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半惊魂

　　上官爰剑四人分坐两辆华车，沿着金光甬道，行百里，眼前横亘一条小河，河里无鱼，淌着发泡的黑水，对岸赫然耸立着一个古老的关隘，门楼高大，墙体浑厚，两条生锈的锁链，悬挂着一架长满青苔的陈旧吊桥，将两岸隔绝。
　　紫衣使者大呼：“车上坐着大王的贵客，快些放下吊桥，耽误了时日，大王怪罪下来，小心砍了你们的脑袋！”
　　八个雄壮的边卒，夸张地左右摇晃着，齐步走下马道，然后四人一组，推着一个巨大的绞盘。铁锁几乎锈死，每放出一节，都咔巴咔巴地响，每响一声，沉重的木桥就抖动一下，好像随时都能断裂。好半天木桥总算落了地。
　　两个紫衣使者驱车飞驰而入。
　　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上官爰剑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见身后一个半圆的洞口，闪着光亮。
　　原来这关隘是一个隧道的入口。上官爰剑重新坐好，大睁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两耳生风，空气越来越潮湿，不停地有水滴落在身上，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上官爰剑忽然想再看一眼自己生活了二十来年的那个世界，于是不安地侧身回头，见入口的光亮，只剩一个小圆点点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光亮，感觉两眼发热，车马再行，那个小圆点就开始模糊了！
　　上官爰剑眼前忽然闪出老父的身影，两滴眼泪，便默默地流下脸颊……
　　他抹了一下眼角，重新坐好，凝神屏气，时间好像黏稠起来，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鸟鸣，闻不到花香，只有马蹄踏在岩壁上，哒哒地响。
　　忽然一阵龙吟之声将他惊醒，他睁开眼睛，眼前便出现了他熟悉的景色，一座峭壁，峭壁中间有一间歇泉，泉水吐纳，形成一股川溪，溪水沿着山壑向下淌，淌到千里沃野，蜿蜒而去。
　　溪水两岸，长满禾谷，禾谷高过一丈，结出的米粒大如木斗！
　　“马上就要见到媳妇了！”他高兴起来，心中刚刚生起的对那个世界的一丝眷恋，便云消雾散了！
　　车马又行百里，一道金光射来，上官爰剑被金光耀得闭上眼睛，再睁眼时，车便驶上了一片台地，这里道路纵横，车马往来如梭，路边树木高入云端，遮天蔽日，透过树木的缝隙，可见前方一片楼阁殿宇，仙气缭绕，宛如天宫
　　“这里真好！”小姒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东瞧西看，
　　”小姒妹妹，你醒了？”
　　小姒看了上官爰剑一眼，点了点头！
　　紫衣使者在一处青砖黑瓦的建筑前勒住马。
　　马车一摇晃，惊醒了李少卿，他揉了揉眼睛，说：“这是哪儿！”
　　一位紫衣使者上前施礼，说：“壮士，这里是君子馆！”
　　李少卿迷迷瞪瞪下了车，伸了一个懒腰，一抬头，见到门楣上横挂着一副木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君子馆！”
　　李少卿摇了摇头，自语道：“切！世上哪有什么君子，都他妈的是小人！”
　　紫衣使者不屑理他，转身对上官爰剑说：“请先生移驾，先到管内休息！”
　　上官爰剑也跳下车，躬身还礼，说：“有劳两位大人了！”
　　紫衣使者又躬身施礼，随后伸手搭了个请，于是三人并行而入。
　　没走几步，听身后有人轻声喊：“上官先生留步。”
　　上官爰剑停住脚步，回头，见一个紫衣使者招手唤他，他狐疑地走了回来，对二位使者躬身施礼：“不知王使大人有何吩咐？”
　　一个紫衣使者指了指车上鼾声如雷的厨子潘二，说：“这位怎办？”
　　上官爰剑走上前，伸手扶住厨子潘二的肩膀，摇了一下！紫衣使者上前，按住他的手说：“其实大王并未诏请他。只因他见到了我们的紫衣车架，我们才将人一并带了回来，先生若与他无甚交情，就把他交给我们处理吧。”
　　上官爰剑道：“不知两位大人将如何处理他！”
　　一个紫衣使者嘿嘿一笑，说：“无用之人，活着靡费粮食，随便找个坑，填几锹土……”
　　上官爰剑一听，沉下脸来，说：“世上哪有无用之人，所谓废材，只是老天把他放错了地方！”
　　两位紫衣使者互相交换一下眼色，一个使者说：“既如此，先生把他叫醒就是了！”
　　上官爰剑再次伸手推了推厨子潘二，推了好几下，厨子潘二才睁开两只肉泡眼，看了看众人，疑惑说：“这是哪儿？”
　　一个紫衣使者嘿嘿笑说：“这是地府！”
　　厨子潘二大惊，一翻身便从车上滚落，嘴唇不停地哆嗦，却说不出话！
　　上官爰剑笑道：“逗你呢，这里是天堂！”
　　厨子潘二一听，咧开大嘴哭了：“天堂地府我都不愿意住，我就喜欢我那个小菜馆！”
　　上官爰剑回身对一个紫衣使者说：“二位大人，您看能不能把他送回去？”
　　“上官先生，大王之命我们接人，送人却不归我们管！”
　　厨子潘二一听，爬起来，一把抓住一个紫衣使者的衣袖，说：“两位大哥！不！两位大叔，求求你们把我送回去吧，我灶台上还炖着羊骨头汤呢！里面放着两个羊头一扇排骨，若是回去晚了，非熬干锅不可……”
　　紫衣使者一脸鄙夷，看着上官爰剑，说：“不行，就把他交给我们吧！”
　　不待上官爰剑说话，小姒大步走回来，一把揪住厨子潘二的耳朵，说：“不管天堂还是地府，都比你那破菜馆强！”说罢，揪着他进了大门！
　　第二天，上官爰剑尚未起床，就听“嘎嘎”两声乌鸦叫，他睁开眼睛，屋外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他刚坐起身，忽然一支雕翎箭破窗而入，钉在他的床头，他吓出一身冷汗，翻身落地，一轱辘身钻进床底，在床底趴了足有一个刻时，再无箭射入，心想，莫非这两位紫衣使者和打死妻子的是同一伙人？转念一想，若真如此，妻子怕是也已遇害！
　　想罢，他从床底下爬出来，手提一柄长剑，推门而出！
　　待冲出君子馆，见一名身形瘦小相貌猥琐的男人，正挥鞭抽打一名强壮的军官，边打边狠狠说：“一只乌鸦你都射不下来，误了行刑的时辰，定要你的脑袋！”
　　上官爰剑一听，放下心来，收住脚步，站在君子馆门口，持剑而立！
　　那个被打的军官双手抱着头，委屈地说：“申屠公子，我明明看见箭从乌鸦的身上穿过去了！”
　　“既然箭都从它身上穿过去了，乌鸦怎么还在树上？”
　　那个军官不敢再强辩，挨了几鞭子，悻悻地回归本队。
　　百名威武的士兵，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个军官。军官觉得失了面子，提刀走到猥琐男人面前，抱拳说：“请公子准许我手刃人犯！”
　　被称作申屠公子的猥琐男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那个军官回身喝道：“带人犯！”
　　不一会儿，两个彪形大汉押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走到猥琐男人面前。猥琐男人嘿嘿淫笑着，抬手撩起女子的长发。一张美丽的脸便露了出来。
　　申屠公子仰着脸，露出两颗突兀的板牙，淫笑说：“可惜了这张脸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