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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两人都将各自的武功练到巅峰呢，谁会赢？”李寻欢又问道。
“高手相争，决定成败的因素看似有很多，包括环境、温度、光照、风速、心情、家世、经历等等，甚至一点小小的失误，一次偶然的出神，都会影响成败，但真正影响胜负的其实只有一种。”
“哪一种？”
“你有没有打过架？”青衫人反问道。
“有。”李寻欢笑了，他从六岁开始打架，保定城同龄的富家子弟中没被他揍过的并不多。
“有没有碰到过比你厉害的人？”
“有。”
“有没有输过？”
“没有。”
“为什么？”
“......”李寻欢被问住了，他小时候打过的架并不少，也碰到比他厉害的人，但他的确没输过。
从未输过。
最危险的当属于六岁初春时那一架，当时大哥外出访师，他则读完一篇“春秋”后眼看离午饭时间还早，缠着唐飞带他去踏春。
武官周家周大公子周战仗着膀大腰圆，一身蛮力，又练过一些拳脚，经常恶作剧将一些同龄孩童推下河，以示他的强壮英武。忌惮周家的势力，大多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再者就说有人上去说理，也被一句还是小孩子嘛打发。
踏春时节，春草初绿，水寒彻骨，被他推下河的孩子大多都会病一场，或大或小。那天恰巧被李寻欢撞见，周大公子刚把一名小女孩推进河里就被李寻欢一脚踹翻在地。
起初周家大人也不在意，毕竟当时的周大公子不但比李寻欢壮，还比李寻欢高出一个头，谁都认为接下来瘦弱的李寻欢又会被他推进河里，只要不出人命，周家也赔得起。
谁知李寻欢自幼文武双修，几番较量中连续将周大公子打倒在地，周家大人眼看情形不对上来动手时，被唐飞一个一个丢进河里。
当时连唐飞也认为李寻欢并非周大公子对手，无论是拳脚还是体型力气，周大公子都强于李寻欢甚多。
结果却是李寻欢不但将周大公子揍了一顿，更是将周大公子也推进河里时，虽然最后他自己也瘫坐在地上再难站起，可他毕竟赢了。
事后唐飞也曾问过李寻欢上去动手前知不知道能赢，李寻欢的回答是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上去。
对于这样的结果唐飞只能赞叹不已。
“为什么你碰到了比你厉害的人，你没有输？”青衫人目光灼灼望着李寻欢。
“因为...”李寻欢回忆着，他不输是因为他不肯输，心中的不平意让他不能输，身上忽然有了一种精神：“我知道自己不能输！如果我输了，很多人会看笑话，很多人会心寒，很多人会不相信本该存在的正义。”
“我只打该打的架，做该做的事，九天十地的圣贤英灵仿佛都在看着我，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能让自己输。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就算倒下了，我也必然会再爬起来......”
读圣贤书，养浩然气，行天下事，李寻欢心中默默想着。
这一刹那李寻欢只觉得体内的血在沸腾，在燃烧，他隐隐约约触摸到一丝不败的意境。
青衫人笑了，古往今来最不怕死的都是那些看似文弱的读书人，熟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心中有敬畏，故能无畏。
百无一用是书生，然后到了关键时候，却是万般堪用唯书生。
书生能用的正是无用之用，秉浩然正气，行无畏之举。
李寻欢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哪怕只会一些寻常武功，日后进入江湖必定是一代名侠。
敬畏三尺之上的存在，有所敬畏才能无所畏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信仰吧！读书人信奉的不是鬼神，三尺之上存在的也不是鬼神，而是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
他答应了中年美妇教导李寻欢，在这之前，他先教会了李寻欢做人，教会了李寻欢怎样才能无愧于心。
只有做到俯仰无愧于天地，坦坦荡荡的人才能使出真正无敌的武功。
青衫人昔年纵横江湖时，武林中武功胜于他的大有人在，可最后赢的一直都是他。因为确信自己做的是对的，必将得到天地浩然气的加持，也必将胜利。
青衫人知道他日李寻欢的成就必定会超越他，一个熟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的读书人本身就有一种无畏的精神。
“吃饱了没？”青衫人长长叹了口气，满意地道。
他已经教会了李寻欢喝酒，接下来他还想再教李寻欢一些除武功之外的东西，一个只会武功，只懂得武功的人和江湖莽夫无异，他当然不能让李寻欢成为那样的人。
李寻欢一怔，心中觉得青衫人的思想好生跳脱，就看有人第一句问你打架不，第二句就问你吃饱没，这神一般的逻辑使得李寻欢怔了一会，才下意识的答道：“没有。”
“高升楼？”青衫人目光烁烁盯着李寻欢，一个想吃却没吃饱的人怎么能拒绝高升楼呢！
偏偏李寻欢摇头道：“不敢，娘既然安排了晚饭，如果被她知道我跑去高升楼，会骂。”李寻欢喏喏道。
“你不说，我不说，令堂大人怎会知道。”青衫人怂恿道。
“李园这么多人呢，他们又不是瞎子。”李寻欢看白痴似的看着青衫人，这人一会聪明的像个妖怪，一会又傻傻的，以为别人都是瞎子。
“酒叔叔会易容术，换个造型再去，谁也认不出来。”青衫人眨眼笑道。
“真的吗？”李寻欢目中发光道，李园那些叔叔伯伯口中流传着无数关于易容术的故事，有女子易容后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后公主非他不嫁的；有江湖飞贼易容盗香窃玉的；有丈夫易容回家后自家妻子认不出来的。
酒叔叔也会易容术！李寻欢只差没高兴地跳起来。
然而李寻欢很快就后悔了，别人的易容术是真的易容术，青衫人的易容术就是戴个帽子，压低了帽帘而已。
至于李寻欢，不知他从哪偷来的一件粉色碎花棉袄，一些零碎的妆盒粉饼，将李寻欢打扮成一个小姑娘。
可怜那件粉色碎花棉袄不但俗气难看，还有一股廉价脂粉味，更可恶的是青衫人还给李寻欢扎了双马尾，结果扎的一个马尾低一个马尾高，左右大小还明显不一样。
李寻欢恨得牙痒痒的，青衫人哪有一点前辈高人的样子，这副德性与他心目的武林名侠形象差了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李寻欢趁着青衫人不注意狠狠一脚朝青衫人脚背踩了下去，谁知踩到的却是坚实的石板，直震得李寻欢龇牙咧嘴，整只脚都麻了。
青衫人洋洋自得地坏笑道：“忘记告诉你了，我脚上也长了眼睛。”
李寻欢朝他翻个白眼，一脸的无奈，他本已取过铜镜想看看自己到底被打扮成了什么样子，谁知青衫人眼疾手快，李寻欢刚拿起青铜镜，青铜镜就到了青衫人手中。
青衫人心虚地笑了笑，转身将青铜镜丢进抽屉，他绝不能让李寻欢看见被他腮红扫得深一片浅一片的脸。
李寻欢瞪着青衫人，却也无计可施，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手，以他的眼力居然没看清楚自己手中的青铜镜是怎么被青衫人取走的。
李寻欢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他骗了，什么“碧海万里”，什么整个唐家也只有二、三个人能练到巅峰眼力，自己连他怎么出手都没看清楚。
青衫人心虚而尴尬地笑着，身体挡在抽屉前，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李寻欢照镜子了。
他的手本是普天之下最稳的一双手，谁知扫起腮红来手就仿佛不听指挥了，轻一下重一下。
更要命的是妆盒中有三把腮红刷子，他也不知道该用哪一把，只得随手拿起一把，鬼知道扫个腮红还这么讲究，要用到三把刷子。结果宛如小孩涂鸦，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幸得李寻欢眉清目秀，底子不错，要不他还真没勇气带李寻欢出去。
青衫人甚至想到，平常形容一个人有两把刷子是不是从这里来的，反正他是一把刷子也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