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章 过往

　　第二天一早宋明给宋舟发了条短信，上面写了医院的地址。宋明没有给他提供拒绝这个选项，宋舟整天的课上得浑浑噩噩，放学之后他没和许烨一块走,放学铃一响他拎着书包就走了。
　　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异常顺利，直接坐上了直达南城医院的公交车。
　　车子摇摇晃晃，因为是放学时间所以在车子上的学生居多，宋舟被晃得有些恶心，他努力地不去思考以前的事情，安慰自己这和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关联。
　　这样想着居然真的有些效果，但很快他发现这就是自欺欺人。
　　车子到站，他到了医院门口嗅着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他还是觉得这地方，他不该来。
　　其实他现在面对的和记忆里的那天有诸多不同。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他还记得宋明带他去小镇医院的时候。那天医院的人很少，事后宋舟明白宋明是故意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带他来的。那会儿是秋天，天降温降得厉害,他不小心感冒了，发烧烧得厉害,吃药也没用。宋明带着他去医院，却不和他并排走，宋明走在前面，步子很大，像是孤身一人。宋舟看到宋明的脊背似乎比平时更弯了，脸色发白，父子俩个站在-块，似乎生病的是宋明并不是宋舟。
　　"你怎么走这么慢?”
　　“爸爸，等等我!"宋舟费力地小跑了两步，追上宋明伸手去拽他的袖口，想要找到些力量。
　　但宋明躲了一下，半晌说道:乖，生病了也要自己走路。不要撒娇。"
　　等号的时候宋舟坐在长廊里，余晖落在医院的地砖上。宋明一直站着，没有一次回头看他。
　　宋舟当时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是后来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大概是个夸张的版本，充满了戏剧性。宋舟的妈妈年轻漂亮，当年嫁给宋明的时候已经怀了宋舟，能清楚地发现她已经怀孕了。因为自身条件好，她在结婚之前和小镇上很多人交往过，每一段情史都像小说一样精彩，经常作为小镇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喜欢看漂亮的人主演的故事，她结婚的时候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前一秒还在道喜,后一秒迈出了门坎儿就试图拼凑“事实真相”。
　　镇子上的风言风语，大多数围绕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是宋明亲生的吗?前两个月还看到她和王老板纠缠不休，宋明真倒霉给别人养孩子。
　　宋明有很长一段时间被这些话戳脊梁骨，后来宋舟出生了，再后来宋舟开始.上学，被班上的同学耻笑被排挤，他们父子俩是一个战线的战友。那时候宋明还不在意，他还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那年他生意失败，和妻子有了越来越多的争吵。
　　那孩子是他的吗?
　　胆小、懦弱，那双眼睛根本不像他，宋明想。他越是想越觉得那些话都是真的，他要被折磨疯了，于是他决定带着宋舟去医院。
　　宋明当时面对的是一一个人生难题，他在等一个结果，等一份医院的鉴定,想知道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到底是不是别人的野种。但当时的宋舟以为他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小感冒。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岔路上，是被人推着走的。走到半路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总是要别人对他说，他才能知道，好像年纪小就不配知道真相。
　　真是荒谬。
　　那天他们从医院离开之后，第二周宋明就在小镇上消失了。因为他的离开，宋舟被认定是个野种。
　　宋舟也以为是这样的。
　　但当宋明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说来接他的时候。他知道了，比传言更讽刺的事实是他是亲生的。
　　宋舟站在医院门口，腿有千斤重。人来来往往开门的时候那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让他想吐。他的神经都是麻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他接了起来，说道:"喂，你好。"
　　对方顿了一下，说道:"我是许清嘉。”
　　.....”宋舟抿了一下嘴唇，停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他声音尽量放得很低，他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对。他怕许清嘉听出些什么。
　　“在哪儿?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刚刚没听到。”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句。
　　许清嘉问道:“怎么了?”
　　宋舟想挂电话了，他有些狼狈，也是第一次痛恨许清嘉的敏感，他飞快地说道:"我在回家的路上，没事儿的姐。马上就到了。"许清嘉察觉到宋舟的情绪有些不对，语气重了些，问道:"在哪儿?我和许烨去找你。"
　　宋舟是有些怕许清嘉的，“不用....”
　　他话说了一半，抬头看到宋明推门出来。宋明很快看到了他，似乎很惊喜，宋明朝他招了招手。宋舟吓了一跳伸手捂住了听筒,然后对许清嘉说道:"姐我先挂了，家里有点急事。”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和谁打电话呢?"宋明走过来问道。
　　“没谁，同学。
　　宋舟跟着宋明一块走进电梯，他说的很含糊，好在宋明也并不是真的想问电话那头是谁，没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他往后站了站，离开宋明的视线范围，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许清嘉发了条短信道歉。
　　宋舟发完消息之后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随后跟在宋明后面挤出了电梯。
　　宋明带着他进了病房,许乐靠着枕头坐着。她见宋舟来了朝他笑了一下，问道:"来这么早，吃过饭了没?"
　　宋舟没吃，但他点了点说道:“已经吃过了。”
　　"我们的宝贝以后也和宋舟-样,这样懂事就好了。"许乐说道。
　　闻言，宋明回过头看了宋舟一眼，没接话而是说道:“觉得累就再睡一会儿。”
　　她笑了一下，说道:“都睡一天了，还睡就睡成傻子了。”
　　宋明拉了椅子坐下，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削皮。许乐歪着头看着他并不熟练的动作，脸上露出些笑意来。
　　这样的场面，根本不需要宋舟存在。他不明白宋明要他过来这一趟是什么样的用意，难道只是觉得应该所以他需要来做陪衬?他并不觉得许乐的话刺耳，因为她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宋舟难过，让他觉得讽刺的是宋明的眼神。尽管他没有说半个字，宋舟也清楚那个答案。宋明并不希望他的儿子和自己一样。
　　他有些透不过气来，"爸，许阿姨，我去躺卫生间。"
　　说完宋舟就冲出了病房，他现在只想离他们远远的，在转角处猛地和另一个人撞在了一块。
　　宋舟低声说了声对不起，想走。那人低骂了一句，抬头看清了宋舟的脸，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起来，“哟，宋舟。”
　　他是故意的，回字形的走廊，他故意跟着宋舟出来，和他走反方向，要和宋舟碰个面。他婶婶刚好和许乐一个病房，他在病房里待着没劲，突然看到了宋舟，又得到了爆炸性的消息，他当然要跟出来问个好。
　　更何况他还记着.上次在网吧里打架的仇，许烨他不认识，这笔帐全算在宋舟的头.上。
　　李飞说道:“我们宋舟同学有弟弟了?这次能保证是亲生的了吧?”
　　宋舟抬头看着李飞,看他挂着讥笑的脸,宋舟想撕烂这张脸，有冲动用所有恶心的词汇来形容这些耻笑他的人。但是他搜肠刮肚,却发现脑袋里一片空白，最后说道:“滚。"
　　那眼神里有莫名的东西，冻得李飞半句话也没说出来，直到人走远了他才嘟囔道:"拽什么啊?
　　他想起病房里，宋明和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的表情渐渐得意起来，他靠在窗口拿出手机在高中班级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你们猜我在南城看见谁了?”
　　“大型伦理狗血剧有续集!谁要来续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