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

　　左思协捂着口鼻找到了楼梯口的保安。
　　“师傅，麻烦把空气净化机功率调大点。”左思协面带歉意道，“感觉这一层空气不是很新鲜。”
　　楼梯口的保安是个年轻的汉子，眉眼粗犷，人高马大，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听到左思协的要求，他连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你在这边等着，我给你调。”
　　左思协准备跟过去看看，保安大哥一伸手把他给拦下了。
　　“不是让你等着嘛！这空气净化机贵得很，你们门外汉碰了容易搞坏。”
　　左思协没有为难对方，点了点头，又退了回去。
　　之前李降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似乎在他的身后停顿了一段时间。
　　他当时不知道李降在看什么。
　　看人？不大可能。
　　他们这些外地人，能在这个避难所里认识什么人？
　　于是左思协也回过头去，走廊尽头只有那台巨大的空气净化机。
　　李降在看这台空气净化机。
　　所以……这台空气净化机有什么问题么？
　　联想到李降回宿舍前那个嗅气味的动作，而左思协自己却什么也没闻到这一事，左思协感觉自己的推论应该正确了七八成。
　　空气净化机本身有什么问题？
　　说实话，左思协对这些机械设备真的一窍不通。
　　他就一破做证券的文科男。
　　所以只能来问问保安了。
　　保安大哥站起来回过头来看他。
　　“咋样，感觉好点了没？”
　　左思协眸光深沉地看着空气净化机柜顶的蓝色闪灯，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回应道：“好多了。”
　　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闻到。
　　不过看之前李降那个表现，他肯定是闻到了什么。
　　既然李降直接回宿舍了，那把空气净化机调大功率的事情，还是左思协来帮忙做一下吧。
　　反正也就走几步路的事情，正好他还有事情要问保安。
　　“师傅，手册怎么补办？是到几楼去？”左思协问道。
　　保安大哥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得像铜铃，嗓门也大了起来：“什么？你丢册子了？”
　　左思协也被保安大哥的反应吓了一跳。
　　周围突然骚乱了起来，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保安们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围了过来，眼神警惕，颇为不善地看着中间的左思协。
　　左思协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将蓝皮册子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解释道：“没有丢，还在呢。我只是先问问。这样万一丢了，我能知道怎么补办。”
　　“不能丢！你还想万一！”保安大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左思协脑袋上，左思协想躲还没躲过去，这大哥力气怪大的，疼得左思协眉头都皱了起来。
　　误会解除，保安大哥把周围的人都打发走了，又狠狠地把左思协训斥了一通。
　　虽然左思协心中茫然，但还是非常老实地站在原地，乖乖地听这位保安大哥说教。他说啥就是啥吧，反正自己没违反规则就行。
　　跟好兄弟的暴躁脾气完全不同，左思协的性格可是非常温吞的。他也不会与人争辩。
　　“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左思协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那是！你不知道建这避难所政府花了多少钱，大头全在这些空气净化机上面。”保安大哥颇为赞同地点头，“记得之前有次13楼的机器坏了，管理者直接到我们保安室门口骂了半个小时呢。”
　　“管理者平时在哪呢？”左思协问，“他是经常视察你们工作吗？”
　　“那肯定是坐办公室的活儿咯！视察工作轮不到他，他就是好奇心太重！”保安大哥感慨了一句，好像才反应过来左思协在套话，顿时又是一个巴掌袭了过来。
　　这次左思协反应快，直接一扭头堪堪避了过去。
　　“你小子！别操心有的没的，知道太多对你不是好事。”大哥笑骂道。
　　左思协笑了笑，道：“师傅，现在空气好多了，我就先回去，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这话说的，我要上班，哪有空跟你聊天？”保安大哥翻白眼。
　　我看你挺爱聊的。左思协默默想道。
　　他跟保安大哥道了别，回到自己宿舍，并确认了一遍门牌号，0613。
　　左思协推门进入。
　　宿舍里的剩下两个室友也已经回来了，看样子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正在交谈。
　　也不算交谈吧。
　　只是其中一个在滔滔不绝，而另一个则默默倾听，眼眶红红的。
　　“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的，脾气差，动不动就发火，还总爆你金币，分了就分了！我要是你，分手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别哭了，多大个人了还为女人掉眼泪。要我看，她还不如前几天给你送饭的那个妹子呢。虽然妹子长得不怎么样吧，但性格好啊！这不比跟苏琦霞谈舒服多了？”
　　“你看你，自己没选好对象，现在被绿了，活该吧！要我说，女朋友就不能找太漂亮的，太漂亮的不老实！要找就找温柔贤惠的！”
　　那个眼眶红红的兄弟满脸委屈。
　　“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
　　“yue~还真心相爱，我老早就看到她跟那个四眼仔搞在一起了，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啊，醒醒吧。”
　　“你看到了咋不跟我说？”
　　“我看你们刚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我告诉你干嘛。你只会觉得我挑拨离间吧。”
　　左思协听得一阵无语。
　　不是，给失恋的好兄弟灌鸡汤，真的是这样灌的吗……
　　他走到自己床边，四处看了看，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可他一时间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左思协犹豫了片刻，趁着他们短暂的谈话空档期，上前低声问道：“你好，我想问问，宿舍里其他室友呢？”
　　李降不是已经回宿舍了吗？还有那个老大爷……人呢？
　　左思协一问出口，突然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李降，那个有点秃头的年轻男人，以及他的同伴，还有老大爷，再加上这两个人……
　　这不是七个人了吗？
　　左思协浑身一阵恶寒。
　　好在他早已习惯这种感觉。除了脊背略微发麻了一会儿以外，他的情绪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那位情感带师扭过头来看着他，不耐烦地道：“谁知道呢，避难所的人一直都换来换去的，我哪知道你找谁。你新来的？”
　　左思协没有回复。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这是0613号宿舍吗？”
　　“啥？”情感带师一愣，马上站起身，嫌恶地挥着手把他往外赶。
　　“啥玩意！你走错了！去去去，这里是14楼！”他没好气地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神儿咋这么不好使呢？”
　　“快滚，不然我喊保安了！”
　　在察觉到人数上的不对劲时，左思协就已然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他没再多说什么，立即离开了宿舍，再次确认了一遍宿舍门牌号。
　　0613！
　　没错啊！一点也没错！
　　左思协从上看从下看从左看从右看从里看从外看，都是这个门牌号。
　　他下意识抿住了嘴唇。
　　他没走错宿舍！
　　是这两个人走错了。
　　可是……
　　李降他们呢？
　　左思协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
　　他们现在在14楼。
　　左思协收回目光，朝着空气净化机那端的走廊尽头处快步走去。
　　他只认识这个保安，跟这位说过话的保安说明情况，应该会更方便些。
　　保安大哥正无聊中，端着警棍，撕上面的商标玩。
　　“你咋又来了？又觉得空气不新鲜了？”保安疑惑地看着他，“你这鼻子可真娇嫩嗷。”
　　“没有，有陌生人走错了，进了我的宿舍。”左思协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并在话语末求证了一遍保安，“这是6楼对吗？”
　　“对啊，6楼啊。”保安收起警棍，把头发往脑后一捋，大大咧咧道，“走吧，你带我去看看那人咋回事。”
　　左思协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他出问题，是室友出问题了。
　　不然，他可真就冤死了。
　　他尼玛，还什么都没干呢！
　　怎么又又又又出问题了？
　　明明遵守规则，却莫名其妙被污染的情况，不知为什么，总是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有人能解释下吗？
　　情感带师和绿帽小哥还在宿舍里进行着十分扭曲的恋爱观交流，而面对去而复返的左思协，和他带来的五大三粗保安大汉，两人都不约而同傻眼了。
　　“不是吧兄弟，我不就是把你赶了出去吗，你也确实走错宿舍了，没必要当场就来找我麻烦吧？”情感带师开始叫苦。
　　左思协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是你们走错宿舍了。”
　　“啊？！”
　　保安大哥把两人带出去看了一遍门牌号，情感带师和绿帽小哥这才承认是自己走错了宿舍，十分利落地给左思协滑跪道歉。
　　当然，左思协觉得他们更可能是看在保安大哥的面子上。
　　狐假虎威的滋味还是蛮不错的。左思协心里默默想道。
　　这两个家伙道完歉，赶紧脚底一抹油溜了。
　　溜的过程中，左思协隐约还能听到，情感带师还在继续批斗绿帽小哥，而绿帽小哥则继续哭哭唧唧。
　　“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神儿咋这么不好使呢？连宿舍都能看错！”
　　“你不也没看么……”
　　“还bb呢？”
　　这两家伙实在太逗比了，左思协一时之间竟然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表确认时间。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再等等李降，等他回来一起去吧。
　　顺便问清楚，他当时到底闻到了什么味道。
　　以及……
　　左思协再次抬头，仔细确认了宿舍的门牌号。
　　以及，宿舍为什么会发生调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