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事如梦

　　1、
　　那是一个黄昏，渐渐西斜的阳光将天空上的朵朵暮云染上不均匀的橘色，或深或浅地诉说着暮色将至的秀美。阵阵山风吹拂着山上的层层绿树，数不清的树叶被撩动着，发出翻书一般的哗哗声。一辆家用轿车正在山间公路上快速行驶着，车上飘荡着叶枫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驾车的是父亲，他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细数着这次旅程的安排。晚上他们先开到沙河市在早已订好的宾馆住下，宾馆不远处就有那家当地赫赫有名的羊排店，很多网红争相恐后去直播打卡的那家，一家人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歇上一晚。第二天用完早饭就出发，继续向西行驶，沙河市到本次旅行的目的地GG市还有三小时车程，公路会先后穿过大片的小麦地、油菜花地、白桦林，路上遇到风景极好的地方，可以把车停下来，一家人拍拍照片…
　　副驾驶位上的妈妈一直嘟嘟喃喃着，她埋怨完爸爸着急忙慌出门，催得自己好几件漂亮衣服都落在家里了，又开始唠叨叶枫，这孩子怎么一路也不说说话呀？
　　高中生模样的叶枫正不安地坐在后排上，他没系安全带，双手放在自己的身侧并捏成了拳头，额头上有零零星星的汗珠挂着。他的目光中夹杂有明显的不安，在车前视野内不断地扫视着。
　　轿车继续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进入了一段连续转弯的大上坡路段，不时有石子沿着路面向下山方向滚动着跳跃着。在一处向左急转弯处，叶枫心跳骤然加速，他张开口想喊什么，却又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此时一辆刹车失灵了的大货车从那被山体遮掩的对向车道上急驶而出，就像幽暗深海中冲出的一条鲸鱼一样，在叶枫父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的那一刹那，从左前方迎面撞上了叶枫一家人所乘坐的轿车。叶枫感到在剧烈摇晃中，胸口一阵强烈地发闷，随后身体被一股巨大的作用力从车上甩了出去，几个翻滚后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叶枫家的小轿车在被那辆失控的大货车碰撞挤压后只剩短短一小截，从电池舱里窜出的火舌很快点燃了那货车油箱中漏出的燃油，两辆车瞬间被熊熊大火吞没了，火焰恣意地变化着各种形状，揉捏着已不成形状的车辆。浓烟腾起，空气中蔓延着浓烈的灼烧气味，路边的不少树木也被烧着，咔咔作响。
　　尽管身上的剧痛有如刀刮火烧般难受，叶枫还试图想要爬回车边去，可他的身体此时却像是从大脑上离了线一般完全不听指令，一动也动不了。他试图大声喊叫出来，可费劲了力气就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极度压抑中，叶枫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一次接一次地继续尝试，将憋在胸口的气息冲破喉咙。
　　“啊！”一声低沉的咆哮终于从叶枫的喉咙中冲将而出，同时他也一屁股坐了起来，瞬间睁开了双眼。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安静的房间，阳光正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缕一缕撒进房内，照在四周墙壁上挂着的不同种类枪械模型上，也照在他的脸庞上。
　　“又梦到了么。”叶枫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
　　叶枫从床边柜上的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纸来随意揉在一起，将自己脸上的冰冷汗珠抹拭掉，随后便低着头静静在那坐着。这一坐就是几分钟。房间内能清楚地听到他依旧有点沉重的喘息声，没有人知道在这几分钟里他在想什么。直到呼吸慢慢恢复了均匀，他才站起身来穿上拖鞋，几步走到了窗前。窗帘被叶枫完全拉开，洁白的阳光迅速挤进房间，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刚才的噩梦似乎也就随着屋内的阴影一起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叶枫一边刷着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上五官分明，上面还挂着一丝仅存的稚气，自己的肤色还算不上黝黑但也不是奶油一般的白，发型简单到几乎没有发型，头发却是又黑又直又硬的，眉毛也是一样。
　　叶枫换好衣装走出房门，走上了岳州市的街头。
　　2、
　　早晨的阳光照耀在每一颗树、每一栋建筑、每一条街道上，岳州市的被一种温暖的色调所笼盖着。耳畔拂过的风中已经有了一股将要入秋的凉爽气息，还夹着一些时远时近、清脆悦耳的鸟儿叽叽喳喳声，岳州街头的叶枫，回到了记忆中…
　　2062年的那场车祸发生后，17岁的叶枫被父亲好友刘文洲接到了岳州家中安顿了下来。刘文洲是个单身汉，没有结过婚，据说退伍回来之前，他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各种武器装备的研究上，每天晚上不是拿着图纸就是抱着枪械零件什么的睡觉，完全没有考虑过男女之事。无儿无女的刘文洲对叶枫视如己出，如唯一的亲人那样看待和爱护，除了照顾叶枫的衣食起居，他也经常跟叶枫比划武器装备方面的知识，面授各种机宜。他经常说，如果真有哪一天外星人不怀好意地来到地球，这些知识是要被用来拯救人类的。
　　到了岳州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寡言就是叶枫的面孔，他几乎每晚都沉浸在那残酷的梦境之中，惨痛的火焰每晚都灼烧着他。也不知是经过多少次之后，叶枫发现自己的意识逐渐在梦中变得有些清醒起来，他开始能分辨出自己所处的是梦境。梦中那场家庭旅行每一开始，叶枫就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出惨剧。
　　虽然叶枫只是个插班生，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在了解到他的遭遇后还是对他心怀善意，总是费尽心思与他搭话，希望能多给他一些温暖，叶枫却丝毫提不起情绪，也没有多少话讲。时间长了，老师和同学们也就基本上放弃了，对他的关心变得淡了，话也变少了。
　　叶枫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上醒来后，他刷完牙吃好早餐，换好衣服去插班的学校上课备考大学。放学后，他步行穿过几条狭窄的小路就是自己的住所。回家后写完作业，吃完晚饭，听刘叔讲讲武器装备，洗完澡，回到床上睡过去后，冰冷的汗珠便会在叶枫的额头上如约而至。每一天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
　　那天的放学后，叶枫步行在回家的小路上，他的目光不经意中扫到了走在他侧前方的一个女孩子身上。那个女孩穿着白色衬衣和红黑格子长裙，马尾辫上露出一朵金黄色的小花。叶枫一看就认了出来，那不是普通的饰品头花，而是一朵新鲜的金莲花，在岳州近郊的草地里，就长着很多这样的金莲花，听说那花儿入水会有宁神下火的功效，但是为什么会有女孩子把这样的花戴在自己头上？叶枫好奇的目光向前扫到女孩的侧脸上，那是很精致的一张侧脸，耳朵上挂着耳机，从女孩耳后的脸颊到下巴是一道月牙儿般妙曼的弧线。
　　叶枫的脚步比女孩的更快，他离她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在即将进入小路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叶枫刚好从她的身后走到了平齐，两个人的肩膀接近要挨上了，叶枫忍不住扭过脸去想看看那女孩的正脸。
　　就在那一瞬间，叶枫的大脑中奇怪地凭空冒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完蛋了，这刹车怎么失灵了？！”
　　还来不及纳闷这声音是谁的，又为什么会直接在自己脑中出现？叶枫又分明地听到一连串摩托车喇叭的声音从前面小路拐角那一侧视线被挡的方向传了出来。很快，一辆丝毫没有减速的摩托车便从那个方向冲了出来，那车上的中年人面容惊恐而扭曲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极力向后仰着。
　　叶枫下意识地向左边一闪，想避开那摩托车。就在步子迈出的那一瞬间，他发现前面那女孩可能因为正入神听着音乐的原因，竟没有及时发现危险已经到来。
　　摩托车已经冲到面前很近的地方，那女孩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极其惊讶和带着惊恐的眼睛。这个时候车离人的距离已经太近，女孩已经不可能躲闪开，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半闭上眼睛，迎接着即将到来的这重重的一撞。而如果被这种速度下的摩托车撞到，不知道会受多重的伤。
　　“嘭”的一声巨响惊扰了整条街道，女孩在半闭的视野内，看到一个人影被摩托车撞得横着飞了出去，又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
　　3、
　　叶枫知道，自己还是像往常一样回到了那场梦境之中，一家人嬉笑中上了车出发，从喧闹的小镇上驶出，经过大片的水稻田，继而进入山区，一路上的景观也一如往昔，。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叶枫的那种焦虑不安的感觉居然少了几分，居然不那么令他窒息了。在刚一进入曲曲折折的山路段时，叶枫感到额头上传来了阵阵轻柔的暖意，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像在无边海中缓缓下坠的一只水母一样，每一丝力气都轻轻地被身边的海水抽走，全身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的轻松感。
　　这还是第一次，在遭遇那场车祸之前，叶枫从梦里提前醒了过来。他的嘴角居然带上了少许的喜悦，似乎随着他在梦境中的提前醒来，那些长时间萦绕他内心深处的悲痛与无力感，无形中消解了一部分。
　　叶枫用右手一撑床沿，想像平常一样从床上坐起来，左侧肋骨处却立马传来一阵剧痛，阻止了他的行为。“啊”的一声不自觉地从叶枫的口中冒了出来，随后叶枫的后脑勺又无力的靠回了枕头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情急之下，飞身去推开了那个女孩，自己的左肋应该就是在当时被失控的摩托车撞上而受的伤。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病房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声音中既有喜悦也有焦急，声线却温柔无比，令人感到舒服和悦耳。叶枫侧着头向说话的人看去。能够形容那张脸的最恰当的词该是“精致”，她的脸庞上有着秀气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巴，脸颊两侧有着姣好的曲线，勾勒出略尖的下巴，一头乌黑又柔直的长发中，露出几片小小的金色的花瓣，而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则带着一丝畅然若释的微光。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块湿润的小毛巾。
　　“这是？”叶枫带着疑惑，一时摸不着头脑。
　　“昨天多亏了你挺身而出。我当时耳机音量调太大了，没有注意到那摩托车，是你拼了自己捱下那么重的撞击把我推开了，不然我就惨了。你怎么这么勇敢？谢谢你！”女孩言语中带有感激。
　　“你还有感到哪里不舒服么？”女孩又关切地问。
　　“还好。”确实除了左肋的疼痛之外，叶枫感觉身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
　　“那就好。这里是岳州医院，你从昨天受伤后在这里已经睡了一晚上了，医生们给你做过全面的检查的，说你应该不会有大碍，肋骨没有骨折，只是受伤引发了肋间神经有一点炎症，再打几天点滴就好了。头部也做过检查了，并没有什么损伤，给你处理伤处的时候打了一些麻药，你才会睡得那么熟。”女孩耐心地为叶枫讲述着。
　　“你家那个刘叔可操心了，在这守了你一晚上，都没怎么合过眼。一大早又要赶着去菜市场，说是只有清早才能买到最新鲜的大骨头，煲的汤才好，让你喝了好康复快一点。我刚看你额头上还在冒汗，拿毛巾给你擦了擦。你在这别动哈，我现在去搓搓毛巾去，再顺便给你刘叔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已经醒了没事了，让他好安心。”女孩说完话拿起毛巾就往病房外走。临出门时，女孩半侧过脸来微笑地看着叶枫，“对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叶枫’，倒过来讲是枫叶哦，蛮有意思的。我的名字叫琳。”
　　4、
　　叶枫又从记忆里回到了现实中。这天是他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单位报到日，他之前在汉武大学上的是军事装备专业，琳则是高分考入中国航天学院太空专业。叶枫毕业后被国防部装备研究院录取，琳则是进入中国空军航天部队，这个部队也隶属于地球联合舰队第五舰队。
　　2045年对地球人来说是个意义重大的年份，各个大国经过严肃而慎重的商议后，以联合国的名义官方向全体地球人宣布了外星高科技文明的存在，披露了外星文明正在窥探地球的一系列证据，并评估认为外星人极有可能带有敌意和攻击性。彼时起全球各国停止了一切争端，全人类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大力发展宇航、飞行器与武器装备，防御极有可能到来的外星人入侵。也就在那个时候，原是综合性学府的汉武大学便与另外两所名校一起，被中国指定为备战大学，主要研究作战武器与装备。中国航天学院则是老牌子的特种高校，以航空航天为主打，全力发展空间航行技术，培养太空航行与作战人才，数年间为中国乃至全球培养了不少杰出的人才，其中就包括第五舰队的指挥官叶棠。
　　中国航天学院所在的BJ距离岳州并不远，只有240多公里的距离。航天学院派来迎接新人的小型飞行器“蜂鸟1506”已经停在岳州市郊的一片空地上，几分钟后，琳将和同一届的几名新人一起，搭乘这架飞行器去舰队报道。而叶枫和琳已经提前来到了空地边上，作最后的道别。
　　此时，琳正依依不舍地抓着叶枫的手，温柔的眼神凝在叶枫脸上，“以后你在地面，我在太空，咱们平时见不到面怎么办？”
　　“小意思！我找过刘叔了，他的老战友有好几个是在装备研究院当官的，连院长也是。我肯定有办法时不时溜出来，搭个补给船啥的，到你们舰队去找你。”叶枫的言语很轻松。
　　“哈哈，就你最能！你可千万别浪费了你的天赋，光用在这种小事上，你跟刘叔学了这么多年，武器装备研究的水平已经很高了，等外星人真的来了，你的专业可得派上关键性的用场。”琳吃吃笑着。
　　“你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呢？到时候你指挥的那些飞船不得搭载我设计的武器吗？要想在战时配合得天衣无缝，不得我多提前到现场调试调试，我们多磨合磨合？”叶枫一脸认真。
　　“油嘴滑舌！”琳的脸上微泛潮红，“对了，这是送你的，你可得一直戴着。”说罢给叶枫递过来一块手表，是老式军用款。
　　叶枫接过手表来便把它戴在左手腕上，“咦！Pair表，这可是个宝贝，2055年中德两国联合研发推出，每一块都是德国巴伐利亚军工厂制造，两方的设计师分别是杜瑶和哈森，都是领域内难得一见的天才。最早哈森是想在表上加上很多辅助功能的，譬如精确的卫星通讯、武器联动等等，但杜瑶说服了哈森，这块表最终被设计成去除了大部分复杂的科技功能，而是确保无论在什么样的天候或者环境下，都能支持精确的空间定位和点对点通讯。这款表一定是成对的，一对的两块表之间号称永不失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块应该在你那？”
　　琳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了，同时下意识地把左边衣袖向下拉了拉遮住了手腕，“懒得理你。”
　　在一旁等待了许久的飞行器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发出了一阵催促登机的声音。琳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向飞行器方向缓步走去，才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一头扑进了叶枫的怀里。
　　叶枫看着面前那双无限温柔又略带湿润的眼睛，自己的泪腺也开始发热起来。他轻抚着琳的长发，指尖掠过那朵倔强的小黄花，“琳，请你相信我，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琳从叶枫的怀抱里直起身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5、
　　飞行器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凭借对地高速喷射气流所带来的巨大反作用力开始缓缓升空，将琳她们带离了地面。叶枫的视线停留在飞行器的窗户上，因为那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缘故，从外面看起来只是黑黑的一片，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叶枫却清楚地知道，此时琳也一定正隔着窗户注视着他。
　　悬停一小段时间后，飞行器驶离了地面，开始向着高处不断爬升，随着它一起爬升的还有叶枫的目光。和琳在一起的五年时间里，两个人给了彼此太多的宽慰和欢乐，他们本就在一所高中，几乎每天都可以一起吃早餐一起上学，上学路上两人会分着两个耳机一起听同样的歌，放学路上他会陪她去近郊拣金莲花，每每在夕阳的余晖下将那些倔强的小花轻轻地别在她的头发上。两人在大学期间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每天临睡前，彼此守着手机看到“晚安”的表情才会入睡，而在那期间叶枫做噩梦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很多。
　　自2045年以来，各地的年轻人都被不断号召和教育，要为守护人类家园安全做好准备，叶枫与琳也不例外。叶枫从刘文洲那学到了不少高阶的武器装备知识，准确的说刘文洲对叶枫是倾囊相授。到了大学里面，叶枫在军事装备专业如鱼得水，甚至经常鼓捣出来一些令老师们也赞叹的武器设计。琳则是选择了航空方向，叶枫经常对琳说，以后会给她的飞船配备自己研发的武器系统，让敌人在太空中就灰飞烟灭掉。
　　叶枫手腕上的手表此时弹出来一条信息提示，打开来看是琳发来的“和你在一起。”叶枫笑了笑，心里暗道“那当然了，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
　　此时，高天上毫无前兆地翻滚起层层的巨大乌云起来，在它们下方的整个世界变得黯淡无光起来，宛如末世一般的景象笼罩了天地之间。地面上的人群都察觉到了这可怖的一幕，他们大都站在原地凝望着天空，揪心的感觉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内心，让他们都说不出话来。在一段死寂般的宁静后，无数道绿色光束从那些乌云层中无序地袭了下来，各自以极快速度向着不同方向飞射而去。
　　地面上的幢幢高楼在被绿光击中后，瞬间解体并快速化为齑粉。远处的岳州炼油厂也被一道绿光击中了，巨大的爆炸声有如惊雷般响彻整片天空。城市上空逐渐被爆炸引发的乌黑层云所笼盖，整个城市陷入更为无边无际的昏暗。那些无情的绿色光束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它们依然不停地从天而降，冷漠地对着这城市继续不停地施虐。大地不住地发出轰隆隆的哀鸣，居民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无序地向各个原先就建好的避难点奔涌，人类终于迎来了那个时刻—外星人入侵了！
　　叶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眼里只有还在空中飘着的那架载着琳的飞行器。他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心脏在嗓子眼剧烈地乱窜着。那架蜂鸟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掉头折返了并不断下降着高度，在空中那道道绿光中闪躲着，向着叶枫所在的空地飞来。
　　在叶枫焦急的等待中，蜂鸟终于安全地返回到地面上，叶枫悬着的心脏也稍微落了下去。他拔起双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那飞行器飞奔而去。奔跑中的他看见飞行器的门已经徐徐滑开，琳那带着惊恐的四处张望着的双眼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琳！琳！我在这！”叶枫奋力呼喊着。琳寻到了叶枫所在的方向，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而她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柔和而平静的笑意。
　　短短的一瞬间！一道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绿光从天际直贯而下，落在叶枫视野正前方的那片空间里。一切，一切的一切，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内被那绿光全部抹除了！紧接着，爆炸的气浪所掀起来的一块大大的金属物向着叶枫飞来，重重地拍在他的胸口上…
　　6、
　　胸口那阵痛感又一次将叶枫从梦中唤醒，并很快消失不见，像极了一个准时响起又准时闭嘴的闹钟。
　　十三年前与琳诀别的这一幕，早已变成了叶枫每天晚上所必然会作的梦，这个梦中还嵌套着另一个梦境，是十八年前导致自己家人丧生的那场车祸。每一次，梦的过程都是他与琳曾经的相遇相识和点点滴滴，终了则是那带走一切的绿光。
　　叶枫苦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他的脸颊还挂着一点湿润和苦涩，“琳，还好能在梦里见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