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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回去数着佛珠。万斗一看急了:“大人，这是真的，刚才有人在城门，向守城的兵丁问哪里可以献头颅，以领功劳。我亲眼所见的。”
看似不假，韩普惊奇问道:“你确是亲眼所见？”
“万分确定，那些人都往县衙去了，大人，现在最紧急的是这军功可要给县令毛文炳全占去了，你得快点赶过去。”万斗焦急的直跳。
韩普眼睛转了几转，一脸疑惑的说道:“真是奇，谁有这个胆量去招惹建奴，还能砍五个建奴头颅，这不是扯吗？肯定是假的！”
一听这话，万斗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大人，都到什么时候了，还猜测什么真假？死马当活马医呗，万一是真的，我们不但无罪，还能高升呢？”
韩普一想也在理，也不再耽搁，赶忙站起让万斗备马。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城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韩普骑着那匹驼马朝县衙急奔而去。
本来是自觉毫无生机，现好似有一线曙光后，开始患得患失，焦虑不安，也不知建奴头颅的真假，不由的又抽打几下马匹，再加快速度。
到了县衙，发现杨大正拿着头颅，顾不得擦汗，急促询问道:“怎么样？是建奴的头颅吗？”
同时看到杨大手上的头颅，已能确定有八九成是真的，百户韩普是武官，不同于毛文炳是个文官，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能明显看出建奴的头颅和汉人的区别来。
杨大虽是内心狂潮乱涌，如在梦中，感到不真实一般，但还是强自镇静的向众人施了礼：“某以顶上人头担保，这五颗头颅全是真奴的头，绝不是投降过去的汉人假奴的头。”
嘶！
五个都是真奴头颅。
众人呆滞在那里。
原以为最多是些明人投降过去的假奴的脑袋，这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去罪升官也够用了，要是其中有一个是真奴的头颅，那算是顶破天了。
要知道，建奴脑袋的取得是非常难的。
首先建奴从小过着渔猎生活，战力强悍，大明军队对上后建州女真（建奴）败多胜非常少。
其次建奴有收集己方尸体的风俗习惯，带回去，原主的妻女及马羊等全部财物都归其所有。
能取的十个以上真奴头颅，在明末已是很大的大捷了，五个应该也是大捷了，最不济也是中捷。
众人看向陈轩等人，眼神恭敬，敬畏中带着不可思议，好似看着天外来客般。
牛二和金昌都一脸荣光，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待过自己，不由的有意挺胸昂头，与荣有焉的样子，似是自己也一起杀了建奴一般。
这时家丁万斗和县衙里史员衙役等人已围在边上，都想着如何在其中分润一点功劳，就能让自己吃一辈子了。
“啪”的一声，瓷杯的碎片在地上滚着，大家一看，是县尊毛文炳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人往后慢慢软倒，边上师爷张策忙扶住，感觉县尊的身体抖动的厉害，脸色苍白，气息急促，竟要晕过去了。
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身体承受不住了。
张策虽然自己也被震惊的七荤八素，但心中暗恨，在这当紧关头，县尊晕过去算怎么回事？
那边的百户韩普可不是吃素，要被他全占了功劳，那可算是全玩完了。
自己可是想要也在里面分润一点功劳呢？以后也能去当个富县的县丞，好过现在几倍了，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顾不得以后会被县尊责怪，在他腋下狠狠的一抓，嗷的一声，毛文炳跳了起来。
正待要发怒喝问之时，张策忙附耳说了阵，立时努力镇静下来。
另一边的百户韩普，却是另一番模样。
虽是心里已有些准备，有八九成是真的，可不是还有一二成是假的呢？
和毛文炳比也差不了多少，先惊的一跳，然后大笑不止，到后来呼吸跟不上，又是一连串剧烈咳嗽。
也许是缺氧的原因，身体大幅度摆动起来，看似也要晕过去。万斗看着不对劲，已在边上做好准备。
可是意料之外的是，韩普忽的跪下，不再咳嗽，而是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口中念叨有词，什么佛祖保佑，派了贵人来拯救自己了。
应该是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吃斋念佛奏了效用了，这是在还愿了。
闹腾了一阵，众人才想起正主来，这时那杨大整了整破衣烂衫，恭敬的走到陈轩面前，跪了下去：“谢壮士不顾安危前去杀奴，替我那些葬身萨尔浒的兄弟报仇血恨。”
说完嘭嘭嘭重重嗑了三个响头，起来时额头上已是一片红色，有嫣红的血珠成串渗出。
这行礼速度很快，待陈轩反应过来想去扶时已完结了，看着这个额头已被血染红，不由动容：“无妨，应该的事，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杨大喝了一声彩，好一个人人有责。
遂团团作揖，行了一礼，知道再没有自己的事，便转身出衙门而去。
陈轩回过头，看着他一身褴褛破衣，用怪异的步伐向前走着，只留下一个落寂的背影。
听他这么一说应该是参加了明朝国远之战——萨尔浒明清战争。
萨尔浒之战是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二到三月间，在萨尔浒（今辽宁抚顺东大伙房水库附近）明朝与后金的战争。
萨尔浒之战，明军损失惨重，损失精锐士兵五万人，大量中低层军官阵亡，军队建设出现严重断档。随着杜松、刘綎、王宣、赵梦麟的战死，以及不久后马林和李如柏也退出历史舞台，老一代高级将领基本耗尽。
这是明清攻守异形的一战，此后明亡清兴的历史正式开始。后世清嘉庆帝评价为：太祖一战而王基开。
在前世，陈轩看到萨尔浒之战时，常常愤恨异常，这次能穿越过来，定要报此一战之仇。
看着杨大再无在战场时的无畏和意气蓬发之强悍，落寞寂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墙角里。
对于一个小兵来说，萨尔浒的失败并没有责任，虽败犹荣，应该是个英雄。
可看着，为抵御外族，作战变残的人，落得如此穷困潦倒，陈轩心中一阵酸楚。
“壮士，不知怎么称呼，是何方人士，不知怎么称乎？”县令温和的笑着，像是看着自家子侄一般看着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