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借道

　　全雄传又道：“王氏为大运国新皇族以来，不断在我大康的北、南两面制造摩擦。近二十多年来，更是占我太乙、南平两郡的当、湘等五城，至今未还。还不断往两国边境增兵。我大康不忍刀兵再起，天下生灵涂炭，一再忍让。”
　　听到此处，众人脸上均现义愤填膺之色。
　　脾气暴躁的武行元老乔希明更是捏紧拳头，在桌上狠狠捶了几捶，不住口地骂道：“他娘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全雄传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王氏自统治大运以来，只有太祖王昶登基之时到太真宫祭天。四十余年来，逢大典，都是在其境内的昆仑顶祭天。逢此两国边境未安之时，大运太子王佩的册封大典却偏偏要到太真宫祭天，借道我太乙郡。属下恐王氏不安好心。但若是不借，又是我大康破坏祖制在先，给了他们出兵的借口……”
　　全雄传说到此处，朝会殿内人人都感到棘手。
　　乔希明听大运可能借口出兵，气不打一处来，声若洪钟，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怕个鸟！他们敢来，咱们就狠狠干他娘的！”
　　文官爱书，武官喜斗。
　　乔氏家族是大康最大的军人世家，儿孙无论男女人人习武，男丁人人都要入伍从军。
　　历代名将辈出，在军中的家族后辈、旧部门生不计其数，在大康七大世家的地位完全靠战争而来。
　　乔氏族人深知，他们就是为战而生、因战而强，只有不断作战，才能稳固和扩张家族势力。
　　乔希明年事已高，仍是闻战则喜。
　　他与大运打过的大仗小仗无算，荣耀等身。
　　可惜十二年前，在当城之战中被大运统帅，当时还是太子的大运皇帝王壾一剑刺穿腹部，差点重伤不治。
　　乔希明统领的大康军还被大运军偷了后路，大败亏输。
　　当城之战大康又丢失两城，之后一直没有组织夺回失地的进攻。
　　两国此后也只发生零星的小摩擦，没有大战。
　　乔希明这些年再没机会带兵上阵，但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报一剑之仇。
　　殿上众人清楚乔希明想挑动开战，为家族争取利益的算盘，对他的煽动无动于衷，无人搭理。
　　诸葛一我抬手示意，全雄传接着说道：“借道一事，今需请诸位元老定夺。如若不借，请审议礼部与太学宫起草的拒借国书。如若要借，请审议礼部与兵部草拟的借道方案。国书与方案都已报诸葛首老初定。”
　　其它元老都早知此事，做过利益权衡，此时却都在假装沉思。
　　乔希明率先发言：“不借！”
　　诸葛一我道：“希明兄，可有说法？”
　　乔希明道：“还要什么说法？当年，王壾老贼亲率大军抢我当、湘两城，至今不还，算不算破坏两国先祖盟约？既然是他们先破坏盟约，就不要怪我们不守祖制了。”
　　说完，捋了捋引以为豪的大胡子，心道，看你们这群软蛋有何话说。
　　兵部尚书朱子白站起身来接话道：“乔元老所言极是！我认为，更有一节，我大康宇文皇族与大运的盟约乃是与杨氏皇族所订，可从来没有与逆贼王氏有过什么盟约。”
　　大运现在的皇族王氏的皇帝宝座是四十多年前从杨氏皇族手中夺过来的。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殿中有人认为朱子白所说有一定道理，不好再拿两国皇族盟约的理由来赞成借道。
　　乔希明事前就与朱子白商议过，此时抢先从道义上封住借道派的说辞，使得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诸葛一我打破僵局，缓缓说道：“希明兄和朱大人的说法也算一说。不知道诸公还有没有其它说法？”
　　乔希明双眼一瞪。
　　“怎么是‘也算一说’？难道说得不对吗？”
　　诸葛一我笑道：“希明兄，今日乃是商议借与不借。你方才说了不借的理由，也要容大家说说借的理由吧？”
　　乔希明道：“借也可以，除非他们把当、湘五城还回来。”
　　此言一出，诸葛一我心里冷笑，明知大运不可能把五城还给大康，你乔氏想要挑起战端尽管明言，何须如此拐弯抹角？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长孙宏。
　　“长孙兄有何看法？”
　　诸葛一我左手坐的是镇铭锏，右手坐的是商行元老长孙宏。
　　长孙宏是长孙氏家族的族长，元老院商行元老，家族历代从事米、盐等诸货贩卖，积累家财无算。
　　更兼所贩卖的米、盐等物事关民生，对大康局势稳定举足轻重。
　　长孙宏一直都秉承商人本色，但凡与己无关的事情，都是不支持、不反对、不表态，最喜欢打太极，当和事佬。
　　诸葛一我让长孙宏发言，也是因为深知他的秉性，知道他肯定又是说一通不痛不痒的废话，避免了例会一开始，借与不借两派就针锋相对地吵起来。
　　长孙宏清了清嗓子。
　　“借道一事，事关重大。借有借的原因，不借有不借的理由。借与不借都各有利弊。到底借还是不借，既得讲道理，也得看结果。如果对我大康有利，那肯定得借！谁还跟钱过不去，是不是？如果对我大康不利，那就万万不可借！难道我们和钱有仇吗？”
　　左右环顾，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习惯了长孙宏的说话风格，但都还是感到莫名其妙，心道：“什么是不是？”
　　镖行元老郑世光向来惜字如金，最烦这种没有实质性内容的长篇大论，待长孙宏停顿下来，赶紧说道：“借不借？”
　　长孙宏道：“这件事情嘛，属实是难以定夺。”
　　乔希明趁机又喊打喊杀。
　　“不借！大运要打，就打他娘的！”
　　乔希明说完，长孙宏和诸葛一我同时开口。
　　长孙宏与乔希明相邻而坐，端起乔希明面前的茶盏递给他劝道：“希明兄，消消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诸葛一我则道：“诸公都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