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

　　“她怎么会知道帅?”
　　隐匿在屋顶上的两人俯瞰着下面，听少女这样说的陆林轩一脸惊愕，转头看向一旁张子凡。
　　张子凡面容沉静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说：“看来，此人身份当真是不寻常”
　　“咱们要下去吗，万一这姑娘真被这些人给带走了……”
　　“不急，除了咱们，对现在情况很感兴趣的……”张子凡说着，突然看向另一处，“还另有其人”
　　就在他所留意的方向，另有几人也同样爬在屋檐上，几双锐利的眼睛，正牢牢锁定着街道上的几人。
　　这些人蒙着面，头戴斗笠。他们一路跟到这里，原本是打算救出那位男子，顺便教训教训那几个假冒他们，自称是人的家伙。
　　却不想就在他们刚要动手时，突然半道杀出这么个人。
　　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丫头。
　　说是要找帅？
　　可如今的大帅……
　　只听其中一人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办”
　　被围在中间的人想了片刻，说：“先去向镜心魔大人禀报，其他人留下”
　　话语落，只见先前说话那人就从一侧悄无声息地从屋顶翻下，片刻功夫便隐入月色。剩下的人则依旧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处，悄声默气留意着脚下的情况。
　　再看巷子里，几个黑衣人一个个默不作声，少女所问的问题明显没有一人能够答得上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领头的人板着一张脸。
　　“唉，你要这么问我，我还当真答不出来。”少女如实回答：“不过，我说了，要是你们能带我找到帅，说不定就能知道了”
　　“头儿，看来是个疯子”
　　听她这样说，几人明显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其中一人怒斥：“这家伙显然是在戏弄咱们”
　　“我是认真的！”
　　见这些人不相信她，少女莫名有些急了，“我没骗你们，真的”
　　说着，她指着领头那人的腰间，说:“你腰上的那个牌子，我好像也记得在哪儿见过，对！好像是……”
　　说到这里，少女语气又有些犹豫不定，低头咬着手指，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而对面领头的人看她这副模样，更加坐实了手下人的猜测，想着竟被一个疯癫丫头戏弄，如果误了正事，如何向上头交差。
　　只见他面色阴沉，一只手紧握成拳，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当即命令手下：
　　“不管怎样，先把这两人都给我抓起来！”
　　“是！”
　　一众手下当即手握利刃，直直向少女斩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刹那，只见冲在最前的一个黑衣人忽然仰头栽倒在地，捂着胸口不断抽搐。
　　其余的人诧然一看，那是一把……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有当寒光及近眼前的时候，那些人才看清那是一枚闪着银光的飞镖，两个黑衣人躲闪不急，飞镖正中脑门。
　　就在剩下的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七八个头戴斗笠的人从一侧屋顶骤然腾空而起，手上同样握着尖刀，嘴里叫嚣着向他们杀来。
　　“人！”
　　有人惊呼，可下一秒便被抹了脖子，在一脸惊色里去了阴曹地府。
　　一时间，杀伐声、惨叫声响彻街巷。两拨人宛如野兽般在月色中展开殊死搏斗。似乎双方都带着各自的使命，拼尽全力想要取对方的性命。
　　“你还不走？”
　　少女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明显吓傻的男子，神情淡漠地提醒。
　　突然反应过来的男子收起一脸呆滞，慌忙从地上爬起，一溜烟儿人就消失在街角处，剩下少女独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场混战。
　　……
　　“一个女娃娃……要找帅？”一声惊诧响彻大堂，令得悬挂在柱子上长明灯内的火苗都微微颤动。
　　正堂之中，一个身形略显矮小，脸上涂满白色胭脂伶人模样的人转过身来，稍作平复的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来人：
　　“你们得是听清了？”
　　“千真万确”后者抱拳郑重地点头，恭敬地接着说道：“这人还……一字不差说出了大帅的名讳，在场的兄弟都听得清楚”
　　现普天之下，除了人，便只有李嗣原那个老狐狸知道有帅的存在，但昔日的帅——袁天罡却也早已身陨，这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属实蹊跷。
　　只见这伶人踩着极具强调的步子，在缓缓踱步里沉思了片刻之后，再抬头时，脸上的情态已然变了个人。他说：
　　“这人绝对不能落李嗣原手里，带她来见我”
　　“是！”
　　人退了出去，镜心魔抬头看向隐在树梢间的残月。他想起，那处隐在钟南山之中，已经被人遗忘许久的藏兵谷。
　　风隐归林，紫薇星现……
　　镜心魔沉吟了片刻，紧跟着也踏步而出。
　　身后空荡荡的大堂，只剩昏黄的火光，在宿风里熠熠摇动。
　　……
　　荒郊密林中一处破庙，年久失修的墙壁上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门框也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掉。
　　“所以你们才是人？”
　　少女回顾一周，目光从那些身着粗布麻衣，腰间別着长剑或长棍、铁棒等武器之人的脸上划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人的中年男子脸上。
　　中年男子面对她的询问，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其余的人看她的眼神全都如出一辙，无端的就是带着几分令人看不懂的审视与警惕。
　　少女也不介意，继续追问：“那，刚才那群人为何要假冒你们？”
　　“……”
　　空气依旧沉寂，这些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打算，她将视线转移挪向其他人，这些人来到这庙宇已经一炷香的时间，除了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剩下的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当然也少不了抬头打量她。
　　“真是一群怪人”
　　少女小声嘟囔着，她觉得这些“人”的举止似乎比刚才那些人来得更加怪异。
　　把她带到这里之后，不仅对她的所问丝毫不理睬，还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就像是在看某种稀罕物。
　　她暗自纳闷，难道自己这次又找错人了？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看见破庙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和他们相同装扮的人带风尘走了进来，走到那中年男子跟前，低头沉语了几句。
　　听完汉子的低语后，只见中年男子先是抬头扫了一眼坐在那儿的少女，对着旁边一稍显稚嫩的少年沉声交代了几句后便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竟是带着一群人就要向门外走。
　　“等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少女看着离开的众人，二话不说三步作两步也要跟上。
　　“别动！”
　　少年手腕一拧，手中剑柄挽了个利落地挡在了少女身前。
　　剑泛寒光，脖颈触之微凉，使得少女不禁往后一缩，只见她讪讪笑道:
　　“怎么突然就要动手了，不去就不去嘛，我既然跟着你们来了，就在这儿等也是可以的”
　　说着，她就真的老老实实坐回了原位。
　　眼看着，那些人很快便一个不留的消失在了门外。只剩被留下的少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桌上唯一的一盏油灯在火光迸溅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那执剑的少年脸色沉静，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少女看了他两眼，心底忍不住好奇，说：“我看你倒是很担心的样子”
　　“……”
　　没有例外，对面的人明显并不想跟她搭话，空气突然又安静下来。
　　少女轻叹一息，撇嘴小声嘀咕:“这帅的规矩怪的很，都不让人说话的？”
　　说罢偷偷探头，仔细留意起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却是无意中却是发现旁边低头不语的少年在听到“帅”这三个字后，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见少年瞥向自己，她故意将头扭向了一边，装作没看见似的打量起这到处漏风的破庙。
　　过了半晌，少年终于开口。
　　“你……见过帅？”
　　闻言，少女愣了一愣。她眨了眨眼睛，见少年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与渴望。
　　她在心中暗自揣摩了片刻，而后说道:
　　“难道你从未见过？”
　　少年闻言一窒，将剑握得更紧。
　　“你们自称为帅效命，却从未见过他？”少女看出了他的心思，像是故意地说:“你们不是人……”
　　“你胡说！”
　　少年听她这样说，突然脸色涨红，打断她的话，正声道:“我薛岳自小跟随师父，效忠大帅，誓死不叛！”
　　“一天是人，一辈子都是！”
　　少年兀然抬头，一双眼睛好似有烈火在其中燃烧。
　　一天是人，一辈子，都是！
　　少女怔了怔，她听着这一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曾几何时，也听过这样的一句对白。
　　暗夜灰巷，山间楼阁，无数个场景。她站在那人身后，听大雨轰隆洗刷天地。看见那些人俯跪在地，震声地喊：
　　人，誓死效忠大帅！
　　这些场景，似乎与她所记忆中那个看不清容貌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过了半晌，她从一片混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看向少年，说：“听说人可是抓了不少百姓扩充势力”
　　“那是有人蓄意栽赃，与我们人无关！”
　　少年的情绪越发激动，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眼前的人牵着鼻子在走。
　　“是么？可看你们打起来的样子，不太像是无关”
　　“那是，那是因为……”
　　少年说着，像是被某种仇恨激红了眼，他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双拳，声音是从齿间溢出来般：“乱朝贼子对我们人赶尽杀绝，此仇此举，不共戴天！”
　　屋檐下寒风撕扯着破布。
　　少年的视线像是凝视着某处，耳边再次响起接连不断的哀嚎声，城门之内，尸首堆积成山，那是他第一次闻到那般浓烈的血腥气息。
　　跟着师傅躲在城墙之外，准备逃跑的他当时已经被吓得一丝也无法动弹，若不是被师父强行拉走，下一刻他也就成了尸山上的一具冰冷的堆料。
　　被一把火给焚尽。
　　少女见他神情恍惚，趁热打铁接着问：“哦？这么说，你们知道那些冒充你们的人是何来历？”
　　不过她还是小瞧了少年。
　　回过神的少年听她这样问，瞬间便明白了她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儿什么的意图。脑中蓦地闪回师父走前的吩咐。
　　只见他神色霎时又恢复了警惕，随之又低下头去，不再与少女攀谈。
　　“唉，又不说话了”
　　少女轻叹，片刻之后，突然抬起头望向庭院，一声惊呼：“他们回来了？”
　　听得这一句，本就担忧至极的少年下意识地扭头去看。
　　可下一秒便发现自己上了当，木门依旧紧闭，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过，等他回头，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只见她身形轻巧翻跃，骤然消失在一处矮墙外。
　　少年当场愣在原地。
　　“遭了！”
　　等他再次缓过神来，当即夺门而出。
　　向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