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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影很小很小，在两米多高的芦苇里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点影子，灰褐色，像是四脚着地，但是奔跑起来异常迅速，那是一种远远超乎于人的速度和灵活性，就好像——老鼠，或者是四处游荡的跳蛛。
陈皮子踩在芦苇的梗上，轻盈的在空隙中穿梭弹跳，她身后的芦苇纷纷合拢，摩擦作响。
芦苇的大叶子划在她的脸上，叶子边缘都是锯齿状，她的脸被割出一道道伤痕，鲜血又被风吹到脸侧，一直流到脖子上。
两米，一米半，一米……她伸出爪子。她的右手指甲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近乎金属的质感，指甲微微的向前弯曲。
她猛然俯冲了下去，但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是那个东西在地上刨了一个洞一样，它跳跃了一下，就是那么一眨眼之间，它溶解在了灰褐色的芦苇根里，消失不见。
陈皮子的爪子抓到了地上，她站起身来，几个手刀扫向四周的芦苇。
芦苇的汁液冒出来，芦苇倒地了。可是她还是看不到，看不到它。她踩断一片芦苇，又扫倒一片，没有，还是没有。
忽然，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道湿淋淋的身影从水下钻出来，水从它的毛发滴落到芦苇杆上，很快消失不见。
它像人类一样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银色刀片。陈皮子猛然转过身来，它对上陈皮子的眼睛后，嗖尔低下了腰，再次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陈皮子此时却没有再次追赶，她开始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从水中捞起了一个田螺，往它逃跑的方向一扔。
“啪嗒”一声，接着是重物扑落在水中的声音。
陈皮子跃上芦苇的枝头，飞快的往回跑。
不管这个剥皮客是不是诱饵，她都必须先回去保护其它人的安危。
远远的，她就听见了致丹子和陆先生的呼唤，她高声回应着一路寻去，果然也看见致丹子立在芦苇上张望着她。落了地，致丹子连施主都不叫了，直接道：“你去哪里了，把我们好担心！”
陈皮子道：“此地不太对劲，可能会有活尸。我遇到一些东西了。大家小心些。实在抱歉，抱歉。”
陆先生道：“什么东西？”
陈皮子只好一边跟着他们搜寻，一边解释道：“……一些，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我之前遇到过，在西北。跟猴子一样，叫剥皮客……”
陆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慌乱，道：“不必担心。别忘了还有我们两个，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对对对。”致丹子拉着她的袖子：“施主没受伤吧？”
陈皮子摇了摇头，致丹子这才松了口气。致丹子张嘴，下一句话还没吐出来，陆先生便道：“找到了！”
陈皮子上前一把拉住两个人：“不可鲁莽！”
陈皮子小心翼翼的拨开层层叠叠的芦苇，只闻见了更为浓烈的尸臭味。
她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分叉，硬硬的。
她抬起脚，才看见脚下面是一只干瘪的苍白的手。
一片人皮随着她抬脚的动作掉了下来，露出里面森森白骨，上面覆盖着发红的，粥糜状的腐肉。
致丹子脸色白了，紧接着就黑了。陆先生的脸色也因为激动罕见的泛起了一层红晕。
陈皮子绕开那只手又向前走去，踩倒两片芦苇后后面的惨象这才全部展露出来。
尸体被抛在沼泽较深的一片水域里，密密麻麻对着他们的全是死人的脸。肉质都成了絮状，有机质汇成浓稠的汁液从各个地方渗出来——嘴，耳朵，眼睛下，皮肤。
你的肉和我的肉交融在一起，没有办法分清谁是谁。尸体相对整齐的交叠在一起，基本都是躺卧，很少有其他动作的尸体——也许也有，但是腐败成这种程度已经无法分辨了。
“巨人观？”致丹子问道。
“已经过了。”陈皮子忽然蹲下身，从水里挑起来了一只手。
那只手也是干瘪的，此时它的表皮被泡的有点发白，手的主人被尸体压在水下。
陈皮子道：“不对，不对！”
陈皮子很清楚，沼泽一般是酸性的。如果尸体泡在沼泽中一段时间，尸体的皮肤就会发黑。
而这只手，皮肤只是被泡的开始发白肿胀，根本没有发黑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些尸体，是刚刚被搬过来的；这里别说是第一现场，恐怕连抛尸都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
果然，那只手忽然微微一颤，一把扣住了陈皮子的手掌。
陈皮子一把推开致丹子和陆先生，伸手砍断那只死尸的胳膊，手掌发力一握，只听见几声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陈皮子再次张开手的时候，那只手已经被她握成了一段段肉块簌簌落下。
她往后退了一步：“快走！我们上当了！”
但是她说晚了一步。
陆先生踉跄了一下，他挣扎的抬起脚的时候，陈皮子看见他的脚腕上环着一只皮肤剥落的手。
陈皮子和致丹子同时出手，那只手如同断脚的蜈蚣，啪嗒一声掉在了水里。
陈皮子高声叫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致丹子拉着踉跄了一下的陆先生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迎面撞上了一具直挺挺站立的尸体。
陆先生推开致丹子，将左手拇指和小指对起来，尽力张开剩下的三指。一根筋从手腕间鼓起来。
他用那扣在右手拇指上的玉器从被划开手腕中挑出那根血淋淋的筋来。此时陈皮子才看到，陆先生的那根筋已经变成了一根沾着血液的毛笔。
陈皮子隐隐猜出来陆先生应该把自己献祭给过什么东西。但是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去管这个了。
陈皮子一石洞穿咬来的牙齿，而后搭着那具尸体的肩头一步跳过尸体，双脚蹬翻向致丹子跑去的尸体后，拔起一棵不知道什么树把身后的尸体钉在了地上，她一手拧住了身边的不知道那里来的脖子：“要么把他们全部粉碎掉，要么保持完整，把他们钉住。”
她话音刚落，左前方就腾起一阵血雾。
陈皮子向那边看去。血雾快速散去，陆先生站在血雾中心，毛笔尖端正一滴滴往下滴着污血。
满地的碎肉，找不到任何一块完整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