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散客

　　老鸨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又来拉诸葛凡，拖得一刻算一刻，因为此时千儿房中还有一个散客！
　　大康的青楼有一位名妓便可被称为名楼，但乐瑶坊却有享誉天下的名妓一十二位，是孔氏家族最大的青楼。
　　乐瑶坊的十二名妓并不固定。
　　孔氏家族每两年的七夕夜，会张榜新一轮十二律凤，也就是乐瑶坊十二名妓。
　　姑娘们能否评上需看过去两年恩客的花销、打赏等。
　　张榜当晚，恩客往往在相好的姑娘身上大把花钱“推榜”，保她十二律凤名号。
　　当晚是以成为风月场盛宴，被称为“万欢夜”。
　　斗钱的万欢夜与斗武的论元大会、斗才学的太学宫大论，被并称为大康国三大盛事。
　　去年万欢夜，千儿险些落选，全靠诸葛凡拉着三个兄弟在“万欢夜”如流水般花钱，生生捧上去。
　　倘若让诸葛凡撞见千儿房中有散客，千儿失了宠，老鸨在乐瑶坊的风光也将不复存在。
　　诸葛凡铁青着脸，甩开老鸨的拉扯，出了灯火通明的主楼，快步往东首千儿所在的姑洗院而去。
　　老鸨从一个大茶壶手中抢过一盏灯笼，紧紧跟在身旁，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貌似无心实则有意地不停拉扯诸葛凡，嘴上没有停过，边走边说。
　　“诸葛公子，坊里才送来一车上好的女儿红，妈妈陪您先喝一杯。千儿还在妆扮呢。诸葛公子……”
　　诸葛凡未加理会，穿廊过院，急冲冲地赶到姑洗院门前，却见院门紧闭。
　　诸葛凡一推院门，发现院门被从里面闩了，怒火腾然而起，终于开口说话。
　　“怎么回事？”
　　老鸨忙将手中的灯笼举到院门前看了看，跺脚假意嗔道：“千儿这个小妮子怎么回事？诸葛公子来了也不出来迎一迎？”
　　说罢，又贴回诸葛凡身旁，笑道：“公子莫要动怒，我马上叫他们开门。”
　　诸葛凡不耐烦地将老鸨推开，右手一挥，嘴里蹦出一个字。
　　“撞！”
　　一直跟着诸葛凡的两名随从得令，其中一人走到院门前，运起元力，右手出掌。
　　“砰！”掌击院门。
　　“嚓！”门闩断裂。
　　院门应声而开。
　　老鸨本想再拖一拖，没想到诸葛凡蛮狠至此，心里暗骂，嘴上却道：“撞得好，撞得好。咱们一道进去看看这个小妮子在干什么？看我不收拾她！”
　　姑洗院和其它名妓住的小院一样，进了院门，便是一片小小的花木园林，或栽花，或种树，都是大康国一流匠人精心设计。
　　绕过花木园林，是一正厅两偏厅的厢房。
　　诸葛凡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院内，绕过一片小竹林，勃然大怒。
　　厢房房门如同院门一样紧闭，并未像往常一样大门敞开着喜迎诸葛凡，难怪他会发怒。
　　非但房门紧闭，里面还传来一个男子的吵闹声。
　　诸葛凡铁青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走到门口，提起右脚将门踹开，一刻不停地冲进房里。
　　方才跑到诸葛凡诸人前头来报信的大茶壶、千儿的随侍丫鬟，以及一名年轻男子正在房里拉拉扯扯。
　　大茶壶、丫鬟想把那男子拉出去。
　　男子不走，嘴里还不停嚷嚷。
　　“老子不走！凭什么？老子也是给了钱的。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退钱老子也不走……”
　　男子今日刚到京城，一路打听到乐瑶坊，花了二十多两银子，才得以与千儿坐到一张桌上饮酒。
　　将将喝了两杯，连千儿的手都还没摸到，就闯进来一个大茶壶要赶他走，岂肯罢休？
　　千儿原本坐在帘子后面唱曲，听大茶壶说诸葛凡来了，眼前的男子却不愿离开，也是心里着慌。
　　停了弹唱，遮在帘后不住向门口张望，见诸葛凡进来，忙掀开帘子，往他身上扑过来，哭诉道：“哥哥，你可来了！这人好不讲道理。”
　　诸葛凡一直为自己的体型和长相不如意，见这男子穿着不见出众，却是长身玉立，面庞也分外俊郎，妒火中烧，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双手抱住千儿，而是粗鲁地将她拂开，径直奔到那男子跟前，左手揪住男子胸前的衣襟，右手成拳结结实实地锤到男子脸上，厉声骂道：“他娘的，敢在这里耍浑！”
　　男子被大茶壶和丫鬟一左一右扯住双手，看见老鸨众人进房，心里明白乐瑶坊欺他是生客，熟客来了，便要赶他走。
　　又见这熟客脚蹬高筒黑皮靴，身着狐白裘衣，尤其是腰上那条翠绿的蹀躞带更非凡品。
　　来人非富即贵，而且不是一般的富贵！
　　男子明知惹不起，却不甘心，打定主意要再闹一闹，即便不能把银子全闹回来，起码也要拿回一半才肯罢休。
　　不料，这熟客不怨乐瑶坊一女二卖，竟将矛头对准自己，脸上平白挨了一计重拳，鼻子一辣，痛觉直冲脑门。
　　男子没什么武艺，但自小便常常与人在街头打架斗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反应极快，抬起右腿朝诸葛凡肥硕的肚子上使劲踹了一脚。
　　待右脚收回站稳，身子往后下蹲，双手用力一扯，将衣袖从大茶壶和丫鬟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得了自由的男子弓起身子往前奋力冲去，要去打那熟客。
　　老鸨、千儿、大茶壶、丫鬟等乐瑶坊中诸人向来只见诸葛凡耍横，哪儿见过他吃亏？都楞在原地。
　　诸葛凡也没料到这男子竟敢还手，更没料到反击来得如此之快，被一脚踹翻在地上，一愣间，又怒又惊，甚至都忘了继续骂人。
　　一切发生太快，众人都以为被踹翻在地的诸葛凡将迎来男子狂风骤雨般的反击。
　　转眼，却见男子已被双手反剪，双膝跪倒，头顶触地，被诸葛凡的两名随从死死摁住。
　　这两名随从与京城纨绔们身边只会欺软怕硬、装腔作势的不同，他们是诸葛凡娘亲求她大哥、诸葛凡的大舅专门派来保护外甥的。
　　两人都是四十岁上下，多年来出生入死，杀了不知多少山贼、强盗，见惯了刀光剑影，对付眼前这种小小的打斗便如同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