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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水若涵在犯案之后就主动报警自首了？”唐安宁一边说一边在记录本上圈圈画画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玩意。
“是的，”张致远灌掉了最后一口咖啡，招呼着让服务员再续一杯，“但水若涵对犯罪动机保持了沉默。”
唐安宁默默记录着，颔首示意张致远继续说。
“最后水若涵被判了无期徒刑。”张致远又靠回在了小沙发的背上，“虽然犯罪事实明确，但我还是很在意她的动机。”
果然。唐安宁心想，又加重了记录本上的那个圈圈。
张致远续的咖啡来了，他没着急喝：
“小唐你说，为什么犯罪动机不明确也可以判决啊，简直没有道理。”张致远听起来很懊恼。
“只要犯罪事实明确……简单地因为想杀人就去杀人的人也是有的。”唐安宁抿了一口还剩一大半的花茶，看张致远似乎想张嘴问点什么，又赶忙说道，“我不是专家，你可以给宋医生打电话咨询。”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
“这帮龟孙子，趁着我和老齐外出学习该是偷了多少闲。”张致远突然骂了一句。
“你为什么觉得作案动机是抓手，是现场的状态很特殊吗？”唐安宁突然问道。
“这么说也行吧。”张致远简短地回答。
“那别的依据呢？”
“刑警的直觉吧。”张致远故作严肃地正襟危坐。
唐安宁先是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他带来的材料。
“致明会骂你多管闲事的吧。”她合上了张致远一道带来的剪报，对张致远笑了一下。
张致远乐了，他知道唐安宁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让他骂去，我就喜欢多管闲事。”
……
第二天一早唐安宁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的时候，张致明敲门走了进来，唐安宁忙忙碌碌，没有抬头。
“……”张致明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就一言不发。
“张致明，你想说啥就说吧。”唐安宁还是没有抬头，又弯下腰去柜子里寻找东西，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张致明先叹了一口气，说：“唐安宁，我哥又在做那种事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来和我说干啥，我又劝不住。”唐安宁已经将各种文件都搬上了办公桌，开始一沓一沓地订住。
“你别装糊涂……这种事哪次少了你了。”张致明站起来走到唐安宁对面的咨询椅旁边。
“你坐。”唐安宁简短的说，还在忙忙地装订文件，假装没听到张致明责备的语气。
张致明没有坐，站着沉默了一会。
唐安宁匆匆将文件订好，终于抬头，正准备张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又突然响了，唐安宁拿起听筒：
“喂，远哥？”
张致明刚想要张嘴，却被唐安宁抬手制止；
“啊。嗯。你拿到了？可以？嗯，嗯。可以。要我帮你联系他吗？好。”唐安宁匆匆撂下听筒，又拿起手机。
张致明依然想找机会说句什么，唐安宁的电话却已经拨通，只好悻悻的闭了嘴。
“喂，宋医生？你已经看了？嗯嗯，对。真的吗？太好了。那就两个小时后可以吗？好，好。一会见。”
唐安宁放下手机，笑眯眯地看向张致明：“抱歉，你刚才要说啥？”
“……你们注意安全。”
“会的喔。”唐安宁眨眨眼睛。
……
两个小时后，唐安宁背了个小包，走出所罗门律所，穿过马路来到了苏河市第一刑侦大队的大门口，看到宋时雨已经站在了那里，赶紧快步上前打了招呼。
宋时雨总是一副中式打扮，今天穿着隐隐印着竹纹的月白色对襟盘扣上衣和花色一样的长裤，深绿色的发带低低地扎着长发，一副银色的眼镜架在白皙的脸上。唐安宁常常也会考虑为什么宋时雨这样的打扮从不显得阴柔反而阳刚儒雅，但最让她好奇的还是他的年龄，说他二十、三十甚至四十似乎都很合理……
唐安宁短暂而快速的头脑风暴在这里打住，此时宋时雨也温和地笑了笑：“我们进去吧。”
刚进大门，张致远就匆匆冲了过来，没有忘记半路上把抽了一半的烟捅进这里随处可见的灭烟筒。“来了啊宋医生，快请快请。”说着招着手又匆匆掉头迈开大步向深处的档案室走去。
在将纸条递给门口的值班小哥后，小哥觑了一眼宋时雨和唐安宁，马上又转过头来，笑了：“原来是宋老师和安宁姐，队长你可以不用特地去申请的。”说着拿钥匙开了档案室的门。
“形式还是要走的。”张致远为宋时雨和唐安宁把着门。
“队长，‘317’真的要重审吗？”值班的小哥小声问着正要进去的张致远。
“嘘，先别乱说话着，还没眉目呢。”张致远敲了一下小哥的脑壳，进了档案室。”
……
张致远提前就把案件卷宗放在了最显眼的桌子上，翻到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宋时雨此时坐在那边的椅子上，认真的看着不同角度的血嗞呼啦的现场照片。看完了照片，又开始看水若涵的基本信息。
张致远龇牙咧嘴，在旁边悄悄和唐安宁说着话：“得亏我当时不在这边。当这么久刑警，这案发现场我看照片都有点震撼，宋医生心理素质这么强大吗……”
唐安宁知道张致远是在夸张，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恶性的现场了，这种现场还不会让他太震惊。但唐安宁也确实觉得宋时雨挺厉害的，刚才看了照片的她到现在胃里都还有点绞得难受。
过了一会，宋时雨似乎已经有了见解，再一次看了看案发现场的照片，然后合上了卷宗，抬起头认真地对张致远和唐安宁说：“致远想的不错，水若涵的作案动机的确值得关注。”
听完这句话，张致远和唐安宁大概是以庆幸的心情面面相觑。宋时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看了案发现场的状态我初步判断水若涵是在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或者受到了较大刺激的情况下犯案，你们看——”宋时雨又翻开了卷宗，指着被害人赵小涛破碎的尸体，唐安宁又感觉胃里一阵抽抽，“尸体的状态和这些伤口的形态，还有这些密集的小伤口……”
“确实，我今天早上还问小沈的解剖结果分析来着，她也做出了相似的推断，说水若涵可能精神不正常。”张致远点点头说。
宋时雨接着说：“单看你们的调查结果赵小涛似乎也没有不良的生活嗜好，两人感情也一直很好，直到前一天下午房东还目睹两人约会……可是第二天一早，水若涵却对着来给自己求婚的男友砍了126刀。”
“是的，能排除常规意义上的情杀。”张致远又点点头。
“安宁，会见是什么时候？”宋时雨突然问。
“这要远哥先把你的见解做成文字材料提交喽……”唐安宁摊摊手。
“安宁，到时候会见记得着重关注一下对方的童年经历，”宋时雨一边整理桌上摊开的卷宗，一边说，“致远，你了解水若涵童年居住的地方吗？”
“这就是我骂那群龟孙子的原因，”张致远皱起眉头，敲了敲桌子，“你看看在卷宗里面都写的什么玩意，就写了个在苏河市出生，是一点点工作都不愿意多做啊。”
“水若涵没有户口？”宋时雨问。
“对。她说自己是孤儿，只知道在苏河市出生。”张致远回答说。
“那致远你就想办法了解一下水若涵的童年经历和生长环境……我估计安宁要完全问出来可能有点难度。”
“宋医生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只是个猜测，我认为水若涵有可能患有PTSD（创伤后应激反应）。可能赵小涛案发当天早上做出了某些会刺激水若涵精神的事情……”
张致远噢噢了两声，眼睛里流落出赞赏。
“话说宋医生是什么时候被聘用来第一刑侦大队帮忙做犯罪心理咨询的？”唐安宁好奇地问。
“保密。”宋医生笑了笑，起身向外面走去。
……
远哥的效率确实没的说……唐安宁想着。她现在已经在去S省监狱的路上，准备去与水若涵会见。唐安宁有点晕车，心里庆幸着S省监狱就在苏河市的城郊。
已经能看到省监狱的轮廓，唐安宁振作了一下精神，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响起张致远的声音：我就喜欢多管闲事。
唐安宁微微笑了。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