内行得多。
  “我也来帮忙。”萧飒直起身看向我,“布谷。”
  “啊…哈?”
  “可以吗,齐牧野那边……”
  我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一如他当时第一个同意牺牲自己的十一假期来做老师一样。
  “嗯,放心去吧。那边交给我就好了。”
  “但是我也不想就此彻底放弃李婧的委托啊,所以呢,”说着,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李婧的事,拜托你和钟不驯了,你们俩的话,一定没问题的。”说罢,他冲我眨了眨眼,转过身走进办公室。
  第一次,我真切地感觉到,萧飒的身影,原来如此高大。
  放学了,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一下脑内的混沌感。这就是高三的后遗症吧,只要不睡午觉就会一下午昏昏沉沉恨不得立刻找到一张床倒下。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经过半个下午的思考,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针对李婧委托的大致的计划。尽管没有有任何把握,但至少值得一试。
  “齐牧野。”我喊了他一声。
  “商老师…?”我和他除了上课的偶尔提问,便没有任何余外的交流,也怪不得他这么吃惊。
  “过来一下。”我向他比了个手势,转身走进了旁边一间教室。
  “有事吗,商老师。”随手带上门,板着一张脸,齐牧野僵硬的看着我,目光依旧锐利无比。
  “没什么别的事,萧飒老师,应该也和你说过了吧。”
  “老师,该说的我已经和萧飒老师说过了。”
  “嗯,我知道。”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齐牧野,你考虑过身边人的感受吗?”
  他回过头,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
  “哪怕伤害了身边的人,也要去做吗。”
  眼角剧烈地震颤着。下一秒,他按住眼角以及太阳穴,低下头,转身推开了门。
  “老师…是不会明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果然,只会用这一句去充当挡箭牌吗?不过没关系,对于我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
  齐牧野,他成为小混混,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难以告人的原因。那片满是毒刺的荆棘丛之下,必然隐匿着无法轻易言吐露的真相于心意。
  接下来,就要扔出手里的“王炸”了。
  第二天,中午下课后。
  走进初三的教室,果然,空荡荡的教室,只剩少女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似乎在看上课讲过的题目。但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
  我敲了敲门。待她抬头才走进去。
  “商老师…”
  “怎么每次都最后一个走。”
  “我收拾的太慢了吧……”
  “是怕在路上碰见他吗?”
  李婧低下头,没有再回应,垂下的斜刘海在额头一侧微微颤抖着。
  我走到她身前,坐到她身边的位子上。
  “明年,就要初中毕业了呢。”
  “嗯。”
  “压力大吗?”
  “还……还好啦。功课也都大概能学会…”
  “压力,不一定只是学习上的。”我顿了顿,留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李婧愣住了,但那困惑的目光很快低垂下去,大概是被我猜中了吧。
  “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吧,嗯?”我轻声询问着,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彼此心中都一清二楚。
  无奈地笑容像是撒在桌子上的清水,无力地漫开。她默默地点点头,眼神中的温柔,难以察觉。
  “老师……”
  “嗯?”
  “在别人看来,我做的一切是不是很无聊,很蠢……”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呐,老师之前,大概是初中的时候,曾经暗恋了一个女同学很久哦。那个时候,我始终觉得美好的事物,是用来藏在心底的,就像花一样,不能离开土壤。在她面前,总感觉自己好像很渺小。唯一能给我安慰的,就是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说着,我扭头看了一眼李婧,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后来,这个同学去了和我不一样的高中。于是不知从哪一天起,我突然发现,那朵花悄然消失了,连被拔走的痕迹都没有。虽然我没有后悔过,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让它那样被时间吞噬,而是由我亲手摘下送给重要的人,结果会怎么样呢?”我转过身,眼神紧紧盯着李婧,“你觉得呢?”
  “我…”李婧低下头,逃避了我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即使再无聊,再愚蠢。”
  沉默。
  我看着她,笑出了声。
  “老师…”李婧沮丧地低着头,是啊,她大概觉得是我在嘲笑她吧。
  “这朵花对于你的意义,可比我的青春期暗恋之花要多得多哦。毕竟,还有人要等着你去拯救吧,这是只有你有可能做到的事。”
  “可是…”
  “我明白,尝试过却失败了,嗯?”
  “嗯。”
  “可你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吗?”
  “没有…”
  我站起身,向那个面对心中之花不知所措地少女,伸出了手。
  “我们会站在你身后的,只要你做出了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向我。她搭上我的手腕,站起身来。
  “老师,还来得及吗?”
  “他还在车站。”
  “走吧。”
  坐上电梯,直奔车站。果然,那个瘦高的身影正杵在车站的柱子上。直待走到他面前,他才发现我和李婧。
  “老师…李婧?你们怎么…”齐牧野看起来十分吃惊,平时总是一副风轻云淡表情的他,此时却张大嘴巴,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的锁在李婧身上。
  “这孩子,她有话和你说。”说罢,我退到一旁,站在李婧身边。
  由于刚刚跑过,加上中午天气的炎热,李婧的额头上沁出一粒粒汗珠,一把撩开脸颊一侧的长发,声音由于微微喘息而颤抖。“齐牧野!”声音不大,但齐牧野应声打了个寒战,“能不能…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就算一定要去…就不能先照顾好自己吗…?”
  对面的男孩低下了头,手不自然地揉着脑后柔软的头发。“我说过了吧,不关你什么事。”
  “怎么…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李婧的肩膀颤抖着,轻声咕哝着。
  “呼…”长出一口气,齐牧野转过身,目光闪躲开,不再看向李婧,“赶紧去吃饭吧,一儿会车来了。”
  李婧咬住下嘴唇,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那瘦小的身躯没有退缩,直直矗立在齐牧野面前。
  “能不能…”
  “都和你说了好多遍了,不关你的事!”咬着牙,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
  “能不能…”
  “你听不见吗,我说——”话音未落——
  “我很担心你啊!”
  声音不大,但直逼人心的喊声,划破了车站闷热的空气。李婧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奔涌而出,肆意划过少女光滑的脸颊,飞向地面。在正午的阳光下,恰似一串洒落的璀璨珍珠。
  齐牧野瞪大了眼睛,愣了几秒,手慌乱的伸进裤兜里,掏出了一包卫生纸,手颤抖着,撕了好几次才把包装撕开。掏出一张纸,慌乱地抹在她的脸上。
  “唔…喂,别在大街上说这种话啊…”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擦着,直抹的李婧脸都被蹭红了。这就是直男擦眼泪的方法吗……即便如此,齐牧野的脸上,平时那僵硬的,即便是在于“酒友”谈笑时也未能放松的肌肉,此时却微微地舒展开来。李婧小声抽泣着,由于卫生纸糊在脸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样的情景不知持续了多久,远处,6路缓缓驶来。齐牧野僵了一下,脸上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表情。最后抹了一把少女的泪水,把用过的卫生纸装进兜里。又抽出一张新的,递到李婧手上。
  “商老师。”他叫了我一声。
  “呃……啊?”我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中,这才回过身。
  “拜托了老师,记得带她去吃饭。”说罢,他转身小跑而去。
  “喂,你——!”我刚喊出声,他已经飞奔上车了。6路缓缓驶离车站。
  我叹了口气,都说到这里了,这死小子还不死心。等他回来再想办法收拾他。想着,我走到李婧面前。
  不知是因为齐牧野给擦得,还是其他原因,少女的脸颊一片绯红。盯着手中的那张纸,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无法用准确的词汇去定义,她只是呆呆站在那里,仿佛刚从某个美好的梦境里醒来一般。尽管没有一丝留恋的表情,可我却能读出那份不情愿与失落。
  “老师。”李婧的声音微小如蚊呐。“谢谢…”
  说罢,她把那张纸放进口袋里,用袖口抹了抹眼泪。抬起通红的脸颊,她向我温暖地微笑着。
  “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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