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谁是内奸?

　　狐妖双手插兜，站在通道上的窗子前看海，道：
　　“你怎样才肯告诉我三梦共生体分体的下落？”
　　这一层看到的海面很低，很低，近在眼前。
　　透过狐妖的眼睛能看见层叠的海浪互相拍打，它们并不往一个方向涌去——看来天要变色了。
　　“你先告诉我你和分体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自然会告诉你他的下落。”
　　“骗子的身上都有股臭味——谎言的恶臭。”
　　狐妖透过窗子看着那些不安分的海浪，它们似乎能扑到他脸上，却被船身给挡住了。
　　“五百年来，我见过各种各样的骗子，有的人行骗时只是微微刺鼻，而有的人行骗，身上的味道能够令鲜花枯萎，奇臭无比！”
　　狐妖缓缓走到峦生面前，脸色阴暗。后者看上去好像有点醉了。
　　“你身上的味道已经快有你主子的臭味那么浓了。从你行骗到现在，几十年了——积攒了几十年的臭味，你能想象到我有多厌恶你吗？”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的人行骗那叫艺术，外臭里香，跟臭豆腐一样。”
　　峦生打着哈哈，那瓶香槟已经被他喝了一半。
　　“你喜欢吃臭豆腐吗？我曾经在长沙一个小店子里吃过一碗，那叫一个绝，隔着快一里的地方都能闻到那股臭味儿——你猜怎么着，真是闻起来有多臭吃起来就有多香——”
　　狐妖瞬间踢翻了人皮桌子，打碎了香槟，一只手将峦生提着脖子举在身前抵挡守门机器人的攻击。
　　那守门机器人见状居然没有攻击，甚至没有移动。
　　狐妖凶狠地盯着峦生，五根手指慢慢用力，似乎能嵌进峦生的肉里面去。后者还是那副醉态，但脑袋已经发红发胀，呼吸困难。
　　“告诉我——”狐妖一字一顿道，“分体的下落！”
　　“不……”
　　峦生被死死掐住了喉咙，低声痛苦地嘶鸣。
　　“不臭了吗？”
　　他按了按左手上的手表，狐妖立刻松开了他。
　　“啊——”
　　通道内忽然放射出一阵红色的闪电刺在狐妖身上，令他捂着头跪倒在地。
　　峦生顺势也落到地上，连连后退了几步。
　　那些闪电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攻击狐妖的身体，甚至不时能看见他的骨架闪现在他的体内。
　　“我虽然是个搞外交的，不参战，不习武，但总有些防身的东西。我看你是被分体的事冲昏头了。怎么想的，竟然敢直接对我动手？”
　　峦生捂着脖子上的手掌掐痕，一边咳嗽一边说话。
　　“本想着与你和平沟通，可你非得动粗，现在好了吧？”
　　他走到趴倒在地被红色闪电戳成刺猬一样的狐妖面前，不屑地道：
　　“凡是体内存着梦魇的生物，都会被这闪电攻击控制得死死的——你虽然是个狐妖，但总有几根神经在身上吧？妈的个老家伙，活了几百年还不死。如果不是领袖念着野树林的方位，给你自由的生活，你早被捉回去了。”
　　“现在，我们来找找看你当年去找分体的时候的记忆保存在哪吧？找到了之后再带回去给领袖破解。”
　　一边说着，峦生的身体裂开两半，再各自变成了两个老头儿。
　　其中一个老人按了按左手上的手表，把人皮桌子摆正。他坐在人皮椅子上，一台电脑从他手上像投影一样一点点浮现，快速地敲起了代码——他脸上的两块腮肉耷拉着，嘴巴禁闭，死人一样的沉默。
　　另一个老人戴了一副手套，像个临床医生一样一只手在狐妖的脑袋上探来探去，另一只手在狐妖的左胸上按着不动，应该是锁定了心脏——他脸上的两块腮肉同样耷拉着，嘴巴禁闭，死人一样的沉默。
　　通道外有一个男人一直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出于对领导命令的服从，他一直没有插手，现在他忍不住了。
　　“峦生这个该死的小人，竟然敢对狐妖动手，不怕被报复吗？”
　　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假如领导问起来，就用这个借口：
　　“我也是狐妖啊，救救我的同伴有什么不好的？”
　　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出来。
　　“峦生啊峦生，敢这样对你的前辈下手，小心被前辈的朋友教训啊！”
　　他慢慢悠悠地走进通道，双眼对着那两个老人放出两道红光——他们竟然瞬间僵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合体的时候我控制不了你，变成两个老头的时候岂不是随我宰割？”
　　他笑着来到蹲在卫衣男狐妖身旁的老人面前，一脚将他踹到地上，道：
　　“先把这些闪电给解除了吧？”
　　他的笑令老人不寒而栗，因为后者知道来人的手段与性子，心狠手辣是不足以形容他的残忍的。
　　“陈……力。”
　　老人艰难吐出这两个字，还想再说下去却被陈力的皮鞋后跟狠狠踩住了脸，鼻血登时流了出来。
　　“我说，先把这些闪电给解除了吧？”
　　陈力笑着对踩在脚下的老人说道。
　　这时，红色闪电退去了。
　　“我早就想踩在你这张烂脸上了，原来你这么不经踩，一下就降了。”
　　陈力横抱着怀里化身为卫衣男的狐妖，在两个僵住的老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远走。
　　“再过十个小时你们就能自由活动了，就当是给你们的惩罚吧。搞外交就好好搞外交，别学人家做狠把式，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平常在饭桌上跟人聊聊国家大事就得了，真以为身临其境地威胁人这么简单？这次先留你们两条狗命，下次再敢对狐妖下手，我会直接杀掉你们。”
　　他即将左拐消失于两个老人的目光里时回了头，道：
　　“回去告诉你们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至幻之境终将到来，不可避免！他对野树林做过的事，早晚有天找他算账！”
　　说完他就离开了。
　　两个老人僵直着，愤怒着，脑子里思考着，思考哪一环出了故障：
　　“为什么陈力也知道这艘船的这一层有这个通道？”
　　（峦生的组织在全球近十多条的主要交通路线上的运输载具里安置了小型梦境空间，为此他们买通了许多国家的航空公司与海运公司：航线有十五艘大型民航机，海路有二十艘大型客船，陆运有五十辆铁轨列车。
　　这些小型梦境空间是为了出现紧急情况时与高层联系以及作传送功能用。这些梦境空间在峦生的组织内部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而那几个人都身怀重任。）
　　十个小时后，两个老人终于一点点活动了起来，颈椎病腰椎病各种关节病于这一刻搅在一起攻击他们糜老的身躯，连合体后的峦生都感到身体到处僵硬得犯痛。
　　峦生一脚踢翻人皮椅子，走到那个守门机器人面前吼道：
　　“你他妈怎么不出手攻击他？”
　　他把机器人摔在地上，疯狂地踩它的脸。
　　“操！”
　　他骂着，心里头对于这种威胁狐妖的事还要亲力而为感到愤怒且羞耻。
　　他不想认可陈力说的话，却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如此一想他就更加上火了。
　　但最让他愤怒的还是这件渐渐浮出水面的事：
　　“高层里，谁是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