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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阁 / 科幻灵异 / 星际2081 / 二十一、灵变

二十一、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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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几人进入前殿后,那黄公公将灯笼挂了起来,又用火折子挨个点亮了几个烛台,前殿便变得光亮了起来。
  殿里空间并不算很大,殿内的两侧分别摆着几把木椅,殿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大大的莲花形状的青铜法台。殿内正前方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确是一位身披盔甲手持宝剑的武将,画上那武将面容威严,双眼圆瞪着。画的前面有一个案子,案子的正中摆放着一个方形青铜香炉,两侧各分列着两个烛台。借着烛火的光亮,能见到在那画的两侧还分别挂着竖着书写的四句诗,从左到右分别是“藕花池畔风摇柳”,“月射寒江雷声急”,“雾掩山石雨尽处”,“把酒将剑火炉边”。每幅诗句下方的墙上又都挂着一把木剑。
  叶枫望着那墙上那画、那些诗句若有所思,那莲花座台也显得有些奇怪,这一切怎么看都跟一个尚武的剑派那么地不搭。
  此时黄公公看向两人,开口说道:“想必二位也听说过,那禁宫之中也是是非之地,总有些命苦之人或是因顽疾或是受了重刑死于非命的,时不时也有鬼魂流连,于是本朝前两代皇帝在位时,便有宫中人请得仙师,传过我等辟邪驱鬼之术。”
  “前两代皇帝?”叶枫不禁疑惑地问道。
  “是,老身入宫已久,算上当今圣上允王,老身已经侍奉过三代君王了。当今圣上改换青天之后,虽然车裂了那暴吝无道、草菅人命的昏君襄王,却也有得慈悲心肠,并未对我们这一干宫人施以峻法,反倒是遣返回乡了十之八九,又将老身这种已经早已无亲无故的可怜人等留在了宫中继续办差。遇到这般圣明的主子,老身怎么敢不用心尽忠。”
  “黄公公刚说有驱鬼之术?”叶枫又问道。
  “这套术法名曰‘压灵’,原先在宫中老身也是用过的,确实灵验,只是需要两个人方能完成。”
  “请讲。”
  “一会儿老身会以血为引,诱得那女鬼上了我的身。待老身被那鬼上了身后,神态和声音都会变成那女鬼的样子,到时大师用那桃木剑刺向我腰间,连续刺上三剑之后,便可使得那鬼魂散去,还这山庄太平。”
  “有此等压灵之术,公公为何之前不请剑宗的人照此,早把那女鬼驱了去?”
  “大师有所不知,此术需六根清净之人方能进行,唯有清净之人持那桃木剑方能有辟邪压灵之效。剑宗各人都浸于世事,皆已犯过杀生、色、嗔等戒,算不得清净。我见大师眉宇间并无一丝浊气,想必是清规之人,才能引得动那桃木剑来完成压灵之术。”黄公公答完,便向前迈了几步,从那墙上挂着的四柄剑中摘下两柄,又走了回来递了一柄给叶枫,“也是机缘,这剑宗中恰好有桃木剑,请大师拿好,我们准备开始吧。”
  “那路家小姐呢?”叶枫指了指路佳。
  黄公公此时将另一把桃木剑交到路佳手中,“不用多虑,一会儿那女鬼就交给老身和大师对付,小姐不会有危险。只需拿好这柄剑护体,在那边候着即可。”
  路佳拿着木剑,两眼望向叶枫,还是有些不安。
  叶枫走到路佳面前,说道:“就依他所言吧,你照顾好自己,万一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我。”
  路佳看到叶枫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平静,她那吊着的心也就松解了下来。正要坐下,却看到叶枫背对着那黄公公,偷偷从怀里掏出一卷经书来,并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路佳便照叶枫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将那经书接了过来又藏了衣袖之中,便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黄公公见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便开始了作法。
  只见他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殿里的案子上,那满头白发便散开了。接着他便围着那青铜莲台踱起步子来,走着走着,他将右手食指放在嘴中咬破,一点殷红便出现在指尖上。接着,那黄公公先将那手指上渗出之血抹在眉心,后便闭上眼睛开始念起一些叶枫听不懂的咒语来。
  那些晦涩的咒术正回响在殿内,突然不知从哪吹来一股股阴风,吹得几个人的衣角都飘荡起来。黄公公低声道:“两位注意,要来了!”提醒完两人,黄公公又继续闭上眼念起咒语来,那阴风变得更大了,又开始平地生出一些雷声来,那些还点着的烛火在风中窜动着,其中几盏很快被吹灭了,整个殿子里光线越来越暗,一派诡异的气息!
  黄公公突然捂住了嘴巴,然后一口鲜血“呃”得呕了出来,“我马上要引到那女鬼了,没想到这女鬼的怨气如此之重。”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喷洒在地板上。
  叶枫忙问道:“黄公公,你可受得住?”
  黄公公突然双目圆瞪,一声大喝:“大师不要管我,快去墙上再多拿一把桃木剑,不然等下镇不住这女鬼!”
  叶枫闻言,便快速几步走上前去墙上摘那桃木剑。耳畔的雷鸣声此时兀地响了很多,震得他心口发紧耳膜发热,那些阴风也更大了,吹得屋子里的物件都晃动得咔咔作响。
  叶枫手刚够到另一把桃木剑的一瞬间,突然一阵阴风大作!殿子里的烛火于一瞬间全部熄灭了!同一时间,那些雷鸣声也骤然消失了,那阵风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屋子里晃动的物件也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屋子一瞬间归于寂静!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静!静得叶枫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
  几个呼吸后,屋内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叶枫便掏出火折子来,“呲”的一声点亮后,他惊呆了!
  那黄公公不见了!
  刚才还坐在那椅子上的路佳也不见了!
  屋子里只剩下叶枫一个人!
  “路佳!路佳!你在哪!”叶枫着急了,他大声喊了起来。持着火折子在殿子里又转了一圈,还是不见路佳的踪迹!
  叶枫在心里骂着自己:“我怎么这么傻,我怎么能让路佳离开我的视线呢?我应该一步不离的!”止不住的慌张像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心脏,反复捏压着,他甚至感到自己的泪水都快要止不住从眼眶里飞出来。
  叶枫从那前殿中蹿了出去,正要循着殿旁的小路上找去,目光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步伐也停了下来。他赫然看到,此刻在那前庭中的井边,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却因为没什么光亮的缘故,只看了个模模糊糊。
  “路佳?是你吗?”他一边问着一边靠了过去。
  听到叶枫的话,那红色的身影似乎微微颤了颤,头抬了起来,披着的长发散开在脸颊两侧,露出一张苍白而秀美的面孔,可那脸蛋上竟然看不到一丝血色!
  这是那女鬼?叶枫怔在了原地。再细看过去,那女鬼虽然脸色极度煞白,她的样貌却竟与路佳有七八分相似,又显得更成熟了几分。
  叶枫瞬间心念一转,眼前这女鬼莫非是路佳的姐姐?
  “你是?你是路暮白?路佳的姐姐?”叶枫问道。
  “我是路暮白。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和我妹妹在一起?”路暮白听到来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苍白的面孔上划过一丝诧异,又追问到。
  “在下叶枫,乃是路佳小姐的友人。”
  “在下?看你这模样,莫不是一位僧人?”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哦?”路暮白依旧诧异着,“那莫非你是为了我妹妹又入了世?”
  叶枫一时觉得尴尬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岔开了话:“几天前,路佳收到你那钢鞭上断掉的一截,担心你的安危,便要来这五华山寻你,我担心她一个人会遇到危险,便与她同行而来。”说罢,便将包袱打开,拿出那截钢鞭递给路暮白。
  路暮白只是看了看叶枫手中的钢鞭,并没有接过去。随即咬牙切齿道:“那狗贼黄瑾!”
  叶枫疑惑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姓黄的太监到底对你。”边说着,叶枫又环视了一下凋敝的四周,“和这山庄,做了什么?”
  路暮白神情严峻地说:“路佳应该已经被他掳走了,怕时间来不及,你先随我来,边走我边跟你说。”
  叶枫用火折子点亮了一个灯笼,跟着路暮白的脚步向山庄深处走了进去。随着她的讲述,一段往事浮现出来…
  6、
  前朝的襄王本是人中之龙,他是其父嘉王的第二子,与允王为皇后一母所生。允王为嘉王嫡长子,出生时即被册封为太子,襄王晚三年出生。
  允王资质平平,无论是诗书文治还是兵器武功都不甚出色,虽然也宅心仁厚,却怎么看都不像一位能将帝国带到更伟岸高度的继承者。也正是允王的这副模样,使得那嘉王越是年老,便越是忧虑。
  与此同时,小三岁的襄王却聪慧异常,传说他抓周之时,便一手抓得《鬼谷子》,一手抓得宝剑,颇有文武全才之相。及黄口之时,更是博览群书文才出众,到他束发时老师便以再无可教为由告老还乡,又难得他同时精通骑术和武功,双拳竟然能与禁军教头打个平手。襄王也识大体,并不与朝中大臣来往,而是在其邸内潜心修造,深居简出。这一切,嘉王都看在眼里。
  又有一次,襄王的一个近身太监在襄王府邸内后花园中被毒蛇咬伤命悬一线,襄王竟不顾万金之体,亲自为那太监吸出毒血救其一命,自己却因中毒在榻上高烧了三天三夜方才缓了过来。这件事情发生后,民间开始议论起来,这位二皇子不但文治武功出色,进退有据,还爱民如命,他才是继承王朝大统的最佳人选。朝中也开始有大臣上书,直谏应换立太子。一封,两封,见到嘉王未有表态后,谏书便如雪片一样飞入宫中,堆在嘉王案头上。
  有人说,嘉王是被悠悠民意和大臣们坚决的态度所打动,也有人说,其实嘉王本就有换立太子的意图,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那次群臣上书只是中了他的下怀。历史纵使容许假设,却从来只进行选择。没过多久,嘉王便废掉了旧太子,将东海之滨的舟山划为封地,将允王安置了过去。又在都城办了一场前无古人隆重的典礼,册封襄王为太子。
  四年后,嘉王便大行而去,襄王登基成为王国的统治者。
  襄王执政后,确如朝臣和万民所期待的那样励精图治。他奉行与民生息的政策,减税降赋,又将除铸钱盐铁之外的商业交予民间自由发展,与邻邦修好并在国境处设立通商区。没过多久整个王国便一派欣欣向荣,都城繁荣、边城无战事,老百姓安居乐业,粮仓中堆满了稻谷。臣民们无不发自内心地爱戴着这千秋大业的主导者,称他为“古往今来第一王。”
  可一出悲剧的突如其来,拧转了一切。
  在一次元宵节灯会上,襄王那刚五岁的儿子居然在夷国乌兰国的戏法馆里看表演的时候,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赶到现场的襄王在废墟刚找到自己爱子的尸身,又有宫人带来噩耗,襄王后瑶琵在得知爱子死讯后竟也急哀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撒手人寰了。一众臣子在注目和痛哭中,见证了这位帝国的统治者是如何抱着那烧焦的幼儿之躯默而失语,足足一整晚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一滴泪。没人有发现,在日出之时,襄王那眼神中的最后一缕仁慈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恨意。
  不到半天的时间,奉旨倾巢而出的侍卫们就杀光了都城里所有乌兰国的使者和商人,又将他们的尸身堆在都城南大门口焚烧,那夹杂着尸臭的漫天黑烟蔓延了大半个都城,让已经长年习惯了太平时光的都城人们心中隐隐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乌兰国很快便修书而来,先是委婉地诉说那大火并非人为,而是彻彻底底的意外,又说该国愿意献出足够的诚意,只求能抚慰襄王的哀伤,不但提出了天文数字的赔偿金额,还愿意割让接壤的两州十七县,极尽息事宁人之姿。
  那封国书襄王看都没看就扔到了火里。几天后襄王就御驾亲征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各地先后汇入,从封海关向东北而出,杀向那战栗中的乌兰国。
  铁蹄声声的临近,灭顶之灾的到来使得整个乌兰国同仇敌忾起来,从国王、武将、文官到战士再到平民,从七旬的老人到刚挥得动兵器的少年们,都武装到了牙齿。他们只有一个朴素的信念,自己可以身死,但不能活着把身后的家人让给来犯的敌人,否则那失去理智的襄王一定会一把火焚尽祖国的一切生机。
  乌兰国的国土本就是长条形有着极好的纵深,又广布着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加上襄王在和平盛世中修养了数年的军队虽然练兵没有荒废过却太久没有实战,一时之间竟无法取得实质性的战果。东路军推进了上去,西路军又被打了回来,西路军突破了一角,中路军又被偷袭烧掉了粮草,二十万大军每天都在减员,阵线却是踌躇不前。
  或许是苍天也看不下去这一切,襄王的战士们在炎炎盛夏中一觉醒来,发现一场罕见的大雪已经翩翩而至,整个大地换上了银装素裹。他们出发得仓促,并没有备够冬衣和药物,他们在严寒中不住的战抖着,不断有人在这异乡倒下,一些站岗的士兵甚至被发现以站姿冻死在了营门口。
  武将们心里都清楚,天时地利均不允,这场战争无可避免地将要滑向失败的深渊,却没有人敢到襄王面前谏言。身披斗篷的襄王依旧每天在大帐前眺望着乌兰国都城的方向,双眼里是红通通铁水一样的怨恨。终有一天,体力不支的襄王也倒在了那皑皑白雪中,左将军何淦便做了主,下令全军班师回朝。
  回到都城的襄王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活了过来,头发却白了一片,下旨杀掉擅做主张的何淦后,他便守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不再外出,也不再早朝不问国事。更可怕的是,在短短时间内,襄王完成了从早年的那个仁君向一个暴君的蜕变。无论是宫中的太监宫女,甚至嫔妃,莫名其妙地就会被襄王派人拉到殿前活活烧死,或是剥皮悬梁。其间有一回,襄王带着队伍出了一次宫,大臣们本猜测着他心头的戾气是不是被流离的时光冲刷淡了下来,可他们很快便从失望到恐惧,因为这趟外出的结果居然是,整个都城东市五岁的孩童都被掳去了宫中。又听宫中人讳莫如深的说道,那襄王似乎在哪本古籍上看到了什么御灵之术,那些孩童一个一个就是像是祭祀仪式上的三牲一样要被屠杀…朝野、都城的坊间、整个都城、乃至整个国家都活在惊恐之中。
  那位枉死将军何淦的胞弟何珏率兵起事了!一天子夜时分,他率兵攻入了禁宫,宫中侍卫和禁军不但没有反抗,反而主动打开了宫门,将何珏的军队带到了襄王的寝宫。打开宫门的时候,那内里的景象宛若炼狱,数百孩童竟被活生生制成了尸灯围成里中外三个大圈,那些尸灯头顶上的灯芯燃烧着,映照着那些无辜死去孩童面上绝望而狰狞的面容,也映照着圈中那身着长袍披头散发的襄王。宫内还有一个大大的铁笼里面关着仅存下来的不到十个孩童,而他们已经被巨大的惊恐和绝望摧毁了心智,目光呆滞,木然失语,何珏的独子也在其中。
  暴怒的何珏马上下令将襄王五马分尸,又派人去舟山接允王回京继位。
  襄王身死之前,还怨恨地咆哮着:“你们这些贼子!愚民!朕的御灵之术马上就要成功,从此跳出五行外法力无边。你们这些贼子竟毁我大业!我死后定不会往生,我将化作那不灭的戾灵,要让你们不得安生!永世不得安生!”
  允王回来继位后,只是处决了几个之前下令抓捕孩童的侍卫统领,并没有再为难那些也饱受煎熬的宫人,遣散了一些又留下了一些。
  何珏则是在襄王身死的当夜,下令烧毁了那罪恶的襄王寝宫,又在熊熊大火中自己也走了进去,大概是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吧。据在场的士兵所说,那场大火中似乎能听到无数亡灵的哀嚎之声,其间又隐约听到那襄王可怖的声音回荡着,“要让你们不得安生…”
  后来那襄王的戾灵居然真的在宫中出现了,并且不断作恶。不断有宫人被发现或是被拖入井中溺亡,或是陈尸在僻静的角落面容极度惊恐,竟是活生生被吓死。就连允王本人,都有一次在自己皇后的寝宫外,亲眼看到那戾灵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还念着:“再过一个月!再过一个月!哈哈哈~让你也尝尝那种痛苦!哈哈哈~”
  再过一个月,那是允王唯一的皇子要到五岁的时候!这厉鬼是要对那稚气的皇子下手。允王马上派人遍寻方士、道人或是僧人来宫中作法,然而没有用,那厉鬼非比寻常,继续在宫中肆虐着,每天杀害一个宫人,然后在尸首旁留下一个数字,28、27…15、14这样倒数着…像是声声丧钟一样在那宣告着死亡的脚步不断地逼近。
  终于有一天,允王请来了一位高人,在一场法事之后,襄王的戾灵才从宫中消失。
  …
  对路暮白所讲述的这些,叶枫之前也略有耳闻,只是佛门清净地不喜妄语,叶枫也是每每听了个只言片语,不似今天听得如此完整。
  “这些宫中的往事跟这五华山有什么关系?”叶枫疑惑地问道。
  “刚说的那些,是世人中有些人知道的。”路暮白幽幽地继续说,“接下来你听到的,是世人所不知道的,包括我妹妹在内。”
  “那时允王请到宫中作法的人,便是我父亲!父亲进宫的时候我也在…”
  7、
  这一切,我都清楚地记得,我本希望路佳永远不要知道这些沉重的事情,但是,看来是做不到了…
  那天我是随着父亲一同进的宫,父亲了解情况后便独自去了那已经被焚毁的襄王寝宫遗迹。没有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只看到父亲回来的时候嘴角渗着鲜血,一身武功尽失,手里拿着一个铅壶。
  父亲告诉允王,说襄王的戾灵已除,宫中不会再有异事。当时那允王感动地浑身发颤,便要唤御医来为我父亲调理,却被我父亲拒绝了。允王问起我父亲该如何封赏,父亲却说:“只望陛下能成为一代仁君,便是天下万民之福,也是我路家之福。”那允王一句“朕必不负先生所托,不负万民所仰!”后便伏地长时间不起,对着我父亲行了大礼。
  从宫中出来后,父亲告诉我,他燃尽了毕生全部功力,折损了阳寿才勉强暂时降服住那襄王的戾灵。但那戾灵生前杀伐无度,又强夺了不少孩童的魂魄作为滋养,灵力过于强大,自己没有办法消灭它,只能暂时封印在那铅壶之内。还得按那襄王的命格,找到合适的地方引得地脉之气镇压,再待到一定年岁之后方可使其灰飞烟灭。
  从那之后,父亲便退隐江湖,在那涵元寺外建起无极山庄,一边潜心研究起那镇灵之法,一边寻找镇灵之地。后父亲发现原来这五华山上,恰在这五华剑宗的所在不远处有一处所在,合乎三火五木之相,恰好最为克制那襄王的阴柔命格。父亲便私下里找了剑宗的宗主唐朝青言明此事,望能说服他来配合一同布下镇灵之阵。朝青本就是身怀大义之人,没多想便答应了。于是父亲便择日来到这里,世人所知的修建登风阁是个幌子,实则是在那阁楼之下布下了大阵,将那襄王戾灵封印。又为了障世人耳目,先后在其他几处也修建了楼宇。
  父亲和我都没有让路佳知道这些,虽然表面上父亲传了我武功,传了她天文易数,实则父亲也将那镇灵之法偷偷传授于我。我们这么做也是不希望将妹妹卷进来。
  五年前,在那大阵镇压之下的襄王突然暴动了一次,那一次几乎要破阵而出,再次为祸人间。好在父亲提前在那封印的铅壶之上加上了自己血书的几条锢咒,才勉强将那次暴动强压了下来,而那些锢咒却因此次暴动失去了效力。不得已之下,父亲跟我商量,让我以嫁给朝青的名义来这里护卫大阵,每逢月初一子时我会到阵眼里,以我的眉心血为引,作法护阵,压制那襄王的戾灵。
  偏偏在这个月初要作法的那天,那狗贼黄谨从京城而来,说的是因为当今圣上允王头痛来唐家求药,朝青和我都没多想,又因他说是奉了皇命我俩也不好推辞,便把他留在了庄里。
  不曾想那狗贼居然是为了解除襄王的禁制而来,他本就一身不知从哪来的高强武功,又提前在山庄的井水中投下了化功粉,待到那药力在众人身上发作,那狗贼便大开杀戒。全庄上下的人毫无反抗之力,除了朝青之外,被那狗贼尽数斩杀,尸首都抛于那水井之中…
  听到这里,叶枫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刚在那前庭之中,在那前殿之内他还能隐约嗅到一些微弱的血腥气味,原来是发生过如此惨剧。他不解地问道:“你刚说,除了庄主之外的人都已经被那黄谨杀死,那你呢?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从路暮白的口中传出来,“我的肉身已经被那狗贼杀死了,所以说我是鬼,但又也不是,我在将死之刻,催动出灵大法,使得我的魂魄还完好存在。我虽是这不人不鬼的魂体,那狗贼却也奈我不何。但那狗贼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身上带着的那鱼形法器有摧灵之效,我也不能进到他身前数丈以内。”
  “所以刚才在大门口,路佳看到的鬼其实就是你?”
  “没错,可惜我还来不及告知你们真相,提醒你们提防那狗贼,那狗贼便带着法器出现,让我只好回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也着了他的道,被他一番装神弄鬼,将路佳也抓走了。”
  “他抓走路佳要做什么?”
  “天生万物,一阴一阳虽看似泾渭分明,却也可以相互转化。我和路佳的眉心血,滴在阵眼上是镇灵之物,可如果为那戾灵所服用,又恰恰有极强的滋补之效,会使得那襄王灵力大涨更甚从前。想必是我的肉身已灭,无法再取用眉心血,他便想到了路佳,也才会用我的断鞭将你们引来。”
  “奸邪的杂种!”当了半辈子出家人的叶枫听到这里,不禁破口大骂出来,牙根也咬紧地几乎要渗出血来。
  “至于他为什么留下朝青一条命,应该是要借他的肉身让襄王夺躯还魂,以肉身重临人间。一旦他们得逞,襄王的戾灵再有朝青的剑体加持,会成为一个彻底的不死不灭的怪物。将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即便是全部禁军加在一起也不行,到时候人间将永无宁日。”
  “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们?”
  “这山庄内有一条密道通向那登风阁,那不但是一条掩藏在山体之中的近道,通道内还留有我父亲之前备下的法器缚魂剑,可以对抗那襄王戾灵,外人不可能知道这密道和这法器的存在,那狗贼也不会知道。我们得去拿到缚魂剑,再从密道赶到登风阁去阻止他。”
  说着说着,路暮白和叶枫已经进入山庄庄主的内宅,又走进里屋后,路暮白在一面挂着铜镜的墙那停了下来,说道:“密道就在这墙后面。”
  “怎么打开?”
  “你用火去烧掉那镜子下面的线头就可以了。”
  叶枫定睛一看,果然在那铜镜的下面有一个细小的线头,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他又按路暮白所说,用手中的火点着了那个线头,只听到“呲”的一声,那线头旋即燃了起来,等露在铜镜外的那段烧完了之后,燃烧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几息之后“呲呲”声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便是“哗”的一声,整扇墙便向后旋转了一段才停了下来,露出一个黑黑的通道口。
  叶枫没多想,提着灯笼便一头钻了进去,路暮白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待到灯笼的光亮覆盖了整个空间,叶枫不禁诧异起来,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条密道,而是一间不大的石室。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长长的横幅画卷,石室的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铜塑的柱子,柱体雕有三条盘旋而上的龙,三条龙一同托举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形雕像,那莲花有八瓣,每一瓣上有着一个酒杯大小的孔。石室的一角有一个池子,应该是有管道从外面引了泉水进来的缘故,池中是有水的,水上还飘着一个银质的勺。池子的腰部又有下水的管道不知道通向哪里,一进一出的关系,池子的水面始终保持在那个下水口的高度。
  “这是?”叶枫扭过头来疑惑地问路暮白。
  “父亲告诉过我这里有密道,里面藏有缚魂剑,但那缚魂剑威力非同小可,一旦被心术不正的人拿了去也会为害人间,所以父亲在这里设下了机关,说是只有有缘人才能解开,拿到缚魂剑的同时密道也会自动开启。”
  原来是这样!前辈路无极将一身的武学、易数乃至建筑机关造诣全部施展,不为江湖称霸,也不为青史留名,反而是为了这人间平安放弃自己的江湖地位,领着家人不为人知地默默镇守那恶灵。叶枫的心里油然升起肃然的敬意,他双手合十,向着那莲花雕像深深鞠了一躬,由衷地念道:“无极前辈,您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人间安乐,在下拜服!必秉承您的遗志,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阻止那襄王戾灵再见天日!”
  拜罢,叶枫扭过头来开始观察这石室里面的各种物件,深思起该如何打开机关。
  他先是来到那水池边细细查看起来,又用手在池子的内壁到处摸了一番,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他从水面拿起那银勺来,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又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听那内里传出的声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此时他看池中晃着的水,不禁想到“这里为什么会有水?一定跟机关有关。勺子看来是取水用的,那取到的水要作何用呢?”此时他一眼瞥见石室中央雕柱上莲花上的那些孔,又想到“会不会就是将水引到那些孔里面呢?”
  于是叶枫拿起银勺从那池中舀了一勺水,来到那莲台前,看着那八个小孔,“怎么倒水?有什么讲究吗?”纵使心中有困惑,他还是决定先试试看。于是他先随意向其中一个小孔中注了水,马上便听到那铜柱内传来“咔咔”的机关转动声,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石室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再试试看!叶枫横下心来,顺着将八个小孔都注了水进去,只听到铜柱内传来更长时间的“咔咔”声,随后又静了下来,石室内依旧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里面有玄机!既然设下机关,前辈一定不希望被人贸然开启。想到往这孔里注水对谁来说都不是难事,应该是顺序上有讲究!是了,一定是这样!可应该是什么顺序呢?
  想到这里,叶枫扭过头向着路暮白问起来:“暮白小姐,无极前辈有没有告知您什么相关的口诀之类的?”
  听到叶枫的话,路暮白的眼神挑向眉目上方,回忆了一番后摇了摇头,“我没有听父亲说起过什么口诀。”
  到底是什么呢?叶枫挠起头来,挠着挠着,他的目光被墙上那副画吸引了。这幅长长的画卷仔细看来,上面的图案却是显得有些奇怪,那并不是一气呵成的某个景色,而更像是几个画面从左至右衔接在了一起。
  从画的最左边看起,先是在灰蒙蒙的下着细雨的天空下,一个骑马的人好似正俯着身子,顺着马旁一个小童手指的方向看向远方,那小童的身边树上还拴着一头黄牛。再向右是一个池塘,池塘里面的荷叶大部分已经凋敝,池塘边上矮矮的灌木上零星挂着几黄色的菊花,却也是残花模样,还有些花瓣掉落在泥土上。而后是一树盛开的桃花,花开得那份艳丽的粉红色几乎要从画上溅出来。在桃树的树梢上,站着一只样子有点奇特的鸟儿,更高的天空上又有一只平展着翅膀的鸟儿,向远方飞去。最右边则是雪中的一栋小楼,其中一扇打开的窗户里面,有一个身形佝偻的人侧卧在床榻之上,身上却没有盖上被子或其它什么物件。
  叶枫盯着这画发起呆来,这里不会平白无故挂上一幅画只为装饰,打开机关的方法一定就藏在这画里!可是,那是什么呢?那是什么呢?
  8、
  路暮白眼见着面前的叶枫正在那里盯着墙上的画出神,心里想到,从刚才妹妹被黄谨抓走后,他那紧张的样子看来,他应该就是妹妹那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吧。他虽然只是僧人模样,看起来好像也不会武功的样子,但是眉宇之间却隐隐有一股半出半入世的超然之姿,虽然眼前的谜题还没有解开,目光却一直是坚定而沉着的,或许真的是可以放心将妹妹托付之人。
  路暮白又突然兀地心头一颤,朝青的目光也一直是这样坚定而沉着的,那一幕幕过往此时不自觉地浮了上来。
  父亲第一次带自己到这五华山那次,是为了盖那登风楼和布下那镇灵阵。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嫁到这五华剑宗来,只记得人称“剑体”的唐朝青有一身极好的体魄和书生一般的斯文面孔。他比自己并大不了几岁,因为老宗主病故的关系早早继任了宗主。听到父亲说到那襄王戾灵的事情,与想在这五华山布阵镇灵的想法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应允了。
  自己嫁过来的那天晚上,惴惴不安地在房内等待着那还在招呼宾客的唐朝青,却见到他推门进来时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走路东倒西歪。自己想去搀扶他,他却彬彬有礼地避开了,只是拱起双手来打了个招呼,“暮白小姐,您路家为了天下大义愿意牺牲家族荣光,默默担此重任,在下万分钦佩。您此次下嫁我唐家也是为了镇灵之事,夫妻之名只要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也就罢了,在下不会冒犯您,但是会誓死保护您。请您歇息吧。”说罢又礼貌地鞠了一躬,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倒头睡去。看着那蜷在被子里背对自己的男人身躯,和那半露在被子外面的有力的肩膀,自己不由地也内心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定是一个可以好好依靠的肩膀啊。
  后来,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相爱了。自己会给朝青讲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各种事情,朝青也会讲他的。两人不时在这五华山中逛逛,春天的桃花红似火,夏天的蝉鸣不停歇,秋天的桂花香满溪,冬天里满山都是挂满雾凇的树枝,舞了半生剑的朝青居然还能硬生生憋出一首诗来送给彼此“桂丁暮落溪水边,朝来花香满五华,纵使青丝徐成白,不负此生不负卿。”自己有时候亲自下厨,朝青会告诉自己味道真的极好,只是刀工,只是刀工…之后就改成了朝青来备菜,那切出来的肉片薄如柳叶,斩出来的鸡块全部是板栗那么大的一个大小…两人每天晚间都会拥吻上许久才安心睡去,每个早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彼此。朝青白天除了管理山庄事务、训练弟子,就是跟自己切磋武艺。任自己的鞭掌如何施展,总是会刚好输个半招,朝青也会经常指点自己,让自己的武功也不断精进,可不管怎么精进,也总会在再切磋时输个半招。
  朝青啊!我的肉身已经被那黄谨狗贼杀灭,这出灵大法也只能将我这残魂维持到今夜,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就会魂飞魄散,今生不可能与你再在这烟火人间夫唱妇随了,能遇到你已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幸运,即便相聚不过短短几年,我已经不负此生了。你现在是否安康呢?那狗贼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真的好担心你!我真的好想你!
  “暮白小姐,我好像想到了!我试试看!”叶枫的言语将路暮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叶枫又跑到那水池边,重新取回一勺水来,然后回到铜柱边上。他抬起头又细细看了看那画,自言自语到:“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便开始先后向那些莲花瓣上的小孔中的其中几个注水进去了。
  随着水的注入,只听到那铜柱内“咔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中间又夹杂着一些之前不曾听到的“嘚嘚”的声音,像是内里有什么链条被拉动了,不一会儿,那铜柱上的三条龙竟然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叶枫靠近了细看,却原来是那几条小龙与铜柱上相连的那些块块随着机关的运转正在发生运动,变换着位置,“是了是了!清明、霜降、惊蛰、冬至,对应东南、西北、正东和正北。真是精绝!”叶枫不由地赞叹。
  很快,那三条小龙从互相交错盘旋而上的姿态,变成了各自直立向上的样子,它们托举着的那朵八瓣莲花也就这样离开了铜柱的顶部,从露出来的空间看进去,那铜柱内已经露出一样像是握把的物什。
  “缚魂剑!”叶枫和路暮白同时惊呼到。
  叶枫马上把手伸到那那八瓣莲花下面,试了试摇晃它,发现果然已经松开了,便吸了一口气使劲将它托离了铜柱,搁在了一旁的地上。
  叶枫再次靠近那铜柱,双手握着那剑柄,深吸了一口气后便缓缓将那缚魂剑拔了出来。缚魂剑的剑柄由某种动物的皮所包裹,整个剑身没有任何装饰,只是那剑身上的彩虹纹路昭告着世人它经历了何种的千锤百炼,那些纹路之间隐隐泛着红色,整把剑朴实无华却又向外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一旁的路暮白还没靠近就感到强烈的压迫感,比那黄谨身上的鱼形法器所带来的刺痛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看到路暮白的模样,叶枫很快明白了过来,他便脱下自己的长袍,将那剑包裹了起来,路暮白所感到的那种压迫感也就小了很多。
  此时,那挂着画卷的墙壁向两侧分开了,露出一条暗道来。从外部灌进去的空气像是携带了火种一般,那暗道里由近及远,不断有挂在墙上的灯盏亮了起来。
  “我们走吧!救出路佳和唐朝青!灭了那狗贼!”叶枫的眼神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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