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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张久复,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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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头一次发现有人还记得我,叫我的名字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我回头望去,发现是早上开车送我回家的那两个人在叫我。
  “你们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我还想问你呢,”张久复问,“你怎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啊?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还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吵架?那是跟熟悉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没有人会费力与自己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的吵架吧?而我的家人,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有。只是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这是我刚刚才知道的。所以我才一个人在这儿。”
  “你是说你的父母都已经在天堂了吗?”
  在天堂?我想他们误会了我所说的话。他们并没有死。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一五一十地说出事情的真相,他们会觉得我不正常。而且,当他们抛下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彻底地在我心中死去了。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张久复表情凝重地说。
  “没关系。”倒是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样说真的好吗?算了,反正只是跟陌生人随便说几句话而已。与其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不如先好好想想眼前的事情吧,往后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你有地方住吗?”林夏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万一被坏人盯上了不好。”
  “是的,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我大声喊出这句话,随后转过头去假装看东西,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听到他们小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抛弃我?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无依无靠,你们怎么能这样狠心抛弃我?如果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或者一开始就把我抛弃,而不是用爱来养育我,像雨水一样滋润我。正当我在爱中茁壮成长,我却突然被人移栽至干燥无水的沙漠中。我就这样在黄沙飞舞的世界中绝望地枯萎而死。
  我该怎么办?夜幕已经降临了,我找不到栖身之处。也许我可以去同学家借宿?呵,可我敢打赌他们肯定也不记得我是谁了。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感到迷茫,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我所做的事情到最后都是无用功。
  一阵风吹过了我们,也吹过了香樟树林。我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哭泣,让别人看到我这副难过的样子,于是我跑了出去。
  张久复迅速追了上来,问我打算去哪里。我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用嚎啕大哭的方式回复了他。我看见林夏也跑了过来,然后,他们两个人从侧面向我靠近,两个人紧紧抱住了我。仿佛失去家庭的悲痛是会传染一样的,我看见他们也在抹眼泪。
  最后,过了一会,我恢复了平静。他们还在我的身旁陪伴着。我靠在路边的一盏路灯下,对他们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像往常一样展现出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即使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然而,我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张久复说。
  “什么怎么办?”
  “你不是跟我说,你没有家了吗。你今晚打算住在哪儿呢?”
  “是的。”虽然我脑海中有一万种美好的幻想,幻想我能回到昨天。但我却不得不承认现实,直面着这残酷的事实。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呢?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只要你想,你总是能有办法的。而且流离失所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如果他们能过下来,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把眼前的困难都一个个解决掉。而且,我庆幸现在是和平年代,在战争中流离失所才是最糟糕的呢。起码,我不用害怕会有一颗炮弹从天而落到我身上。我也对现在的天气感到很满意。现在是夏天,没有刺骨的寒风让人瑟瑟发抖。我可以高兴的躺在公园的长凳上,仰望天空中闪亮的星星。我也不用担心孤独,有那么多花草、树木陪着我呢,我还可以跟它们道晚安。然后,在大地母亲的守护中,进入甜美的梦乡。那一定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我苦笑着说。
  “如果你愿意这样做的话,我也不反对。”张久复接着说。
  我有些困惑。他是什么意思呢?但很快林夏的解释就让我明白了。
  “别逗他了,我们正好在城郊有一套房子,”林夏说,“正巧还有一个房间空着。我想你住在这个空房间里再合适不过了。跟我们走吧,我们的车子就停在这旁边,放心,我们不会把你卖掉的。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会对你非常好的。”
  他们的这番话使我感动不已,让我抱着一种崇高的敬意看着他们。我和他们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他们却对我这么好,尽管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要不是他们,今晚恐怕我就得真得在“大地母亲的守护下”进入梦乡了。在这个不幸的日子,我失去了所有,但在最黑暗的时刻,还能有人能对你好,并真诚热心地帮助你。那久违的温暖重新触及了我的心灵,我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这泪水将这一天所有我遭遇的所有不幸、悲伤全部倾泻了出来。
  我感激地对他们说:“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河,我的四周除了冰冷的水外就是无尽的黑暗。就当我感到绝望并且差点被淹死的时刻,他们向我抛出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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