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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猛虎织网 老狗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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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五,天蒙蒙亮。泗城。正财神诞辰,买卖求财,宜利和合,无不如意。
  神威镖局内的众人喜气洋洋,昔日镖局畅行西南,如今加入青龙会,正如龙行大海,天下皆成坦途。
  总镖头于震南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曾经拒绝过青龙会的招揽,而后镖队便连番遭遇洗劫,如今被迫加入,白手起家的于震南一朝又落了个空,自是空余恨恨。
  此次举办大典,高调加入,也有他的一点小心思,既显得他并非迫于压力,又方便他日后进阶,即便加入青龙会,也要做到龙头才行,那项白凤许他一区区堂主,哼,真是笑话。
  “咚咚。”乌木的大门发出两声闷响,进来的是于震南的心腹,柳逸道,已年过半百,武功平平却智计百出,是于震南平了水寨、建起神威镖局的头号功臣。
  随着镖局日益扩大,他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但在于震南面前,仍是当年那个毕恭毕敬,把于震南当成神一样的小跟班。
  “总镖头,近日来泗城多的那些陌生面孔,属下都已经派人一一盯上了,镖里三百余好手加上城里大大小小附庸的那些门派,上上下下近千人,已经把镖局围得密不透风。”
  “青龙会的人呢?”
  “三月堂主专门知会了属下,泗城内的高手他们都接下了,只要属下盯住那些一般人物。”
  “不可轻视,你暗中再派两队人盯着项白凤,她要问起,只说是我的善意。”
  “只怕...她会误会。”
  “无妨,到时我自有说辞。”
  “属下遵命。”
  “让乌鸦过来见我。”
  “是。”
  乌鸦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年轻人,身材瘦削,皮肤蜡黄,最奇特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灰白的瞳孔外覆盖着一层灰蓝色的结膜,却不是个瞎子。
  他的手里永远拎着跟细竹条,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拿着他心爱的玩具,这是个危险的玩具,因为这就是他的剑。
  他的剑就在他手里,所以他出手总比别人快上一分,高手相争,这一分便是他的命。
  乌鸦之所以叫乌鸦,是因为他总是带来不详。
  他的父母死了,兄弟死了,他呆过的的几个帮派不是被剿灭了,就是被吞并了,他的老大无一例外死于非命。
  自从到了神威镖局,他倒是渐渐安定下来,他很享受这种安定,所以他很仰慕于震南,这个给他带来安定的人,这个他克不死的人。
  乌鸦拎着他的细竹条走进房间,站在于震南身后便不再说话,他很清楚他的任务,他会用他的细竹条扫清每一个靠近的威胁。
  于震南很满意乌鸦的状态,尽管柳逸道智技超群,乌鸦才是他最信任的人。
  聪明的人永远最难控制,但在自己强大武力的威胁下,相信这个聪明人也会做出聪明的选择,而乌鸦,正是自己强大武力的支撑之一。
  这个年轻人心思单纯,但出剑速度之快,生平仅见。仅这一点,他便是自己日后在青龙会步步高升的重要助力。
  柳逸道啊柳逸道,恐怕入了青龙会你就会找到新的主子。青龙会人才辈出,于震南并没有那个自信留住柳逸道这样的人。
  此次大典,最后一重需要防备的,正是柳逸道。他若要设计取代自己,以神威镖局做投名状,想必堂主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是以他派了他的侄子,神威镖局的另一大高手,“铁塔”于飞,贴身保护柳逸道。
  于震南在沉默中思考,在沉默中畅想未来,人有时候一旦把位置“放正”,只会觉得从前的别扭都是那么理所不应当。
  从前坚持的荣誉、尊严之可笑,正如如今意气风发之可悲,温水青蛙,尚不觉而已。
  乌鸦习惯了在沉默中放空,或者他本来就空无一物。
  他的眼神似乎永远没有聚焦,只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茶杯,或是旁的什么东西,茶杯里蒸腾的热气渐无,他的兴趣却丝毫不减,只仿佛要把那茶杯上的花纹看透。
  柳逸道端着手里的茶杯,新泡的茶叶芳香四溢,他浅浅地抿了一口,抬头,眯眼,似有些沉醉。
  他嗜茶如命,于震南便派人快马从各地弄来最好的茶供他享用。
  这一杯正是才采摘的头春白茶,越冬的茶芽肥硕、鲜爽,饱满度和协调度都是极好的,只是产量也是极少,这一杯白茶,自是费了不少心思。他瞧了瞧同样在身后站立着的铁塔般的汉子,微微一笑。
  “于小子,这杯好茶却是不能给你糟蹋了。不过你是来保护我的,好歹坐下歇会,柳叔这样跟你说话还累,天还早着呢,今天可不会轻松。”
  “铁塔”于飞名副其实,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真如铁塔一般,自小打磨力气,熬炼筋骨,一身横练的功夫几乎刀枪不入。实在是一等一的保镖护卫。
  “柳叔,我不累,大伯让我保护好你,我绝不会让人伤你分毫。”于飞憨憨的道。
  柳逸道摇摇头笑道:“你大伯那里才是众人聚焦所在,分外危险,我不过是神威镖局里一小老头罢了,在外声名不显,让你来保护我,着实浪费、浪费。”
  “柳叔,我可不管那么多,如今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柳叔,柳叔,你就放心吧。”
  “好,好,再过得一刻,你我便出去巡视,看看还有甚遗漏之处。到时候柳叔可就都仰仗你了。”
  铁塔依然憨憨地一笑。
  泗城最近多了很多陌生面孔。于震南借大典高调入会,为自己日后进阶提前铺路,青龙会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向世人宣告,自此走到台前。
  而项白凤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天机棒之说自西南而始,如今泗城聚集着西南大半个武林,若是真的天机棒现世,又岂能不来凑个热闹?
  于震南就是她竖在整个武林的靶子,也只有天机棒的持有者才有一丝可能杀掉于震南,而杀掉于震南,最大的意义、最好的时机自然是其正式入会前。
  而今,也只剩下区区几个时辰了。
  项白凤不介意于震南身死,她只是一介女子,向来只为目的而活,不以面子为生,所以她才能活得长久,才能成为青龙会的十二堂主之一。
  但她又不甘心只是个女子,所以她一定要留下天机棒,只有天机棒才能让她摆脱女子的身份,不再依附于他人。
  所谓的“千人千面”终究是为了隐藏真正的脆弱的自己,尽管她行事歹毒,更甚于男子。她织下了一张大网,这张大网不是为了保护于震南,而是为了拦住可能功成逃走的刺客。
  狄修和叶蓉蓉便在这泗城之中。
  狄修身上的奇毒已解,两人悠哉游哉自蔚县一路南下到达泗城,像极了一对游山玩水的小夫妻,也渐渐培养起了一点默契。
  泗城之行是叶蓉蓉的强烈要求,说是要见识见识这么一桩武林盛事。
  狄修当然不相信她这么幼稚的谎言,但她一方面于他有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他也想亲眼看看青龙会,看看他父亲曾效力的这个组织。
  叶蓉蓉自城外便化了妆易了容,说是怕自己的盛世美颜引来诸多麻烦,狄修也是一笑了之,心里却是绷紧了弦,连她也害怕的仇家此时恐怕就在城中。
  两人在妆容遮盖下,扮成一对中年夫妻,一早便来到了街市晃荡。
  泗城如今热闹非凡,街市早早地便开了门,聪明的老百姓随便拿出些家用便在门口支起了摊儿,外地人众多,且都是人傻钱多的主儿,对那些日用品需求甚大。
  手脚伶俐些的,已经开始做些酒食、小点,还有些小手工,盖帽、斗笠一类,江湖人向来喜欢这些,而民间从来不缺少智慧。
  叶蓉蓉一会在这个摊头挑挑,一会在那个铺子逛逛,不一会狄修身上便挂满了大包小包,狄修真心佩服这个女人的演技,是以毫无怨言,却不知真正的老夫老妻逛街,哪似这般和谐,好在并没有什么厉害人物注意他们。
  吴老四仗着在镖局的资历,做了一个小队的队长,此时他们这一队便盯着狄修叶蓉蓉。
  “哎,我说吴老狗,每个陌生面孔都要盯,这得撒下去多少人,想不到我们神威镖局号召力如此之强,听说连四海帮、大刀会这些据点在城外山中的大帮派也都服了软,做了我们镖局的狗腿子,吴老狗,是不是真的。”
  说话的是吴老四的铁杆兄弟,号称穿花蝴蝶手的陈世聪,原也不过是个梁上君子,倒是给自己起了个响当当的外号。
  吴老四带着几个兄弟跟着眼前的这对夫妻,无奈的逛着街。
  正自沉浸在抓到条大鱼从此在镖局升官发财的美梦里,闻言道:
  “别老狗老狗的叫我,我现在好歹也是个队长,叫声吴队长来听听。嘿嘿,本队长可听说这都是真的,好像西城那片儿都是这两个帮派的人帮忙盯着,那些山里出来的人,我老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那股子野味儿。这回咱们镖局入了青龙会,声势浩大,附近这些山头都得来投,到时我手底下可不止你们几个喽。”
  “嘿嘿嘿,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能混个小队长当当。”正做白日梦的显然不止吴老四一人。
  只是吴老四看着他们盯着的这对夫妻,着实想不出什么样的大鱼能兴高采烈地逛街采买到现在。
  吴老四看看这狄修身上挂满了物件儿,充满了同情,连带自己也神情恹恹,犹似感同身受,却对狄修自始至终两尺一寸的轻松步伐视而不见。
  习惯往往会成为灾难,在这一方面,狄修稚嫩得如同幼儿,就如同他似乎已经习惯与叶蓉蓉在一起,习惯对她的一颦一笑做出回应。
  这也是他看着还算自然的原因,误打误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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