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茑萝

　　茑萝打开门，看着这个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来访者，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对方看着她浑身上下就一条薄薄的红色吊带裙的装扮，显然也傻眼了。
　　那瞪着的铜铃大黑色眼睛，居然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茑萝看他手里提着的，好像是零食？他这难道是……
　　“进来坐，进来坐。”茑萝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话语中若有所指，“别傻站着呀，外面多冷啊。”
　　“啊……阿巴……”对方突然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对茑萝心生惧意，这会儿估计已经脚底抹油，心里开始编起了告辞的理由了。
　　“呃，开个玩笑啦。”茑萝耸了耸肩，决定不吓这个傻里傻气的男孩子了。再吓他就真跑路了。
　　“快进来吧，封闭的室内才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来访者才大梦初醒一般，连忙点头，提着零食袋子就钻了进来。
　　茑萝关上门。
　　“姐姐你好，我是你邻居，啊哈哈，其实我早就搬来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来拜访你……”对方开始舌灿莲花。
　　茑萝有点懵，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对有礼貌的人很客气，于是也开始扯谎。
　　“没事，我也很少出门，跟邻居都不是很熟。”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
　　他摸了摸头发，继续说道：“我跟朋友合租，家里没什么东西，就带了点小零食，您别嫌弃，以后说不定还有打交道的地方，到时候就得麻烦姐姐多关照我一下。”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呀！”茑萝笑着说道，但说完就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对方手里的零食袋子。
　　不过这小伙子很上道嘛！有不少都是她爱吃的。
　　她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不像之前那么假了。
　　“我就是简单拜访一下，我叫简白，姐姐可以喊我小白。”男孩见茑萝接受了他的见面礼，脸上顿时浮现了嘿嘿的傻笑。
　　“坐下说，坐下说。你直接叫我茑萝就行。”茑萝示意他坐沙发，然后她在茶几上找了找，突然停住了动作，问道，“小白你还是学生吧？”
　　“对，我大四，快实习了。”
　　“你喝汽水不？喝汽水吧。”茑萝不由分说地给他下了决定，然后拿起茶几上的茶罐子，急匆匆地进入了厨房。
　　“我都行……”
　　简白看着她突然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样快速离开，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因为自己的事吗？可是他真的喝啥都行……不喝也行。
　　茑萝打开厨房的窗户，直接将手里的茶叶罐扔了出去。
　　（茑萝在一楼的哈，大家不要高空抛物，这是要蹲橘子的嗷。）
　　刚才她突然想到，茶叶算不算是一种植物呢？
　　可是，如果这么想，蔬菜当然也是植物了！
　　不过，电台所强调的，应该专指“花朵”，并且是带花粉的那种“花朵”。
　　前提是，“鸟类会通过花粉传播疾病”这一叙述，不是那种，只是用于安抚市民，打消市民疑虑的借口。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植物”，或者“花朵”，才算是电台所特指的“危险物品”呢？
　　比如，西蓝花算不算？
　　是蔬菜，也是花。
　　茑萝的脸色阴晴不定。
　　这次的规则怪谈，“规则”的严谨程度，不是很令她满意啊！
　　她随便挑挑就能找出漏洞来！
　　说句不怎么好听的，比起左思协，她找茬的能力直接高出一个档次。
　　稿子到底是谁写的？
　　话说，这个特制的便携式电台，好像是可以录音并发送给特定频道的？
　　能投诉吗？
　　丢完茶叶罐后，茑萝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镇的白桃汽水出来。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看小白那裹的跟个粽子似的，给他喝冰镇饮料估计不太好，还是乖乖喝白开水吧！
　　小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饮料啦，对身体不好！
　　用玻璃杯倒了一杯开水，茑萝将水放在了简白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姐姐！是我突然来访打扰到你了，还麻烦你给我倒水，真是不好意思！”简白连忙双手接过，捧在手里。他估计是太冷了，用这水暖手呢。
　　简白这一个劲儿的客套，茑萝听得心里直皱眉。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做事这么拘谨嘛。
　　因为你太礼貌了，所以就显得我好像很没有礼貌一样……
　　简白在客厅里四处望了望，视线落在了柜子上那个便携式民用电台上。
　　他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然后恢复了一贯的清澈单纯，看向茑萝，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
　　“姐姐，你也听电台啊？”
　　茑萝瞄了他一眼，“什么叫也听，大家都在听啊。你不听吗？”
　　“有啥好听的，整天就循环播放那些注意事项，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简白吹了吹杯子里的热开水，喝了一口，说道，“还不让出门。我在家里都要长蘑菇了。”
　　茑萝大手一挥，“谁不是呢？没事，无聊可以来我家里坐一会儿，大不了咱们一起听电台。”
　　“啊？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了。”简白捧着玻璃杯，一脸受宠若惊，“我自己家里也有电台的啦，可以自己听的。”
　　“哎呀，省省电费嘛！在哪听不是听。”茑萝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茶几的桌面，故作严肃道。
　　“你听了电台肯定知道，最近温洮市不太平。天气反复无常容易生病，花粉还传播传染病，市民在电台频道里散播谣言恐慌，街上还有反社会的坏人暴动……外面啊，太不安全了！”
　　简白震惊地看着她。
　　我听了电台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又知道啦？难道你是本地人？
　　他有点拿不准注意了，只能小心翼翼地道：“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啥？骗你对我有啥好处？我是水电局吗，特意帮你省电费啊？”茑萝没好气。
　　“噢噢，我晓得了……”简白连忙点了点头，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水。他不接话了，像是在思考事情。
　　“这样。”茑萝说，“你不要打开家里的电台。如果要听电台，你就到我家来，咱一起听。”
　　简白愣了愣。
　　“我不打开家里的电台？意思是说，我家里的电台不插上电源，就闲置的意思嘛？”
　　“没错！”茑萝点头，“你看，二号频道的播报里不是说了吗，不要让电台长时间工作，影响电台使用寿命。这是不是就说明，电台用的越多，就越可能坏掉！”
　　“所以不用电台，电台就不会坏！”简白接下她的话。
　　好像很有道理！仿佛醍醐灌顶。
　　可是怎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脑子不够用怎么办？
　　“聪明！”茑萝赞赏地道，“所以，为了保证你的电台不坏，你就不开你家的电台，来我家听电台就行。这样如果我家的电台坏了，还有你家的可以用。”
　　“不然，就算你不来我家，我自己也还是要听的啊！电台该坏还是得坏。留着你家的，这样等我家的电台用不了了，我再去你家听。”
　　“是……是哦！”简白睁大了眼睛，“姐姐，你真是冰雪聪明哇！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从今天开始，不要开你家的电台。明白了吗？小白。”
　　“明白明白！”简白赶紧点头。
　　茑萝怜悯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了。
　　怎么说呢？这孩子……太单纯了。她有点于心不忍了。
　　“小白啊。”
　　“啊，怎么啦。”
　　“以后，别这么相信陌生人了。”
　　“啥？”
　　“没什么，反正我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就可以了，一定没问题的。”茑萝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但别人就不要相信了。”
　　简白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听不太懂茑萝的意思。
　　茑萝认真思索了片刻，要不要把她的猜想解释给简白听。但是，她觉得以简白的思维灵敏度，可能听了也不明白。
　　唉，傻人有傻福。
　　“不开电台，你有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不过没事，你直接来找我，我都会给你开门。”茑萝给出了一个明显一点的暗示。
　　简白听完，终于知道茑萝的算盘了。
　　这位姐姐是想测试，使用指南里，那条“保持听电台的频率，但不要一直听”，和二号频道里那条“勿要使电台长时间工作，影响电台使用寿命”，是什么关联。
　　即：危险出在“电台不开/长时间工作”，还是“不听/长时间听电台”。
　　又或者二者皆有。
　　这两件事乍一看好像是同一件事，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一个问题是出在电台身上，一个问题出在人身上。
　　那么同样的，“不听电台”，和“不开电台”，也是不一样的。
　　这是在判断异常（污染）来源。
　　简白不开家里的电台，但他来听茑萝家里的电台。
　　不要让电台“长时间”工作，那多长时间算长时间呢？十个小时算不算，十分钟算不算？
　　不知道。
　　所以我直接不开电台了。
　　但我也有在听电台，我听朋友的。
　　看这样会不会出事。
　　这位姐姐是在拿他试错啊！
　　简白脸色一阵泛白。难道他真的有那么迟钝嘛？可恶，他是真心觉得茑萝说的那些很有道理啊……
　　难怪刚刚茑萝说了那番话。估计是良心发现，不想骗他了。
　　简白可怜巴巴地看着茑萝。
　　“你自己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嘛。”茑萝撇了撇嘴，“你倒是不开电台，我才是准备一直开着电台呢。这么想你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简白吓得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泼出来。
　　他的脸色变化了半天，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憋出来一句。
　　“姐姐，你的胆子是真大啊！”
　　“谢谢夸奖咯。”茑萝毫不在意地道，“反正坏了就坏了，你的不是还能用么。原本是想拿你试错的啦，不过看在你这么讨人喜欢的份上，我改主意了。还是我自己试错吧。”
　　“那你就一直开着电台？我还是觉得一直开着电台比关着电台危险……”简白有些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茑萝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只是耸了耸肩。
　　“我看未必。”
　　“我心里有数的，不用太担心我。我等会儿要出门，准备听一下三号频道。你要听吗？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