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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会摄影的文字记者不是好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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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车展第四天，当老蒲如约来到5号馆挤进密密麻麻人群的时候，夏天已经在等着他了。本届成都国际车展，公关公司请的模特个个水灵灵的，老蒲一看见美女，又放飞自我了，端起相机就指挥起模特的站位。不一会儿就来了一群“老法师”加入了拍摄的队伍，原来一对一拍摄变成了群拍，显然他们是来蹭拍的。老蒲肯定不会任人摆布，自己指挥起模特来：“哎对对，往前站一点，避开顶光……好的，就这样！漂亮！”随着咔嚓咔嚓清脆的快门声，美女的窈窕身姿就被装在相机里了。显然，他已经完全忘了原本来5号馆这个展台是来找夏天的。
“老蒲！”夏天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一阵了。
老蒲突然转过头，看见是夏天，连忙赔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拍照正在兴致上，没注意你过来了，本来想晚点给你说我来了呢。”
“拍摄模特也是你们记者要写的新闻稿吗？”夏天略有不悦地问。
“没有没有，报社没有安排这个选题，我自己拍着玩的，”老蒲呵呵笑着，“我就是发在自己的微博上，我是摄影博主嘛，给美女点赞的可比给汽车点赞的多得多去了！男人嘛，都喜欢看美女。”
夏天抿嘴笑着：“来来来，说正事。”
两人一起从展台来到了后台，穿越过层层人群也确实不易，毕竟来看车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做PR的妹子果然都是精挑细选，夏天是那种精致的女孩，扎着马尾，穿着小衬衫和包臀裙。老蒲跟在她后面，悄悄打量了一下她的翘臀，确实有那种令人想入非非之感。夏天一回头，老蒲赶紧把眼神移到别处，如果被别人发现自己老是盯着别人屁股看，不被人说变态才怪。
夏天笑了笑，也没说话，径直领着老蒲到了休息区尽头一处安静的地方。两人在一个玻璃圆桌两侧面对面坐下，夏天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三个信封，递了过来。老蒲心领神会，直接接过来没看就塞进摄影背包里了。
“那啥，三份劳务费，都是摄影的，”夏天掏出小本本看了看，又合上，对老蒲说道，“昨天邀请你的新闻发布会的车马费，在媒体日现场公关妹子就已经发给媒体老师们了，剩下的就是我现在给你的，一个今天展台的摄影，一个是昨天2号馆另一个展台的摄影，还有一个是……”
“是昨天在奇瑞展台帮你们摄影的，”老蒲笑道，“我记着呢，忘不了！”
“劳动报酬，钱怎么可能忘！”夏天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就只帮我们一家活动执行公司摄影吗？还有别人的活动公司联系你吗？”
“那怎么可能，只有你们一家！”老蒲脱口而出。
夏天想了想：“也对，像你摄影这么好的记者，又不是专职摄影记者，还要写稿子的那种，确实难找。”
“怎么？你们请的摄影公司撂挑子啦？叫我来当救火队员？”
“车展前不是有汽车品牌的活动吗？那时是我第一次跟想你合作拍摄，那确实是叫你当救火队员来着，和下游的摄影公司谈崩了……”夏天呵呵地笑着，“当时是觉得你照片拍得好，关键是便宜，只用给车马！更关键的是你还答应了！我只需要走个媒体核销流程就行了，还不用走采购流程，简单！”
老蒲一听，乐了：“好呀好呀！我就是便宜！以后继续叫我来拍照！”
“那必须的！你想嘛，你们报社的版面多小，根本装不下你那些大作，又是再生纸印刷，不是铜版纸，质量毛毛的，还不如给我们多拍些官图。”
“我可以发微博啊！我粉丝可多了！”老蒲一拍大腿道。
夏天也乐了，兴奋地说道：“我来找你就是聊这个的！这个是机密，你先告诉我你要保密。”
“什么玩意儿？还保密？”
“必须保密！”
“好吧，我保密……”老蒲好奇地回答道。
夏天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今年4月的BJ车展上，亮相了一款新车，就是弗德翼龙，你在这次的成都车展上也看到了。我们公司……嘘……我们公司总部刚刚拿下了这款车的全案推广执行，最近也只是亮相，还没有正式上市，估计新车会在2012年年底上市。我这边负责西南区域，在四川这边也有推广计划。本来我通过你找你们报社投个预热广告，但你说过这个口子不是你在跑，那我就找你们对口记者了，她就是颜卿嘛，你也说过她跟你关系也好，所以摆得平。这个口子她在对接，但对你，我还是想你帮我们做点啥。”
老蒲略微思索，问：“不就是发布会拍摄么？”
“那怎么可能！”夏天笑了，也许是发现自己声音大了点，又继续压着声音说道，“全国发布会我可管不了，区域发布会要等全国上市以后，那就是明年了。我的意思是，下个月给你一辆试驾车，你开出去帮我们拍点符合这款SUV调性的实景图，做前期预热，你有没有兴趣？”
“哦？”老蒲一下坐直了身体。
夏天继续解释道：“我看过你微博，而且你是跑川藏线的，这个内容很符合SUV的调性。你粉丝量接近7万，我们公关部媒介同事专门做过分析，你虽然不是那种大V，但转化率还不错，有效活粉很多。你把这车开到高原上去，把照片拍回来，将你玩车的故事发到你微博上，将你的粉丝评论好好维护一下，点击量做漂亮一点，算是我们新车推广策划里的一部分。”
“这个……”显然老蒲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显然还有点迷茫，“我以前开车出去都是带队、拍人像，而且是收费的……”
“哈哈！你在想啥呢！肯定不会让你免费白干嘛，目前我给你的预算是5万元，你干不干？”
“啥？5万？”老蒲愣了。想当年带队一次，最高也就是4千，从成都出发，进藏两到三天，自己拍了照回来还反反复复给客人修图，也就才挣4千一趟。同样发微博啥的，也仅仅是自我宣传的需要。
夏天继续追问道：“觉得少了？有要求就提。”
“可以可以，正好！”老蒲慌忙点头道。
“那你有公司吗？经营范围是啥？”
老蒲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和木浅合伙开的公司，半年前股东撤了，股权关系已经变更，经营地址也转让了，但是公司还没注销，这是多么英明的决定！他立刻回答：“我有公司有公司，一直挂着呢，正规文化传播公司，涵盖互联网和摄影业务，可以开票！”
“那不就行了！”夏天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
“等会儿！”老蒲突然想起了啥，“报社那边我怎么交代？他们知道我接私单怎么办？”
夏天悠悠地说道：“你们记者都有办法的，你是今年刚入行的记者，现如今哪个记者没点私事嘛，都懂！你微博名字没人知道吧？”
“至少报社没人知道……”
“那不就对了！你不说，没人管你！”
“这个……”老蒲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们汽车主任钱鑫，一样的，他也有自己的私活儿，以后你就知道了。”夏天狡黠一笑，“翼龙的前期推广我也考虑了他的，他自己还悄悄弄了个汽车类杂志呢，比你的微博弄得大吧？而且这次翼龙的预热推广，在你们西部城市报，我们总部会投放50万的整版广告，再加1场配套的落地活动。把你们报社喂饱了，根本没人管你们小记者们利用自己的业余爱好去干些啥。”说到这里，夏天还特别加重了“业余爱好”四个字的语气。
老蒲半信半疑：“好吧……那就弄。”
夏天继续滔滔不绝讲着：“还有一个顾虑就是颜卿，她在跑福特口子嘛，你不是说你跟她关系好么？另外就是这次投放你们报社初步预计50万，你们报社的广告提成是10个点对吧，颜卿的工资里的提成就是5万，跟你挣得也一样嘛，把她也喂饱了，不会背后捅你的。”
“有道理！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老蒲惊讶道。
夏天笑了：“我以前也是西部城市报汽车版出去的呀！大学刚毕业就呆在那儿，要不然我怎么跟钱鑫，还有厂家和公关公司这么熟呢？后来就混到甲方去了。现在你没疑惑了吧？这就对了，下来咱们聊签合同的事。”这时，她神秘地将头凑过来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啊，就是微博上你发的在川藏线那个小姑娘，是你女朋友？还是老婆？你结婚了吗？”
“呃……”老蒲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想了想，叹着气说：“结啥婚嘛，女朋友跑德国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噢，这样的啊……”夏天若有所思，轻轻咬了咬嘴唇，“这样吧老蒲，今天就聊到这里，我们下来聊合同的事。”
老蒲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上，他抬起头看了看夏天，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小挎包，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过了一会儿，夏天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角，对老蒲说：“走吧，该干活儿了。”
“嗯好。”老蒲也站了起来，背上摄影包准备出休息室。
“老蒲！”身后传来夏天的声音，“记得给我打电话噢！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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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个月来，老蒲和夏天走得很近，其实颜卿是知道的，毕竟颜卿也是相同品牌的对口记者，两次活动现场都看见老蒲也在。颜卿和老蒲同一时间入职报社，认识夏天的时间都一样，起初颜卿也纳闷，但毕竟颜卿和老蒲关系这么熟了，几经闲聊，大家就心照不宣了。颜卿曾嘻嘻哈哈对老蒲说：“别跟我抢口子！我跑我的新闻，你挣你的摄影钱！”虽然是开玩笑，话中也暗藏玄机，老蒲也不傻，连忙用明语喊话表示自己在福特的活动现场只做摄影，别无二心。
但有一回在报社行业新闻部内部例会上，钱鑫提了一嘴：“我们报社内部，有的人嘛，把摄影部的事情都干了，你干好自己部门的版面就行了，不要让其他部门说闲话。该其他部门做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越俎代庖。”
听到此话，老蒲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像在大学课堂上犯瞌睡的时候，突然听到老师点名点到自己似的。钱鑫没有暴露姓名，但听得出来他是在说老蒲。事后细细琢磨，应该和自己私下和公关公司接摄影的单子无关。钱鑫说的大约是在报社内部自己的部门，行业新闻版面上刊登的部分照片确实来自老蒲所拍摄，除了颜卿，还包括张朝岳的教育版，大家都知道后，以至于本批入职的其他记者也来让老蒲帮忙拍过照。
至于“其他部门说闲话”，是哪个部门？钱鑫没有明说。
老蒲暗自揣测，在报纸上发图片，正如夏天所说，受到版面所限，再生纸印刷也是毛毛的质量，说实话，换算下来一张图30元到50元的稿费，老蒲还真不图那个，他只是碍不下别人请他帮忙的面子而已。
“谁叫他们摄影部的流程太繁琐了呢？”散会后，老蒲跟颜卿悄悄讨论着。
“对啊，现在去跑口子的记者自己就能拍，而且好多汽车厂商有官图，完全可以不叫摄影部嘛……”颜卿也小声附和道。
老蒲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走！又该跑口子了，跟我一起出去么？咱们路上聊。我入职前在一次大学课堂上还有一次讲座，说的就是以后的媒体人需要全才，什么都会，采编播流程独自一人做完。我当时讲的虽然是广播电视，可报纸也属于传统媒体，本质上是一样的。说不定再过几年，网络渠道会越来越发达，平面纸媒也可以发视频了，但运营成本没有降低，招人更需要全才。”
颜卿两眼放光：“走，一起！你等等我……你还这么厉害啊？大学老师？”
“哪有，现在大学老师都是博士了，当时我只是做个讲座。”老蒲带着颜卿共同步入电梯，边走边聊着，“你看咱们汽车行业，要写稿子，要拍图，还要会开车！因为要参加那么多试驾会，还得有3年驾龄呢！”
“确实是……老蒲，我拜托你个事。”
“啥事？”
“我买了个单反，不会用，教我摄影好不好？”
“怎么？你想通啦？要学摄影啦？”
“哈哈对啊，不会摄影的文字记者不是好司机！”颜卿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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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独白】
本仙发现，老蒲挺有女人缘的哈，怎么近一段时间找他的都是妹子！像颜卿啦，夏天啦什么的，以前我还在说佟晓卓是小妖精啥的，看来身边的小妖精还真不少，会摄影果然吸引女生啊！
老蒲最近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每次一回来写完了稿子，就泡在论坛上发帖。不久前，本仙守着老蒲把弗德翼龙的合同整理完了——别误会，老蒲看不见我，我就是托着腮帮子坐在沙发上甚至他旁边，他也根本看不见我。我只是很享受这种能近距离看他做事的这种感受，但我最感兴趣的是，佟晓卓走以后，老蒲最近好像缓过来了，那这个色鬼是会喜欢颜卿呢，还是夏天呢？
我凑近看了看老蒲究竟在做什么，原来他又试图在论坛上发起征集，想带人去摄影了，他不是在西城上班吗？怎么又做起以前的老本行来了？
等他在键盘上敲入了整段文字，本仙细细看了一下。老蒲大约是这样写的：“金秋十月，国庆新都桥-子梅垭口摄影采风3日游，求同行者若干。本人提供SUV一辆，其余人平摊油费和吃住即可。本次同行最好是专业的摄影师，一路沿途摄影比较辛苦，不接受刚上高原的新手。9月30日错峰出发，望有意的人联系我。”
新都桥，又是那个熟悉的地方。看来老蒲又想回川藏线了，他的川藏线情结真的是一直不减啊……
等会儿，国庆？这不就是夏天与老蒲合同约定的弗德翼龙试驾车用车时间吗？难道老蒲是想……本仙明白了，老蒲啊老蒲，你算得太精了！合同约定的5万，你还想找人平摊油费和住宿，别人又不知道你收了厂家多少钱！你连最后的成本都要抠掉，说你抠门，是真抠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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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蒲和夏天合同约定在国庆小长假取试驾车，是因为国庆期间是汽车行业终端销售的高峰期，许多促销广告和软文早在9月份就预热过了，国庆期间报刊缩版。时政社会新闻增加版面报道国庆盛况，商业版除了旅游餐饮版以外，其他版包括汽车版，在国庆期间减刊到半版甚至停刊，这几天确实不需要汽车记者再去跑口子——跑了也没人接待，都在接待客户忙着卖车呢。
按照夏天发来的取车信息，老蒲在9月下旬取到了试驾车。根据行业惯例，厂家会把还未上市的试驾车办理好临时牌照，放在当地4S店，供媒体试驾体验取用；若是已经上市的试驾车，为了避免这些未上牌的试驾车流向普通消费市场充当新车卖，就上好正式牌照出售给汽车租赁公司管理，也可由厂家付租赁费后向媒体提供试驾使用。显然老蒲这次属于前者，当夏天在微信上给他讲这些规则的时候，老蒲感叹，真是一行有一行的规则，要学的还很多。
当4S店市场经理听说是媒体记者前来取试驾车的时候，无比配合。那是个精干的年轻小伙子，瘦高瘦高的，左一个“蒲老师”又一个“蒲老师”地叫，除了事先帮老蒲加满了油，帮忙复印身份证、填表、验车，一气呵成，老蒲只需要签个字就行。
手续搞定以后，开车出4S店前，市场经理特地嘱咐道：“蒲老师，车子只有临牌，但交强险和商业险买齐了，保险单在扶手箱里！路上有小擦刮，只要不伤底漆都无所谓！另外注意不要吃罚单，注意安全！老师再见！”
“好嘞！再见！”老蒲挂上D挡起步，心里感叹这乙方当得比以前爽多了。
这是一辆AT变速箱的车，适时四驱。对于开惯了自己那辆手动挡的破SUV来说，老蒲还是头一次驾驶自动挡车型，感觉就是自己的左脚顿时失去了作用似的，放在休息踏板上无所适从。有时候右脚一踩刹车，左脚总是想去找离合踏板，踩下去又发现踩不动，无比尴尬。但老蒲毕竟是汽车记者，必须保持起码的优雅和高傲，就好比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也不能暴露自己是乡巴佬一样。
好在老蒲毕竟是老司机，不到30秒功夫，油门就踩熟悉了，左脚就安安静静地休息吧。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不需要再换挡的老蒲有时间腾出右手去拿电话了。来电显示是张朝岳打来的，平时的交集也仅仅限于工作，突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有啥事呢？老蒲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免提键：“喂？老张啊？”
“老蒲啊？在忙啥呢？”张朝岳在电话那头问候道。
“瞎忙呗！4S店跑口子呢。”
“空不？空了晚上喝点？”
哟？好意外，这小子咋突然想起叫老蒲喝酒了呢？他正在脑海里搜寻该如何拒绝的言辞，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我离职了。”
“你说啥？”老蒲怕自己没听清。
“我说我离职了，晚上出来喝点，我找不到啥人可以和喝酒了，就你。”
老蒲陷入了沉思。平时在报社工作，除了开会同事们才能聚在一起，其他时候全在外面跑口子，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见面。同事离职，虽然再正常不过，但老蒲心里突然有种五味杂陈之感。这是辆新车，还有一股皮质的味道，老蒲按下窗户，窗外的风刮在脸上，略寒。
“想啥呢？”张朝岳继续问，“很意外是不？晚上出不出来？”
“来！”老蒲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现在开车呢，开车不能打电话，等我回家先把车停好，免得酒驾。我打个车过来，晚上见面说。具体在哪里见面，等你给我发消息。”
在报社上班，确实很少有时间关注同事们干了啥，都是自己的稿子、口子、客户关系。老蒲思绪万千，所幸4S店离自己家不是很远，很快就到家了。小区保安打趣地说：“哟！还没上牌！换新车了啊？”就打开了栅栏。保安抄了临时牌照号码，叮嘱道：“你是临停的话，新车计时收费，你是小区住户，收你20块一个晚上，明早出门的时候给。”
停好车，他寻思不能让张朝岳知道自己接私活拍车的事，再加上又要喝酒，打出租车去见张朝岳最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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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夜在初秋的季节略有些凉风瑟瑟，但美食之都赋予了这座城市夜晚的活力，无论是知名餐饮大酒楼，还是街边小摊，为这座城市带来了无比的烟火气，这才是成都真正的魅力。张朝岳问老蒲喜欢吃什么，老蒲直截了当地说就在街边吃麻辣烫，才接地气。
当路边摊老板娴熟地操作起手里的各种家伙的时候，老蒲和张朝岳已经先点了两瓶啤酒，再配上一碟花生米，先喝上了。张朝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扔在小桌板上，还是软中华。老蒲这次没有再不好意思了，直接拿起他的软烟盒，用手熟练地拍了拍，跳出一根来，啪一声点上：“抽一根你的了啊，你这个味道抽起来比我的屌丝烟巴适。”
“抽抽抽！我的烟还不是别人送的！”张朝岳也捻出一根含在嘴间点上，“我平常都抽这个。”他从包里摸出另外一个牌子的香烟，老蒲一看，16块钱的硬盒黄鹤楼。
“还是比我的贵，我的是白沙，10块！”老蒲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说的！干了这杯再说！”
“喝喝喝！”
两人捧杯一饮而尽，身后传来麻辣烫摊主热情的招呼声：“哟！先喝上啦！你们的串串来了，慢慢吃！”
对于成都人来说，几样街边餐饮一定少不了，那就是火锅、串串、烧烤和麻辣烫，成都烟火气的灵魂就在于此。而老蒲这种长期游荡于CD市井小巷的人，也是深蕴其道，几杯冰镇啤酒下肚，牙缝之间游荡着五花肉的油汁，再配上烧烤摊上那一份烤韭菜，再蘸点醋，令人由衷不断感叹这才是生活。
显然在张朝岳的神情中，略带一丝焦虑。他不停地抽烟，不一会儿，那包软中华就空了，桌上变成了黄鹤楼和白沙，两人香烟下啤酒，麻辣烫和烧烤助兴。张朝岳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步入正题：“我现在终于解脱了！西城真的不是个正常人呆的地方！”
“唔唔唔……”老蒲嘴里塞着五花肉，还没来得及擦掉嘴角的油渍，“说来听听，怎么回事儿？”
张朝岳朝天空中吐了一个烟圈：“老蒲，你没注意报社招的这一批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么？”
“哦？这个还没注意。”老蒲拿纸巾擦了擦嘴，端起杯子，“来，喝一个！”
张朝岳端起酒杯回应了老蒲，猛干了这一杯，说道：“我看啊，你是把这里当天堂了，这里有什么好的？我也算是媒体老人了吧，以前在杂志社做得多好，月收入嘛好歹还能过万。现在倒好，非得要我们去做那个《西部社区报》，说的是跟主报的待遇一样，没错是一样啊，但是主报的记者就是觉得我们是小报记者，是后娘养的！”
老蒲呵呵笑道：“你还看中这个啊？我们的稿件不是在两个刊物上同时发表的嘛，西部城市报上也发，社区报上也发。”
“所以你的稿费才高啊！有文字，又有图片，光稿费就是我们的两倍！”
“我晓得，所以有部门提意见了呢。怕是我抢了别个的生意。”老蒲笑道。
张朝岳重重地放下酒杯：“那个唐主任就是看我们不满！”
老蒲抬起眼睛凝视了他一眼，没有搭腔，淡淡地抿了一口啤酒后，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所以我走了。老蒲你的稿费是最高的，你有技术，你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只会写点文字、跑点口子的人，对一个月仅仅4千多块钱的感受。话说，你靠稿费也就是5千多，还不含广告提成……”
“其实不止5千多，还有……”老蒲刚想把接5万的私活说出来，赶紧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夹韭菜，整个吞了回去。
张朝岳抢话道：“我知道不止，还有广告提成嘛，我也有！”
老蒲心里暗自打鼓，幸好没说漏嘴。
“我看你啊，就是把这里当天堂了，你有本事，该你挣钱。”张朝岳愤愤不平道，“不是针对你啊，我就是感叹感叹。我们这些有客户资源的，刚进那啥……教育版，他们叫我把我的客户资源列个表交上去，电话号码啥都交了，最后分口子又不分给我，老记者们全拿走了，这些都是我以前出单子的口子！分给我的尽是渣渣口，咋能出单子嘛！”
“我们汽车行业也差不多，新人拿不到好口子。”
“我猜也是这样，来来来，喝酒……”张朝岳和老蒲碰了一杯，这杯很用力，清脆的玻璃杯虎躯一震，将啤酒晃荡了出来。两人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张朝岳继续絮叨：“你知道我每天维护客户关系需要多少钱吗？就这烟，75块一包，还是别人给的，平时都不拿出来发，只有一根了哈……”他抽出软中华包装里的最后一根，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在一旁，边点边说，“就报社那点工资，算啥啊！我请客户吃饭都不够，我掏自己腰包，有的客户晚上还要唱歌，请俩妹子陪着啥的。我说，帮你请俩妹子我请，但你要把妹子带回家过夜，这个钱就不能算我头上了哈，这个自费。你还知道吧，经常出入高档会所，衣服都要是名牌，要不然别人妹子看都不正眼看你一眼，更别说客户了。”
老蒲呵呵笑着：“我都是别人看我拍照拍得好，才叫我。我比你们差远了。”
张朝岳好像受到了委屈似的，说：“你们编辑记者就是看不起咱们行业记者嘛，觉得就是跑广告的，但没有我们完成经营任务，你们吃啥喝啥？”
“呃……我入职的时候也是行业记者好不好……我只是比你们多一门手艺罢了。”老蒲连忙澄清道。
“还有，跑时政新闻的更瞧不起咱们，他们觉得自己跟的是政府口子，高端大气上档次，比我们跑商业口子的强。当然，最底层的是跑社会新闻的，每天就报道个车祸啊，太婆大妈吵嘴啊，消防队员帮助捅马蜂窝之类的，那些都是实习生在跑。报社这种鄙视链就很强，还是杂志社好，杂志本来就是商业精英，重视跑商务的，我以前就是，多风光啊！”张朝岳苦笑着，“能回到以前的工作就好，所以我就离职了。”
老蒲淡淡地说：“找到下家了吗？你不会是裸辞吧？”
“你们汽车版主任，钱鑫，你知道嘛？”张朝岳神神秘秘地问。
“哈！我哪能不知道，具体有话快问！跟我还卖关子？”
“钱鑫让我到他那儿去，”张朝岳压低了嗓门道，“他有个《汽车态度》杂志社你知道不？”
老板又递上一把烤串，老蒲顺手接过，回答张朝岳道：“啥？钱鑫？杂志社？”他突然想起似乎夏天曾经提到过钱鑫有个汽车杂志社，刚想说“知道”，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体制内呆过，刚想脱口而出又被堵了回去：“知……啊，不知道……什么杂志？”
“《汽车态度》杂志啊！街边报亭就有卖的，这你都不知道？”张朝岳笑道，像是出卖了A级地下情报似的。
“这个真不知道。”老蒲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朝岳略显得意：“就在咱吃饭隔壁这种小报亭就有，明天你去买一本就知道了。我给你讲嘛，钱鑫喊我去他那里上班，让我当执行主编！执行主编啊，哥们儿，我说我稿子都写不好，还不如人家老蒲会写。钱鑫说啥？他说没关系，你现在见过哪个主编还在写稿子的嘛，会跑口子、维护客户就行了，他说这是我的长处……”
“所以你就叫我出来，给我嘚瑟这个？”老蒲嘴角一撇，掏出一根自己的白沙烟，点上。
“不是，你想多了。我给钱鑫说，你要是把老蒲挖过来，我当执行主编，他当编辑，又能写稿子，又能拍图，那比在报社强多了！报纸一个版能用几张图嘛？还是再生纸印刷的，杂志还是铜版纸，全是图，你的稿费肯定高得多！光靠拍图就够了！来，喝一个！”张朝岳说完，顺手举起杯子。
老蒲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尽管觉得很意外，但也没有搭腔。
“怎么样？我的提议？”张朝岳提高音量道。
“你找我过来就是聊这个的对吧？”老蒲淡淡地笑着，“我现在在报社，不也干的挺好吗，说实话去他杂志社那儿，我心里没底。”
“你还不放心吗？你想想，钱鑫、我，都是自己人，你还有啥顾虑的嘛？”
“不是顾虑，我是觉得……”
张朝岳悠悠地说：“今天把这个事情告诉你，钱鑫也是默认的，他也是把你当自己人。你知道了这个事情，要么就烂肚子里，要么就到《汽车态度》来，要是让唐思文主任知道了他在报社内部挖人，你知道后果是啥。这是违规的，钱鑫也难自保，你就更脱不了干系了。”
“哈！关我什么事！”老蒲瞪大眼睛，“我又没问你，你是要说的！”
“反正话已经到这里了，你要么啥也不知道，要么就一起干！”张朝岳点了一根老蒲的白沙，吐着烟圈，“但问题是你已经知道了，要是以后发生点啥情况，你也是知情人之一，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老蒲愣了半晌，独自一人倒满一杯啤酒，咕咚咕咚下肚，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毕竟已是9月底，这个时候一口闷掉一杯冻啤酒，确实很凉。老蒲似乎不怕凉，又斟满了酒杯，端起杯子举在半空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是在怪自己不该出来吃这顿麻辣烫，还是在纠结张朝岳今晚的态度？前途未卜，有些事却不能自己主宰，实属无奈。
“编辑记者是不是不用跑口子啊？”愣了半晌，老蒲挤出这么一句话。
“对，就是做内容的。”
“这样吧，”老蒲将手中的啤酒再次一口闷掉，“这不马上国庆小长假了吗？国庆节放完假后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