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刣州市国家安全局作战指挥中心大屏幕上的那个亮点一直在固定位置闪烁。张黎通过鼠标解说着周边环境的动态。
　　“这里是被劫持者敖霜梅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已经四个小时没有变化了。我们是通过反向无线电追踪锁定信号源的，根据卫星定位系统确认，那里是刣州东火车站。考虑到现在接近中午，嫌疑人以及被劫持者贸然暴露在站台或者候车室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他们最可能隐藏的地方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地下。天是指候车大厅的顶棚；地是指地下广场的某个位置，但肯定不包括人流穿梭的区域。以上就是目前掌握到的相关全部信息，其他各位还有什么补充？”
　　一个身着便装的情报员起身，翻看记录本之后，看了看一言未发满脸严肃的局长，又转头对张黎透露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最新状况。
　　“我这里刚收到内线消息，袁蕾被市局刑侦刑事拘留了，主要事由是对她的护士身份产生怀疑。要不要我们出手干预一下？”
　　张黎一脸苦笑，望向正襟危坐的局长。
　　“先不管她。这个新上任的支队长果然出手不凡，队伍素养比以前的那批有很大的提升。让袁蕾在里面考验一番，对她毕竟也是个难得的磨练机会。如果再有些意外收获不是更完美吗。刚才，我和大家一直在倾听张黎同志的案情分析介绍，这里有个问题我提出来，大家一起思考一下：对手把位置直接明白地透露给我们，然后这么长时间又没有提出诉求，甚至连通讯方式都主动切断。我们能不能反被动为主动，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预判劫持者的动机和目的，之后，抢在劫持者实施行动前进行干预或者直接阻止？”
　　“什么诉求啊，无非就是索取树突芯片的技术呗！”
　　“那不一定哦，也许是要挟掌握芯片技术的人为他们服务呢？”
　　“会不会有更邪恶的企图，用我们的芯片技术摧毁我们的芯片技术？”
　　一时间，众人脑洞大开，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好了，大家先静一静！”局长打断了全员参与的这场头脑风暴，“我们的对手存在最极端的恶毒手段：扰乱我们内部系统，来个趁火打劫，火中取栗！为此，我们要做好以下三项应对措施。第一，尽快查清人质的位置，落实对手详细情况。这些由张黎同志牵头负责；第二，幼儿园方面，洛婉婷的保护工作提到最高级别。由……王强同志负责；”局长朝会议桌两边扫视半天，直到一个花白胡须满脸皱纹的“长者”摘下花镜遮住胡须方才恍然大悟，“你小子，真有你的。第三，第七人民医院方面，袁蕾同志暂时缺席，但我们还有两个同志在执行秘密任务，他们会以特殊身份将相关情况汇报给看守所内的袁蕾。在这里，我对袁蕾，以及医院工作小组的成就提出表扬，他们的成绩比我们预料的更出色，毒蛇终于在医院这个环节从冬眠状态苏醒。其他同志对这几项分工还有什么补充？”
　　张黎猛然起身，拿出手机，弹开屏保，展示给局长以及两边的同事。
　　“人质在我们手上，拿芯片导入导出完整程序交换。”
　　屏幕上依稀可见十几个简短字词组成的短语。
　　“这是我的专线电话刚刚收到的短信，追踪小组应该已经查找到了信号来源。”
　　众人共同将视线转向头戴耳机，聚精会神专注仪器信号曲线的一个黑脸壮汉。
　　“报告，已经截获信号来源，不过……”
　　黑脸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的，我们不需要悬念！”
　　局长的果断更加激起众人的好奇。
　　“信号来自……新添寨……洛天博家小区！”
　　“什么？不可能！这对手太狡猾了……”
　　“行动！”局长第一个起身，整理一下风纪扣，郑重戴上帽子。其他人还在云里雾里，无所适从。
　　昏暗的烛光下，一张破木桌上杂乱堆放着一些罐头和饼干，还有两瓶打开的瓶装水。
　　一双手从黑暗处伸出，吃力地试图打开桌上的午餐肉罐头。
　　“笨手笨脚的，还是让我来。”
　　另外一双纤细的手与刚才的手触碰到一起并没有松开的意愿，凭声音判断应该是敖霜梅。
　　“姐，任务完成前，只能吃这个了。”
　　苏速的声音略微带着些颤抖，那双手经过片刻的温存，丝滑地抽了出来。
　　“我知道你不会把姐怎么样，现在我最担心你们的人会对婷婷做文章。”
　　敖霜梅的头终于从黑暗中露出半个轮廓，此刻尽管长发显得有些凌乱，但那张脸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顺。
　　“我接到的指令里没有危害任何人类的描述，包括地球上其他的动物和植物。我们需要的仅仅是芯片和程序，请相信我们。”
　　“把我交换出去任务就结束了吗？”
　　“不，那才是游戏的开始。”
　　敖霜梅没有完全理解苏速的回答，将手中没有信号的电话凑到烛光下观察屏幕。
　　“那就拿你手中的电话来举个例子，帮助你理解树突芯片在实际应用中的意义：它可以将信号从任何我们需要的地方发出来，也可以消失在我们认为需要的方位。所以，交换的地点只能由发起人掌握，而我们的诉求用十几个字就已经表达清晰无误，剩下的就是饵和钩之间的博弈，或许还需要那根线延展的韧度。”
　　中科院神经研究所动物室仿佛刚刚经历一场骇人听闻的血腥谋杀案，各种动物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实验台、水槽、通风橱、通道等视野能及的任何所在。已经有人根据不同的肢体姿态用粉笔画上了轮廓，反而更加凸显空间环境的阴森恐怖。
　　洛天博冲进动物室便直奔那个他最熟悉不过的笼子。早已守候在那里的男女生们见导师过来纷纷低下头，有个心理脆弱的女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导盲犬Maria侧着身子倒在犬舍中，一只眼睛微微张开，似乎在和朝夕相伴的主人洛天博做最后的道别。
　　“一年多的实验成果，一夜之间，全……”
　　负责实验室的男生强忍悲痛简单介绍着实验室发生的情况。
　　“洛老师，谁会对这些可爱的动物下毒手？”
　　另外一个女生几乎泣不成声附和着。
　　洛天博凑近观察Maria的尸体，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他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实验台上的一副乳胶手套，顺手操起一把手术刀，将狗的后脖颈轻轻划开，取出里面植入的芯片，拿在手上仔细观察。
　　“用的是五月三号那批，程序是最新版的，我们都已经确认过，昨晚没有任何无关的人进入到实验室……”
　　负责实验室的男生小心翼翼补充刚刚那些案情介绍。
　　“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洛天博猛地转过身，晃动着手中那个血淋漓的芯片。其他同学下意识纷纷后退，即刻又陆续战战兢兢围拢过来，都想听听导师的详细分析。
　　洛天博放下带着血污的手术刀，将芯片小心装进透明样品袋，再脱去乳胶手套，转身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继续叮嘱众人。
　　“我们干扰不了对手的行动，但是，我们可以控制我们自己的行为。如果三个小时后我没有在程序内唤醒，请你们一起协助我干预，记住，三个小时！”
　　洛天博在学生们的疑惑中离开动物室，大步直奔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