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糟糕的时代

　　【今日天械集团将在超导大广场，庆祝赛博时代降临一百周年，天械集团创始人刘云烁先生，将为“大改造”时期仍在世的获奖者颁发天械集团的黄金奖章。
　　今日上午七点整，金面具医疗集团展开新闻发布会，公开发表全身义体化技术已经全面成熟，全身义体人的人格稳定率达到80%以上……】
　　悬挂在天花板角落的旧时代电视，正播放着今天的新闻，华钧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书，不时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一颗棕褐色的营养果冻丢进嘴里。
　　这是外城区贫民的“家常菜”，除了带有一丝丝甜味，就只剩下化学合成物的味道。
　　但对华钧来说，这属于是保持味觉的营养品。
　　如今这个被所有人所赞颂的赛博时代，在华钧生活过的所有时代中，属于最差劲的时代，如果不是死不掉，他真的宁肯长眠地下，也不在这个时代生活。
　　当今社会，所有工作都必须依赖高科技义体才能入门，基础的身体改造是任何行业的门槛下限，就像医生必须佩有外科义手和显微级电子眼；司机必须要安装内置脑芯片，加载全城车流实时运算分析程序。
　　像华钧这样没经过改造的普通人，在这种人类被机器严重物化的社会中，就业情况极其严峻。
　　像他这种人，除了去做贵族的奴仆之外，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然而他绝不会去做这种下三滥的工作。
　　而且即便没有收入，他这个家里蹲依旧能过得不错，虽然是靠名义上的“女朋友”养着，但华钧心里并没有多少愧疚……软饭这种东西，其实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砰！”
　　生锈的铁门被粗暴地打开，几个年轻男孩大踏步走进店铺，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神态，高傲地扫视着本就不宽敞的小店。
　　华钧立刻从藤椅上坐了起来，看这帮人的眼神与表情，便知来者不善，但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做什么，因为他认出了对方校服胸口的徽章，他们和苏月寒是同一个学校的。
　　“你就是华钧？”
　　为首的一人，将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手掌轻轻放在柜台上，他脸上那对经过仿生改造的电子义眼，几乎看不出与正常人眼的区别，但那诡异的转动速度，依旧暴露了它与人类肉眼的区别。
　　高速转动的仿生义眼，迅速扫遍了店铺的每个角落。
　　随后对方发出一声冷笑：“有推销机器人和安保D型机器人，怪不得这个店铺还能正常运营下去，但我实在是搞不懂，既然都有这两种设备了，像你这样没经过任何身体改造的人，怎么还能坐在柜台后当老板呢？”
　　华钧笑了笑：“如果您想听我推销的话也是可以的，我毕竟是真人，所以说话会更有感情些，如果客人你生气的话，骂我两句也会让您觉得更带劲，毕竟骂机器人是没什么快感的。”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料到华钧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地步。
　　“哼！真不晓得苏月寒看上了你哪点！像你这种不求上进的废物，待在外城区都算便宜你了！
　　你就该滚出环形城，去混乱区当个乞丐，或者贡献出你仅有的生体器官，为医疗事业做贡献……这估计也是你仅有的价值了。”
　　“客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如果不买东西的话，就只有请您出去了。
　　另外我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没用，如果那两台机器人有小故障，我多多少少还是能修一修的。”华钧维持着笑脸说道。
　　此时，在队伍后面的另一个男生走上前来，语气冰冷地开口道：“我们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请你离开苏月寒。
　　这是有人托我给你带的支票，可以提取五十万通用币……这可是这家店经营一百年都攒不下来的利润。”
　　“抱歉，我拒绝。”华钧十分礼貌且果断地拒绝了对方。
　　“别不识好歹，坐地起价没有任何意义，在少爷眼里，苏月寒就只值这个价，他不会出更高的价了，而且他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不论多少价格，我都不会离开她。”
　　“脸皮真够厚啊！吃软饭到这种地步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男人笑了笑，目光落在桌上的营养果冻上。
　　“不过即便有苏月寒养你，也只能吃这种劣质食品，但若是你答应这交易，有了这五十万，哪怕是内城区的普通食物，吃上五十年也足够。
　　苏月寒可不一定会喜欢你五十年，她若是把你甩了，你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华钧收起笑容，重新躺回藤椅，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兄弟，虽然你像是高材生，但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似乎不咋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口中那位少爷，应该也企图用这五十万去打动苏月寒的心吧？
　　结果在你少爷和我之间，苏月寒还是选了我对吧？
　　所以一开始你就说错了，不是苏月寒价值五十万，而是我在苏月寒眼里的价值，超过这五十万，这不是我不知好歹，是你们出价有问题。”
　　“你！”对方表情骤变，凶狠地瞪着华钧。
　　华钧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你们少爷真有本事，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早就人间蒸发了，但结果他却让你们带着这张支票来和我交易，这说明他只是有点钱，但还是不能在治安局眼皮底下肆无忌惮吧？你们这么多人上门，甚至连揍我一顿都不敢。”
　　对方的表情阴沉下来，从桌上拿回电子支票，冷冷道：“你会后悔的！”
　　走到门口，对方忽然停下脚步：“另外，你有一点猜错了，少爷他绝不是有钱而已，你应该感激少爷的高尚品德。”
　　店铺的门再次关上了，华钧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阅读刚才没看完的小说，而之后，也再也没人来闹事。
　　直到傍晚，店铺的门才再次打开，一个容貌十分漂亮的女人走进了店铺，刚进门就长舒了一口气，愉快地招呼道：“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华钧抬头，对上那双极具特色的双眸。
　　女人的眼睛外观和普通人相差不大，十分清澈动人，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瞧出她的左眼瞳孔内，泛着一种金属才有的冰冷光泽。
　　而她的右手已经换成金属义肢，银白色的义肢，光洁得就像崭新出厂一样，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已经用了五年的肢体。
　　“哥，那帮人今天又来过了？”苏月寒轻轻关上门，将手里热气腾腾的盒饭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在华钧面前坐下。
　　“月寒，麻烦你叫我阿钧好吗？现在我们的关系是男女朋友，你外表看起来比我老，老是哥哥、哥哥的叫，被别人听了会怀疑你的癖好的。”
　　“没事的啦！现在这里又没外人。”苏月寒俏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