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有病就出去

　　“病人是不宜大喜大悲的，可一个人若是得了绝症，想要不悲伤，恐怕是很难的。
　　若说有什么能对抗这悲伤的，恐怕也只有不去想了，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是会忘记悲伤的，你若是想高兴，不妨到这里高歌一曲。”
　　正对二楼楼梯的是一间练歌房，宋进正看着它墙上贴着的标语。
　　推门进去，宋进才发现这扇门的隔音效果有多好。
　　“春去春回来，花谢花会再开，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
　　一个大爷拿着话筒声音颤抖地唱着，他声调并不准，咬字也不算清晰，唱到高音时因为唱不上去，所以总是把话筒转向观众。
　　不过这里的气氛依旧很热烈，人们都自发地拍着手，跟着小声唱着。唱到动情处，也有人唱的破音，引起周围一阵笑声。
　　靠近老人处有几个年纪已至耳顺的男女边拍手跟唱，边偷偷抹眼泪，大概是老人的儿女。
　　这间房很大，整间房里大概有三四百平，各个角落都坐满了人，有头发全白的老人，也有被人抱在怀里的孩童。
　　拍手的人群里泪光点点，大多是带着笑又带着泪，看着身边时日不多的亲人。
　　也许自己来错了地方，这些人看上去可不需要临终关怀，家人环伺，欢声笑语，哪里还需要外人插足。
　　“你好，请问这里是怎么收费的？”宋进走到前台问道。
　　他有些眼热，他觉得为那些没人陪着来唱的人办一个这样的练歌房也不错。
　　“我们这里是一天一百。您扫那边自动门上的码进入小程序缴费就能进去了。”
　　前台的女士可能是看宋进一个人过来的，又补充道，“您如果是一个人来的，也可以去那边的蒙面歌房。”
　　宋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歌房右边角落有一扇门，那里居然为单独前来的客人准备了单独的区域。
　　“那边也有单人房。”可能是看宋进犹豫不决，小姐姐又补了一句。
　　“那我还是出去看看别的地方吧。”宋进死了这条心，退出了练歌房，来到了走廊上。
　　左边也是人流如织，来往的人多是一个人，少有两三人同行的。这边总有自己的目标群体了吧。
　　绕过练歌房和一个热闹的餐饮区，一个遍布各式游戏机的娱乐区呈现在了宋进眼前。
　　这里的人虽是一个人来玩的，却不是自己独自游戏，多是找到兴趣相同的人一起游戏。
　　游戏嘛，大多求个胜负，这些得了绝症的老少此时对人生也没了追求，只是沉浸在喜欢的游戏里，追寻着各自不同，看似毫无意义的胜负。
　　这里有人埋头抓娃娃，这些人并不随意抓，像是定下了某个目标，只抓一种类型的娃娃，赢了的人可以带走所有人的战利品。
　　有人在跳舞机上搔首弄姿，不管什么身材，什么年龄，什么性别，宋进看了一会儿，有些弄不明白他们的判定规则，最后是一个扭的没有丝毫技巧的肥胖老头赢得了比赛。
　　最后宋进忍不住问了一个观众，才得到了一个不常见的答案：他跳的时候笑的人最多。
　　玩射击游戏的是最好的理解的，谁射的多谁赢，这种游戏年轻人有优势，所以这里的大部分射击游戏老年人的计分是可以乘上两倍来算的。
　　如果要说最火的游戏是什么，那么就非3D弹球莫属了。赢了可以得到一颗金色的弹珠，金色弹珠可以拿来换礼品，也可以换游戏币。
　　不过没人会拿它换游戏币，不只是奖品诱人，还因为这破游戏特别难赢，得到一颗弹珠和拿到奖品对这些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再说一颗弹珠也就能换上五包烟，或者是价值相同的商品，真正珍贵的奖品要十颗弹珠才能换，那玩意儿在奖品架上待了得有小半年了。
　　不过好在玩一把弹珠也不贵，五十块钱可以玩上小半天了。
　　宋进只在这待了十多分钟，纯粹是自己游戏瘾犯了，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在这耗时间的肯定也不会花大钱去完成未完成的梦想。
　　再往里走，来去的人就少了许多，这边静悄悄的，乍来这边宋进都感受到了一种寂寥。
　　宋进以为来到了下楼的地方，一转头才发现墙上有整个二楼的区域划分图，这里原来是个阅读室。
　　商场里有个阅读室可真是天才的想法，想逛商场的人一定很想读书吧。
　　宋进有些想回头了，他觉得自己想做的，这个商场做的已经很好了。
　　高端产品需要高端市场，高端市场需要高端人才，需要当地的经济跟得上。
　　他转过身，另一面墙上写的标语让他眼前一亮，“读吧，换一种人生！”
　　练歌房里是低级市场里有的东西吗？玩游戏的开心都是虚假的？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着急了，所谓的高级和低级，高端和低端如果用金钱衡量是不是太肤浅了。
　　也许是这二十万来的太容易，也许是他看到的短视频里的人生活太过富足，也许是其他同学都才华横溢，过的都比自己好，他的心也许一开始就太急了。
　　十二万是小数吗，他大学的学费一学期才不过八千，为什么自己被骗了这么多还毫无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的初心。
　　人生只有一次，不过人生不只有一种选择，若是所有人都是为了钱做出选择，自己是不是还活在皇帝统治的时代，若不是为了钱，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他决定去看看人生的最后，人们的选择。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还是一副标语，“你活的不精彩，为什么不去见识见识精彩的人生。”
　　标语左边写的是奇幻人生，右边写的是平凡传奇。
　　“你得了什么病？”宋进转头才发现角落里那不显眼的矮矮桌子，桌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留着络腮胡子。
　　“没有病就出去！”还没等宋进答话，老人的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你小子不会是来推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