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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寻欢已经被最近赌骰子的一桌吸引住了，他虽从未到过赌坊，李园那些江湖人之间开赌的场面也见多了。
屋内温度虽不低，但绝对算不上热，与其他高声喧闹的赌徒不同，一名满脸胡子渣的中年人却是满头大汗，瘦削蜡黄的脸上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盯着庄家手中的骰盅，打满补丁的旧棉袄终究遮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
李寻欢暗暗叹息一声，连他也看出来这中年大汉马上就要输光了。
随着庄家停止摇动的骰盅，将其放在桌面，示意赌客下注。
李寻欢抬头看了一眼青衫人，发现青衫人也在低头看他，眼中满是怂恿：“要不要玩一局？”
李寻欢迟疑着摇头，低声道：“太没难度了。”
青衫人抓住他后领子一提，单手将李寻欢抱在胸前刀：“怎么个没难度法？”
“2、3、3，8点小。”李寻欢双手自然而然圈上青衫人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青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你能听出来？”
李寻欢点头道：“我六岁开始就能听出来，伙房那些叔叔无事时摇骰子，我就抱着书本在旁边假装读书，听久后发现原来骰子每一面撞击骰盅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青衫人有些无语，骰子每面点数不一样，撞击骰盅壁的声音确实不一样，但只是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分辨的不一样，李寻欢竟然能听出来。
听着李寻欢的细长均匀的呼吸，青衫人似有所思，问道：“你的内功心法是谁教的？”
“住在桃林小居照看桃林的文伯伯啊，他以前病恹恹的，前几年才养好身子，不过他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好，大家都叫他疯子。”
青衫人揉了揉李寻欢扎着双马尾的头发，轻笑道：“有个好爹真是你的好命。”
李寻欢年纪虽小，所学甚杂，眼力和养气功夫是唐门的嫡传，内功心法竟然是武当内家心法，虽然根基尚浅，走的却是最正宗的康庄大道。
然而能听辩骰子点数还是天赋使然，武当派将内功练至化境的，据青衫人所知当世至少有三人，若要那三人进赌坊赌骰子，只怕连整个武当山都能输掉。
正在这里，前面的庄家打一下摆放在桌上的钟，口中喊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这时停止下注准备开了。
李寻欢瞧见那名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将手中几枚宣德通宝全部押注到大上面，不知为什么，最后又取回一枚铜板。
“酒叔叔，你身上还多少钱？我的衣服换了，一个铜板都没有。”
青衫人这才想起来，除了外套，他的所有衣服也是换过了，那些银票都被他压在枕头下了，之前付各种小吃的钱是他从李寻欢手里抢来的，李寻欢拿在手里的玩耍的一小串铜钱。
看见青衫人忽然愣住的表情，李寻欢知道要糟，青衫人十有八九是忘记带钱了，酒鬼果然不靠谱。
“可以借。”青衫人尴尬而狡猾地笑道。
“非亲非故，谁借你。”李寻欢白了他一眼。
李寻欢伸手指了一下那名满头大汗的旧棉袍中年人，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他输光了，几名身材魁梧的赌场打手甚至已经盯住他了。
青衫人一阵无语，他说的借是妙手空空的借，李寻欢却盯上了手里只有一枚铜币的穷鬼了。
青衫人绝不会可怜赌徒，做一个赌徒就要有随时输光的觉悟。
李寻欢却不同，他见旧棉袍中年人将半袋糖炒栗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这包糖炒栗子他拿在手里也不知多久了，一颗也没吃。
“2、3、3，8点小。”随着庄家揭开盖子，顿时有人欢呼有人愁。
旧棉袍中年人身子明显一僵，死鱼般的目光随即垂了下来，紧了紧手中的半袋糖炒栗子，叹息一声转头准备走出来。
“大叔——”李寻欢伸手拉住了旧棉袍中年人：“你手里的栗子卖不卖？”
“不卖，”旧棉袍中年人下意识地答道：“这是买给我家妞儿的。”回头看见李寻欢一张粉琢玉雕般精致的脸，不禁呆了一下，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倒是挺少见的，怎么会出现在赌场？
旧棉袍中年人责备的目光看了青衫人一眼，掏出一把糖炒栗子递给李寻欢。
长得漂亮果然走到哪里都占便宜。
李寻欢并不客气，接过就吃，二天前的他绝不会这样，跟着青衫人后仿佛连脸皮都厚起来了。
青衫人在原地发呆，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被旧棉袍中年人责备的目光盯着，青衫人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旧棉袍中年人显然将李寻欢看成了和他一样的赌鬼了，区别是他至少先给自己孩子买了一袋糖炒栗子再进来赌，青衫人非但什么东西都不买给孩子，还抱着孩子就进了赌场。
怎么能将孩子带进赌坊？旧棉袍中年人差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明明刚才已经吃饱了的李寻欢剥起糖炒栗子象个三天没吃饭似的，三下五除二，几颗栗子就只剩下地上的壳了。
旧棉袍中年人迟疑着又抓出一把递给李寻欢，李寻欢却不知从那掏出洁白的绢丝手巾擦了擦嘴，眨眼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能白吃你的糖炒栗子啊。”
看着李寻欢掏出洁白的绢丝手巾擦嘴的动作，旧棉袍中年人的心跳了跳，穷人家的孩儿可没这样的习惯，看着李寻欢娴熟自然的动作，显然出身非富即贵。
“叔叔，”李寻欢指着旧棉袍中年人那只捏着唯一铜币的手：“既然只剩下一枚铜板了，不如就押注吧。”
旧棉袍中年人目中闪过几许异样，看出了李寻欢的异常，摇了摇头：“留一枚铜钱给我家妞儿买糖葫芦。”
“为什么要留一枚呢，为什么一定要吃糖葫芦呢？”李寻欢道：“多赢点钱去高升楼吃一顿不行吗！”
旧棉袍中年人连连摇头，干笑着就待出门。
“等一下。”李寻欢喊住了他：“你肯不肯借给我？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旧棉袍中年人的目光从李寻欢的脸上转到了青衫人面上，青衫人只好假装没看见，他这一生纵横四海，足迹遍布天下，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匪夷所思的事，却从没像此刻这般尴尬过。
“好！”旧棉袍中年人最终还是同意了，李寻欢的“绝世容颜”和身上无法隐藏的贵族气质给了他信心。
青衫人抱着李寻欢挤到赌桌前，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可别玩得太过火。”他原本是打算带李寻欢来见识一下场面，谁知道这小子是个天生的赌徒。
看见被青衫人抱着的李寻欢将手中的一枚铜板押注在大上面，岂止是庄家，整桌人都笑起来。
“这是谁家的丫头长这么漂亮！”
“这么小就出来赌啊！”
“父母的心真够大的，这么小就带到赌坊来玩......”
所有的人目光离开李寻欢后都会在青衫人面上停留片刻，这下轮到青衫人暗自咒骂了，这小孩可不是好惹的主，他何曾这么尴尬过。
好在青衫人的脸皮比李寻欢想象中更厚，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都是一副笑眯眯，幸灾乐祸的表情。
“4、4、6，14点大。”随着李寻欢赢了第一手，旧棉袍中年人的目中出现了一丝神采。
押大小一倍的赔率，谁也不会太在意赢了一枚铜板的李寻欢，只当是小孩子运气好。
可接下来他们就慢慢发现不对劲了，这漂亮“小女孩”已经连续押对七把，虽然每一把押的只是一倍赔率的大小，连赢七把也够惊人的。
到了第八把随着李寻欢将一百二十八个铜钱全部押在大上面，不少人跟着纷纷押大。
十赌九迷信，赌徒都希望蹭一下李寻欢的好运气。
庄家已经擦了三次汗了，李寻欢本钱小，赢得并不算多，还没别人一把输赢大，可连赢七把真有点邪门了。
别人跟着李寻欢押注，输赢可就不小了。
随着庄家开出大，整张桌子都沸腾了，谁都看出财神爷正在光顾眼前的小女孩。
李寻欢抓了一把铜钱塞给旧袍中年人，笑眯眯地将剩余的铜钱推了出去，这分明是要继续玩的意思。
旧棉袍中年人早就看呆了，谁能料到这水灵灵的小女孩能连赢八把。
连赢八把绝非运气使然，世上没有人能只凭运气连赢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