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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熊燕妮忍不了，踩着石头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黑影的手腕。
黑影受到突然的惊吓，一脸惊恐，抬头望向熊燕妮。
大桥上的路灯照到这里，还有微弱的光。
微光中是一张单纯、俏皮的脸，这是一位一脸阳光的金发女孩。
女孩一看，来抢钱和食物的是个女人，胆子大了不少，回头向隔壁桥洞喊，“约瑟夫，快来，有人要抢咱们的东西！”
一个瘦弱的斯拉夫男孩从桥洞里冲了出来，戴着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本厚书，充满敌意地望着熊燕妮这个侵略者。
桥洞里又传出一声咳嗽，一个日耳曼老者威严地走了出来，拄着根拐杖，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
“姑娘，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要食物，得在自己的地盘搞。
往东走半里，铁路桥下还有一个空位。”
熊燕妮哭笑不得，自己这是被当成抢地盘的流浪者乞丐了？
熊燕妮一脸气愤，指了指第一个桥洞里还在熟睡的廖岩。
“这明明是他的财产，你们想据为己有，没门！”
金发女孩和斯拉夫男孩约瑟夫都是聪明绝顶的孩子。
熊燕妮这话一出，两个孩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向熊燕妮的时候，目光就和善多了。
“大姐姐，你好像误会了，这钱和食物廖大哥就是给我们准备的。
你在旁边应该听半天了，我叫安格拉，就是廖大哥刚才提到的小易啊。”
熊燕妮狐疑地盯着安格拉，“你一定是偷听了他的自言自语，冒充的，怎么能证明你的话？”
“还需要证明么？我们已经在这桥底下做了一年的邻居。
倒是大姐姐你，跟廖大哥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他？有什么资格维护廖大哥？”
安格拉的眼睛里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十分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熊燕妮。
“额——”
熊燕妮一愣，支吾了一会，一咬牙，“我是廖先生在外面包养的女人。
半年来，我已经收了廖先生六千多马克现金了。
你要是不信，去问问永安和他的小弟们，熊耳山便利店的女老板，是不是廖先生包养的？”
永安是这一片的混混头，在流浪者中名气还是挺大的。
熊耳山便利店其实这一家人都经常路过，只是没认出熊燕妮就是那里的老板而已。
熊燕妮这么言之凿凿，看上去是真的啊。
安格拉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廖大哥那么老实一个人，没想到还能干出这种事啊。
难怪，毕竟是成年男人了，姐姐你又身材这么爆炸。
喂，姐姐，廖大哥表现怎么样？
他体格那么壮，是不是非常勇猛啊？”
“咳，安格拉，未成年的小女孩子不应该谈这个话题。”
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从桥洞里走了出来。
“姑娘，小点声，不要吵醒了小廖这孩子。
他工作了一天，已经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
既然是自己人，来我家里咱们详谈。”
安格拉再拿起食物和钱的时候，熊燕妮犹豫了下，没有阻止。
跟着她，踩着石块，进了易北河大桥西面第二个桥洞。
桥洞里住着一家四口。
虽然是流浪者，这一家有两个女人，桥洞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东西布置有序，倒是很有“家”的样子。
桥洞顶上挂着一支充电的led灯，发出淡淡的光芒，约瑟夫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读书的。
老妇人将两百马克收起来，打开了打包的土豆炖牛肉和烤猪排套餐，摆在一个破旧的桌子上。
“趁热吃了吧，别辜负了小廖一番好意。”
抬头看看傻站着的熊燕妮，“姑娘，你要不要一起吃？”
熊燕妮摆摆手，“我早吃过了，你们请。
我就是觉得，就算廖先生愿意给你们钱，你们怎么就忍心收呢？”
安格拉辩解，“我们也不愿意啊。
可是第一次他给我们，我们没拿，他生了很大的气。
还在那里痛哭流涕，说这个家不要他了。”
老妇人接过话茬，“小廖这孩子，怪可怜的。
自小是孤儿，一定非常渴望有个温暖的家。
本来还没什么大事，可他失业后，受了重大打击，极力要证明自己。
姑娘你是没见过失业前半年他是什么样子，否则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半年前，他突然变了个样，把我们当成了他的家人。
他给我们钱后，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我猜，他是找到了精神寄托。
实际上，我们一直在花我们的存款。
他给的一万多马克我一直存着，一芬尼也没花，是准备将来还给他的。
不过，安格拉和约瑟夫要上大学的钱，我们确实是没有的。
我们准备到时候动用这笔钱……”
“哼，最后，还不是要了人家的钱？”
一直闷闷看书的约瑟夫忽然插嘴，“我们用了廖大哥的钱，以后一定会报答他。
如果他的病情加重，以后不能工作了，我们养他一辈子。
实际上，我前段时间在网上接写程序的活，已经赚了两千马克。
不过爹娘和廖大哥都劝我，先考上大学，不要为了钱耽误最重要的事情。
我上了大学后，会有奖学金，还会勤工俭学。
将来我一定能挣到足够的钱，养活全家，包括廖大哥，一定能的！”
话不多的约瑟夫一气说了这么多，脸色变得潮红，神色变得相当激动。
熊燕妮从约瑟夫狂热的眼神里，看出了廖岩的影子，廖先生的眼神好像就是这么带点狂热和偏执。
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不由有点担心，这个被廖先生命名为小北的约瑟夫，千万别走上廖岩的老路啊。
熊燕妮眨眨眼，“你们就没想过，给廖先生治一治？”
老妇人摇摇头，“那要一大笔钱，还不一定治好。
而且，他只是幻想有个家而已，你既然跟他相处，发现他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么？”
熊燕妮想了想，“廖先生积极向上，为人正直，尊老爱幼，热心公益，人品优秀，确实是个标准的好市民。”
“这不就得了。
这样一个好小伙子，有什么必要当成精神病治疗呢？”
熊燕妮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既然他都赚钱了，你们干脆租个房子，真的凑成一家，住在这桥底下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们提过，可是小廖偏执地认为滩涂上有座别墅，不肯搬走，我们也没办法啊，只好依他。”
熊燕妮咬咬牙，“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一定有办法的。”
攥着拳头说这话的时候，熊燕妮的眼神坚定，带着点偏执狂热，不知不觉中，已经受了廖岩和约瑟夫的传染。
…………
第二天早上，阳光洒满了易北河，几只白鹳在滩涂上助跑几下，飞上了天空。
在白鹳的鸣叫声中，廖岩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低头看看身边的女友，女友瞪着无神的双眼，一言不发。
不过以前的女友都是病恹恹，眉头紧锁的样子，现在似乎荣光焕发了不少。
女友没说自己叫什么，自己给她起名熊妹。
说起来，跟那个便利店主倒是一个姓啊。
现在看来，长得似乎也像熊燕妮了，就是比女店主腰粗了很多。
驱除了脑袋里无聊的想法，廖岩穿好西装，背着手提电脑，走出别墅，要上班去了。
——当然，先得去一趟咖啡店换回那个手提袋。
看廖岩步履轻松、斗志昂扬地走了，熊燕妮鬼鬼祟祟地从街角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