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暴躁的黄桂花

　　“来来来，动筷吃菜，徐爸徐妈，你们一定要尝尝这清蒸鲩鱼和干煎斋豆腐，还有你们面前的那道醉琼鸡……”
　　醉琼楼，坐落于市井的街坊饭店。
　　门面不大，宾客满堂。
　　以东江菜为主，做法地道，口感正宗，色香味俱佳。
　　营业几十年，主打的一个“平靓正”，深受左邻右里喜爱。
　　久而久之声名远播，食客络绎不绝。
　　不接受预定的缘故，每每临近饭点，店外必排起长龙，无论晴天还是雨天。
　　正因此，球赛一结束，徐伟的爸妈就跟随大胖一道，先过来等位置。
　　两家人平日几无交集，生活水平也相差极大。
　　徐向前和黄桂花衣着朴素，吃用俭省。
　　大胖大金链子小手表，走哪夹着个驴牌包，就差把“有钱”写在脑门上。
　　只要是比赛日，总会盛情邀约徐伟爸妈一起结伴出行。
　　坐着迈巴赫商务，二中的大巴开到哪就跟到哪。
　　三胖和徐伟赶到醉琼楼时，菜品刚好上齐。
　　这顿饭自然由财大气粗的大胖做东。
　　一来庆祝徐伟跟三胖完成高中学业，二来贺喜闯进了全国锦标赛决赛。
　　除了请客吃饭，大胖还精心为两人准备了礼物。
　　两支一模一样的派克钢笔。
　　三胖一支，徐伟一支。
　　热情的给徐伟一家布菜的同时，总不忘往三胖的杯里，添满他最爱喝的可乐。
　　三胖则显得无精打采，全程不说一句话，只顾埋头扒饭。
　　在徐伟的提醒下，才不情不愿的给了大胖一点好脸。
　　就这，大胖都高兴了半天。
　　频频举杯跟徐向前共饮。
　　对徐伟也热情了几分。
　　一张八仙桌。
　　五个人，九道菜，三瓶珠江啤酒。
　　七百毫升的皇家礼炮三十八年干掉一瓶半。
　　话题绕不开徐伟跟三胖。
　　见多不怪，默契的没问打架的事。
　　从高考到球队，特长生能加多少分，再到填报的志愿等等。
　　酒足饭饱差不多八点来钟，喝着凉茶惬意的顺江岸走走，不知不觉夜已深。
　　大胖本想多待一天，去4S店逛逛，给三胖挑辆车代步。
　　可三胖却懒得看他一眼。
　　强烈要求赶紧回鼍城，卖好他的鱼。
　　大胖执拗不过，征询了徐向前跟黄桂花的意见，只得乖乖让司机来接。
　　等车的间隙，徐伟把黄桂花单独叫到一边，从包里取出信封塞到她手里。
　　没来得及开口，黄桂花迫不及待关心道：“你跟诺昕怎么样了，不是妈爱唠叨……”
　　“哎呀，妈，能不能不提她。”
　　徐伟故态复萌，见黄桂花板起脸，赶紧又搂着肩膀乖乖认错。
　　哄了几句，指着信封道：“这里面是你儿子赢球的奖金，总共两千八，你添上两百回去后赶紧把欠黄世仁的还上，下个月外婆生日，别到时候他又给你难堪。”
　　三千的晋级奖金徐伟只留了一百。
　　另一百，花在了玩具上。
　　上一世徐业最后的期盼，是徐伟无法抚平的伤痛。
　　奶声奶气问自己什么时候放假，能不能给他买个胸口会发光的凹凸曼。
　　徐伟答应了，也给买了。
　　结果却永远的摆在了，南郊别墅一楼左边房间。
　　至于那黄世仁，是徐伟的舅舅。
　　自从娶了个小富的舅妈，尾巴翘上了天。
　　每逢年节去到外婆家，准少不了听他的冷嘲热讽。
　　黄桂花瞪了眼无辜的徐向前，极力掩饰道：“别听你爸瞎说，忘了你身上的衣服是舅妈给买的了，舅舅对你还是不错的，以后别这么叫他。”
　　黄桂花不提衣服还好，一提徐伟就感到心酸。
　　身上穿得泛了白的蓝色旧T恤，虽是舅妈买的，但也并非白拿。
　　猪头表妹初升高，能够走进高中校园，是自己辛苦补了一年的课才考上的。
　　舅妈一高兴，送了两件地摊货。
　　总共不到三十块，还了价二十五块，骂骂咧咧还连带着拿了人家一捆抹布。
　　被黄世仁得知后，阴损的说黄桂花母子俩一个德行。
　　都是亲戚，补个课，还想着捞好处。
　　徐伟越想越气，但还是强忍心中的不快道：“尽早把钱还他就是了，以后少来往，这样的舅舅我们高攀不起。”
　　黄桂花左右为难道：“你也要为妈想想，妈就这么一个弟弟，闹翻了，最难过的是你外婆。”
　　徐伟愤懑道：“你把他当弟，他可没拿你当姐。”
　　黄桂花叹了口气：“妈跟你舅就好像你跟徐业，你扮鬼脸吓他，他还不是边抹眼泪边为你鼓掌叫好。”
　　徐伟不为所动，一脸认真道：“别以为你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弟弟的罚款当初说好借一年，这才半年，他都上门催了多少次了。”
　　黄桂花傻眼了，也暴躁了。
　　冲着徐向前大吼道：“徐向前，你怎么什么都跟儿子说。”
　　徐向前被吓得一哆嗦，只感觉膝盖有些发软，突然不想站着。
　　“回去再跟你算账。”
　　黄桂花扔了句毛骨悚然的狠话，固执的把信封还给徐伟。
　　“钱你自己收好，在省城吃什么买什么，不够妈再给你寄。前段时间不是说想买手机吗，那就买，也方便跟爸妈联系。”
　　徐伟赌气道：“不拿也好，等我回鼍城见到黄世仁，把钱甩他脸上。”
　　“儿子，你，哎……”
　　黄桂花无奈了。
　　儿子的脾气当妈的最了解。
　　骂不听，打不怕，认准了的就一定会做。
　　进球队这样，学吉他也是这样，偷偷摸摸早恋还是这样。
　　小时候能约法三章，拿成绩说事。
　　如今高中都毕业了，又怎么可能管不住。
　　“算了，这钱妈帮你存着，等上大学了再给你，至于舅舅那三万块，妈回去后就还。”
　　黄桂花霸道的抢回信封，点了下徐伟的脑门。
　　徐伟得逞的笑了。
　　但下一刻，笑容就僵住了。
　　“三万？不是三千吗？”
　　徐伟永远不会忘记，黄世仁坟前逼债的场景。
　　质问想拖到什么时候，都死光了多好，为什么还剩一个。
　　当时恰好大胖在场。
　　争了几句，发现实在不可理喻，就帮忙还上了。
　　三胖听到三千的数字，惊讶当场。
　　劈头盖脸的给了黄世仁一顿骂。
　　不解气。
　　也不管是不是徐伟的亲戚，找了根棍子，追着黄世仁从山腰追到山下，足足追了五里地。
　　“好歹你爸妈也是双职工，家里还没穷到两三千都要借。”
　　黄桂花白了徐伟一眼，继续道：“既然我儿子这么说了，妈听你的，家里正好有三万块，徐业晚一年上托儿所没事，你的学费妈再给你想办法。”
　　黄桂花言之凿凿，不由徐伟不信。
　　徐伟顿时如堕云雾，感到十分的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