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边是如此的安静。
　　我慢慢睁开眼，眼前是悬崖围绕的天空。我好像躺在峡谷中的一片草地上，强烈的阳光刺着我的眼睛，使我不得不爬起来将视线移到别处。短暂的几秒钟后，强光给眼睛带来的影响消失，我开始打量起身边的环境。
　　身边的树都出奇的大，而且形状很特别，我以前没有见过。整个树冠是巨伞的形状，还有藤蔓样的物体从密密麻麻的树枝中垂下来。我感觉我都可以在树中打个洞作为树屋定居了……
　　就在我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峡谷中突然传来一声充满野性的长啸，这声巨吼遥远却具有穿透力，在峡谷中形成起起伏伏的回声。
　　我的内心对周围的未知充满了恐惧，我不知道发出这种声音的是一只怎样的野兽，可我的腿却不自觉的动了起来。我似乎有着向声源靠近的趋势。
　　随着身体的移动，我发现我自己在以一种不自然的形态奔跑起来。之所以说不自然，是因为我的腰上几乎没有力量让自己直立行走，所以我在手脚并用着前进。我的感官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身边的风吹草动，明明很微弱，我却能清清楚楚得感受到。
　　这种感觉令我感到畏惧，我的内心似乎还无法快速接受这样的变化。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在我奔跑的方向，渐渐有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我看着一路上从未见过的奇怪植物，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山洞。
　　山洞的漆黑让我感到不安，可我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犹豫得向洞中前进，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就在这时，前方又传来了和之前那声几乎一样的巨吼，只是现在，那声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我无法想象那是一只多么凶残的野兽，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可我的身体却仍不听指挥得前进着，内心和行动上的巨大差异，令我几乎崩溃。黑暗带着恐惧侵入我的视野，侵入我的内心，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用尽力气嘶吼着，希望自己能脱离这困境……
　　刹那间，我的眼睛睁开了，身体处于本能地坐了起来，刚才的黑暗已经消失不见，我正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
　　原来，是一场梦。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被子和枕头都湿了。邻铺的舍友张全也坐了起来，一脸怨恨都盯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梦时的嘶吼可能并不是假的。便抬头朝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多大的人了，真是的……”他揉揉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才发现窗帘的缝隙中已经有阳光照了进来，拿起枕边的手表一看，原来还有十分钟就要起床了。旁边的张全已经开始整理被褥，准备洗漱……
　　我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漫长的一天。
　　在学校，抛开上课时间，我基本都要去找晓冉度过。我承认，她是我以往遇到过的女孩子里，最适合我的一个。在两个月的相处后，她终于同意与我交往。记得当时自己激动坏了，直到现在这种心情也没有完全平复。我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恋爱脑，只是在和她交往的过程中我真心感觉到非常舒服。
　　而对于我来说唯一的烦恼是韩晓冉的家庭。和我这种普通人家不一样，她从小享受着被娇惯的生活，大多数事情都会有别人替她来做。听说上初中之前的她并不很招人喜欢，具体是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在学校也摆着大小姐的架子，一方面是这样的家庭背景本来就会引起别人的嫉妒。直到——她父亲的去世。在那之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什么事都依赖别人，也不再总是任由自己的性子做事，也在上高中之后有了不错的人缘和成绩。
　　“父亲走后，我觉得自己几乎没有依靠了。”她曾这样告诉我。
　　过去的事，很多都是听别人说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依据。我从来没问过她，害怕让她想起不好的过往。
　　父亲的去世，是她留在过去的痛苦，也会伴随在将来，我只希望她和我在一起时可以快乐一些。可提到将来，对我也很渺茫，家境的差别是否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我不知道……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面对好当下，我这样告诉自己。
　　晚饭时我像往常一样去文科楼下找她，如果她先出来会在楼门口等我，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决定在原地等一会。人群如流水般不断地从我身边经过，直到只有几个人稀稀落落地往出走，我依然没有等到她。
　　有些奇怪，她不是那种磨蹭的女孩，我决定上楼去找找。
　　韩晓冉的班级位于三楼楼道的尽头，我路过几个班级，里面都还有没去吃饭的学生，大部分都聚在一起聊天，偶尔也会有一个人埋头苦学的，我佩服他们的毅力。
　　走到了她们班门口，我有点失望，班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会不会在和我玩捉迷藏……”我心里这样想着，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我们都多大了。
　　我苦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进去转一圈。
　　韩晓冉坐在靠窗第二排，我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检查一下桌下有没有人。和预料的一样，还是没有人，但我起身时无意瞟到她的桌洞里有一张绿色的爱心状纸条，就在一摞整齐的课本上放着，特别显眼。
　　我皱皱眉，伸手准备将纸条拿出来。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我一回头，眼神瞬间和刚进来的班主任撞到了一起。也许是做贼心虚，我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韩晓冉的班主任是政治组主任，平常都以严格而出名。
　　“你是谁？在我们班里做什么……”
　　“我是……是理科班的，我来……”我看到桌洞里的书，又补充道：“我朋友在座位上留了一本书，让我晚饭来找。”
　　“你朋友？男的女的？”我看到他严厉的眼神瞟向韩晓冉的课桌，不由得慌了起来。
　　如果学校发现我和晓冉在交往，可是要按照违纪处理的。到时候肯定会被停课，开除也有可能。我的眼神瞟到墙上的荣誉榜，便急中生智，看着第一名的名字说：“是白庆仁，可他没和我说座位在哪里，我现在也没找到……”
　　撒谎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不敢看他，我只好把视线移向窗外。我却发现，围栏外的马路边，站着一个酷似韩晓冉的背影。她在左顾右盼着，似乎在等人。
　　莫非她记错了，以为我在校外等她吗？我的内心有些着急。
　　“给我出去！”班主任的声音响起，我才回过神来，带着些许感激的情绪向门外走去。
　　路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手扯住我的袖子，我吃了一惊，把头低下没有看他。
　　“理科班的，以后别让我在这栋楼看到你！”
　　我立刻点点头，他这才松手。
　　跑到走廊的窗户上往下看，万幸的是那个身影依然留在原地，我又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校门外。
　　从校门口出来，外面的学生还是很多，我从人群中朝着她的方向挤了过去，我记得就在第二个路灯下。终于到了，还没等我喘口气，我却发现原地早已没了她的踪影，只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站在那里抽着烟聊天。
　　我又在附近找了找，却一无所获。没时间吃饭了，我选择带着糟透的心情回自己班里坐着，一些不好的想法突然在脑海里蔓延……
　　我揉揉自己的头，安慰自己：“可能她有什么急事吧……至于那张纸条，可能是闺蜜什么给她的，毕竟女孩喜欢用这种款式的纸条。”
　　坚持到晚自习下课，我决定再去文科班楼下等她。结果我刚下楼，就看到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楼道门口等我。
　　我还没开口，她就贴在我的肩上，小声说：“今天我表哥举办生日宴会，晚上邀请我去，我也是在晚饭前一节课才接到通知——我妈直接打电话给了班主任，所以我没能及时告诉你。”
　　校园内禁止携带手机，她也没办法之后和我联系，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至于那张纸条，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她，是否显得我自己太小题大做了，我心里又有些矛盾。
　　就这样陪她走到了校门旁的树林，她突然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若城，作为补偿，我想和你吻一下。”
　　我有些意外，虽然交往了一段时间，也有过搂一搂抱一抱这样的肢体接触。可我俩谁都没主动提过接吻。
　　不等我犹豫，她的嘴唇就贴到了我的唇上。瞬间，酥麻的感觉就弥漫到了全身。多奇妙的感觉，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她甜美的脸庞。我恨不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嗯，美好的感觉，直到我看到树林后一双冰冷的眼睛——又是昨天那个男生，他站在阴暗处，看着路灯下的我们。晓冉背对着他，所以没有发现。
　　嫉妒与怨恨——这是我对那对瞳孔的全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