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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老板说这幅画受到了诅咒,掀开灰布会释放出可怕的呓语,但辛德什么都没听到。
不光没听到,甚至在他掀开灰布之后,连胸前的猎魔人徽章都停止了震动。
无论那画里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亦或者隐藏了什么生物,它都在躲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不过辛德一般会将这种行为称作——恐惧。
“这幅画在害怕,它在怕我,还是在怕些其他什么?”
辛德无法理解,他也不需要理解。
藏起来不说话无所谓,他知道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它开口。
炙热的火焰将驱散所有的阴霾,隐藏在黑暗中的谜题亦将浮出水面。
小心谨慎地用匕首割开边框,将画从画框上取下。
辛德已经检查过过了,这幅画上已经不存在任何隐藏的事物,至少在物理层上面没有。
将无用的画框扔到一边,辛德抓着取下的画布走到壁炉前。
青年没做犹豫直接将画扔了进去。
壁炉中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庆祝燃料的加注。
然而预想之中画布被火焰吞噬的场景并未出现,画布依然完好,甚至比之前的状态更好。
卷曲的画布在火中完全伸展开来,它仿佛在用火焰洗净过去几十年里沾染的杂质一般,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辛德望着眼前违反常理的一幕,眉头不住地拧在了一起。
立在原地思考片刻,青年摘下了脖颈上佩戴的猎魔人徽章,他向前走到壁炉前的空位上,单膝跪下。
右手攥住系住徽章的锁链,将其悬置于壁炉的上方,摇曳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黑红相间的狼头。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木柴爆燃发出的噼啪声嘎然而止,飞溅的火星停在半空,火焰冻结,一副灰暗的画卷缓缓在辛德面前摊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灰雾迎面喷涌而来。
【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一事无成】
【管他是王还是英雄,全都只是诅咒】
【人们苦苦追求的火焰只是一场骗局,果然,只有成为龙,只有成为龙......】
悲伤又消极的低吟仿佛具备着某种奇特的力量吹散了席卷的风,灰暗的浓雾向下沉淀,露出了隐藏在它之后的绝景。
一个被银与灰包裹着的绝望世界。
冰冷、衰败、死寂。
辛德站在无垠的灰雾之上,头上是一口被寒冰冻结,冰封住的古朴大钟。
两道结霜的白雾自唇上喷出,然后又被吸回少许。
“这是哪?”
辛德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是他的声音,但却听起来那么的遥远又那么虚幻,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喊出的回响。
辛德茫然地眺望四周,他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灰暗的浓雾,什么都......
不,在那非常遥远的尽头,似乎存在着一点微弱的荧光。
辛德下意识地朝那仅存的光亮走去。
鹿皮制成的马靴荡开灰暗的浓雾,松软但又坚硬,掺杂着灰烬的冰雪在脚下闪瞬即逝。
随着冰晶碎裂的轻响,辛德艰难地走在被浓雾覆盖的雪原之上,前进,前进......
辛德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他的意识被卷入画中后就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而他本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仿佛世界本该如此。
随着青年不断的行进,脚下的灰雾逐渐开始出现变化。
这些雾气的流动变得更加剧烈,也更加浓郁。
嘭——
鞋尖与硬物接触,脚趾传来的痛楚令辛德五官扭曲,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咆哮。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痛感消退后,青年带着满脸的无奈与愤恨对准脚下的灰暗浓雾推出左手。
阿尔德!
强风发泄似地卷起沉重的灰雾将它们抛向远方,掀开了那隐藏阴险之物的浓厚面纱。
辛德低头看去,只见一块破碎的岩石雕塑碎片静静地躺在冰雪中。
辛德俯下身,用伊格尼将坚冰融化,把石雕碎片从化开的冰水里抠了出来,轻轻掸去其上沾染的冰与灰烬,让它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寒冷的坚冰凝固了时间,将石雕表面的大片纹理完好保存下来。
只是由于石雕本身太过残破,仅能从那杂乱的花纹上勉强看出一只眼睛,一只饱含愤怒的野兽的眼睛。
手指轻轻抚过石雕上繁复崎岖的纹理,如鳞片般的纹理。
“这好像是龙的雕像?”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自口中发出,辛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望去,望向那高悬的冻结之钟。
“这是古龙顶端的大钟?那再往前岂不是......”
辛德沉默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只是相比之前,他的步伐要慢上许多,也要谨慎许多。
过了许久,辛德终于来到了那簇闪烁着明亮光芒的光点之前,源自骸骨上的点点红芒。
辛德望着眼前的这具尸骸,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骸骨的样貌,因为除了一个近乎石化的龙头,对方的身体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骨架。
骸骨的缝隙里隐隐闪烁着红光,仿佛其内有火在燃烧,放出热量,艰难抵挡着来自严酷冰寒的侵蚀,以尸骸为圆心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细碎的破布与盔甲碎片散落在结界的边缘,一部分泡在水里,一部分冻在冰中。
视线转动,猎魔人深邃的目光打量着这具特殊的尸骸,他在试图分辨对方生前的身份。
忽然,他的目光顿住,停在了向两侧伸展,呈托举状,仿佛在拥抱天空的手臂。
辛德在尸骸左手的无名指指节上发现了一枚戒指,那镶嵌在戒指上的幽邃暗红色宝石,其内仿佛有血在涌动。
见此,辛德不再踌躇,他走进冰雪融化,尸骨燃烧的范围,并将手伸向那悬挂在骸骨指节上古老戒指。
【铛——】
然而在他触碰到那戒指的瞬间,远古的钟声如惊雷般响起,掀起的气流吹动苍茫的雾气,狂风呼啸。
突然出现的飓风荡起灰暗的浓雾,风雪与灰雾席卷而来,瞬间遮住了辛德的双眼。
丧失视觉,被风夹裹住的青年发觉形势不妙,连忙探身向前抓去。
刺骨的冰寒自指尖传来,他碰到了冻住骸骨的坚冰。
仅是瞬间的触碰就差点让辛德的筋肉凝冻,但好在他抓住了那枚戒指,并拽了下来。
然而他的行径也彻底激怒了狂风,风雪变得更加凶猛,在他的耳边怒吼,推搡着他的身体,带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啊哈——”
惊恐的吸气声随着柴火的爆鸣在无人的旅店房间内响起。
挂满寒霜的四肢难以为主人保持平衡,辛德无法控制地仰面摔向沾满灰尘的地面。
他倒了下去。
依附在灵魂上的不可见冰渣随着震动脱落在地,而后又被炉火散发出的温热融化,被尘土吸收,化作污泥。
“好......好冷......”
辛德蜷缩在地上,颤抖的音节在牙齿哆哆嗦嗦的间隙中吐出。
“哈——”
冰森的寒气随着呼吸在屋子里蔓延,就连壁炉里燃烧的篝火都受到了影响,变得晦暗,变得苍白。
休息了良久,辛德才稍微缓过点劲来,他从地上坐起,双手抱紧胳膊,用力地上下搓动,以此取暖。
接着,他站了起来,迈动如朽木般僵硬的双腿,密集而又难言的刺痛自每一根神经上发出。
辛德艰难地走近房间的壁炉,他伸出手,拨开木柴上已经燃烧殆尽的画布碎片,取走了被灰烬掩埋的古老戒指。
被高温灼烤过的金属带来炙热的触感,为冰冷的身体带来了酥酥麻麻的刺痛,好不舒服。
辛德垂下眼眸,金色的竖瞳直视戒指上还沾染着灰烬的幽邃宝石,耳边仿佛响起了轻细的呢喃。
【你是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