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金坛段家

　　小马与段泪烟顺利到达了金坛段家，看过了宝珠山庄的华美，小马一路上对段家的繁华也有了初步的构想。
　　但到了段家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疾呼自己太年轻。
　　“你从小就生在这儿？”小马抓着段泪烟连问。
　　他像只初生的小鸟，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才算把段家逛完。
　　最后瘫睡在园中的小桥上，仰望星空，喘着粗气，他的手垂进水池里。
　　肥胖的金鱼见状纷纷上前啄食了两下。
　　小马一骨碌爬起来，抓起一条金鱼道：“这他娘的才叫生活！你个鱼都比我懂！”
　　金鱼在小马的手心里象征性的折腾了两下，它是那样的慵懒，睁开眼睛就有吃的，胖得跟猪一样，即便离开了水，也不慌不忙。
　　果然，富贵人家的鱼都能从容不迫。
　　那些动不动就被点燃了，继而吹胡子瞪眼睛的东西，并不是少年的血性，而是贫穷的血性。
　　贫穷使骄傲的人发狂，使绝望的人拼命，使愤世嫉俗的小马抓起一条肥胖的金鱼。
　　但他很快就要告别贫困了，繁星想暗示小马，对着他不断地眨巴眼睛，但小马只气嘟嘟的躺在小桥上，把金鱼扔回水中，也对着繁星眨巴眼睛。
　　他好像十分困倦，果然很快便睡着了。
　　小马在哪儿都能睡，但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滑溜溜的铺盖，颈下有香枕，还是第一次。
　　果然，只要到了段家，梳妆打扮那一套，就少不了，即便你睡在小桥上。
　　要是睡在屋顶上呢？这些小妮子可是也要爬上屋顶给他盖被子？也要爬上屋顶叫他漱口梳头？
　　小马想着，忍不住笑了。
　　沿段家向东三十里，便是段家祖坟。
　　段泪烟带着小马先到了祠堂，将段玉的亲笔信烧给了列祖列宗。
　　上面书着认小马做儿子的事，以及小马解开碧玉刀秘密的事。
　　待信纸完全烧尽，无风的祠堂内，长明灯的火光竟奇妙的扑朔起来。
　　段泪烟回过头来，对小马投来一个善意且兴奋的微笑。
　　二人拜过了祖宗，方才动身，往坟冢里去。
　　小马摊开那张泛黄的图纸，按照标记的位置一路前行。
　　围着高祖的坟冢向东三圈，再向西三圈半，地面上早被藤蔓覆盖的石板竟下沉下去，收缩于另一块石板后，显出一串白玉阶来。
　　地底瞬间灌上来一股来自几百年前的冷空气。
　　小马下了几级阶梯，用火折子点亮挂在墙上的手提式油灯，灯芯是全新的，地道很快被这盏精美的白玉油灯照亮。
　　“傻啦？小东西，赶紧下来。”小马回身对段泪烟道。
　　“小弟在此候着兄长。”段泪烟恭敬道。
　　小马一听不乐意了，三步并作两步重新登上台阶，一把搂过段泪烟的脖子就将他往密道里领。
　　“我是你大哥，这件事就得听我的。”小马道，段泪烟将将张口，还没发出声，小马的食指便按上了他的嘴皮：“别搬祖训！”
　　段泪烟笑着摇摇头，只好作罢。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地道，白玉阶梯刚走完，那块石板便又盖上了，接着两壁的灯光轰然点亮，地道内登时被照的如同白昼。
　　火光在洁白的玉璧上扭动着婀娜的身姿，将凉玉烘得温热，整个地道的阴冷也随即被驱逐一空。
　　小马在廊道尽头的玉桌之上，发现了一个竹简，打开以后上面书着“段家拳法”四字。
　　果然，段家所认为的财富和寻常人是不同的，但比起刀法来，一卷能让人变成武林高手的拳法倒是更适合他，多少还是带有一点天意的。
　　“这就是高祖的笔迹！”段泪烟激动道，随后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卷上的图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喟叹。
　　二人合力将竹简放在地面上，小心摊开，不长不短，刚刚铺到了玉阶门口。
　　“兄长就在此习拳吧！这卷轴在此存放了数百年，这上面的图画字迹定然已禁不起风吹日晒，高祖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这地道布置的刚刚好。”段泪烟道。
　　小马嘟着嘴，他此刻压根不想动，对他来说他那点自学成才的功夫加上段家的刀法已然够用了。
　　他又不想当天下武功第一，奈何要把自己搞那么累呢？
　　做条富贵闲鱼再好不过了。
　　这种想法刚一萌生，段泪烟腰间的碧玉刀忽然横空出鞘，刀身在小马的屁股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小马望着段泪烟，段泪烟瞪着眼睛摇摇头。
　　“快练！”一个声音从壁灯上传出。
　　小马的脸颊抽动着，他几乎傻了，莫非这段家的老祖宗还活着不成？
　　容不得他多想，碧玉刀又往他身上‘啪啪’抽了几下，随即刀锋向他而来。
　　小马登时一个后空翻，躲避刀锋。
　　“来真的啊！”小马躲避的间隙，插话道。
　　白玉地道里，小马被着了魔的碧玉刀追的满地打滚。
　　段泪烟一边想笑一边故作镇定道：“马哥你就快练吧！”
　　“我偏不，看他追我到什么时候！”小马傲娇道。
　　段泪烟一屁股坐在玉阶上，双手杵着腮帮子，饶有兴味的欣赏起来。
　　他过去就曾听祖父说过高祖的事迹，段家并非世代名门，高祖就是个正宗的草芥布衣，生在普通的农耕家庭，性子如同野马，天不怕地不怕。
　　靠着自己的一副铁拳，从金田村一路打到了黄河边。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敢惹。
　　后来他又跟着几个江湖上的兄弟到东海沿岸做生意去了。
　　也不知怎么摸爬滚打，才打下了段家而今的基业。
　　正人君子若是不走仕途是难以有所成就的，若非天生名门，那么所有的君子头上，都势必有个做事大开大合的‘流氓’祖宗。
　　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祖宗，在业有所成之时，幸得一子。
　　于是，他才一夜间长大般的，回望自己的一生，回望那个不得不握紧拳头的自己，虽然苦尽甘来，但毕竟辛苦。
　　苦过的人总会想让后代先甜，正如用武的父亲总会希望儿子能从文。
　　却无法逃过人生的围城，人人都有苦，条条路都是苦，物质上富足，精神上也要辛苦，苦是很难逃掉的。
　　苦不是一种缺失，而是每个人的必由之路，只是体现的方式不尽相同。
　　于是，从段家的曾祖开始，这套拳脚功夫便没再传下去，曾祖少时读破万卷书，冠礼之时才收到了高祖所赠的这柄碧玉刀。
　　高祖之所以将秘密藏于刀柄内，就是素来听说富不过三代的道理。
　　想为自己的曾子曾孙留下些产业，再留下一套佐他白手起家的拳脚功夫，也算是为之计深远。
　　可是，曾祖所读的书并没有白读，他洋洋洒洒写下了几万字家训，从勤俭、诚实到他毕生参悟的人生哲学，这些精神财富代代传承。
　　到段泪烟这一辈，高祖打下的‘江山’只增不减，金坛段家也成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更以高洁的品格著称，江湖上下无人不晓，无人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