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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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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淡灰色的窗帘后透过橘色的晨光,如一层浅金色的薄纱一般铺在教室的木地板上,但这本温馨美好的画面却充斥的不和谐的声音,嚎哭、尖叫、枪声……
  响彻夜晚的警报停了下来,但这份安静未带来丝毫慰藉,反倒使我更为担忧了——警局也被攻破了吗?那我们获救的希望岂不更为渺茫了?
  我看向身旁的江宁,他也是一脸愁容,但感受到我注视着他的目光后很快转过头来,将一只手按在我的手背上,好像在宽慰我一般。
  我不知如何回应他,只能把头转开。
  一瞥之间,我透过结构坚实的桌椅瞧见了在后门的玻璃那里伏着一抹雪白的色彩,在深棕色的地板上尤为扎眼。
  “咦?”我好奇地扯了扯江宁的手,“那是什么?”
  江宁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也看见了那抹雪白,便跟着我走过去仔细瞧了瞧。
  “呀!是只小狗!”
  我的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教室里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窝在沈顺年怀里安心睡着的郑歌突然惊醒,快步走了过来。
  “是你!”她显得既着急又惊喜,脸几乎要伸到桌椅搭建的几何结构里了。
  盯着小狗看了一会儿,她焦急的转过头来看我,“它身上怎么有红色的痕迹啊,受伤了吗?……让它进来好不好……”
  沈顺年走到她的背后,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别急。”
  “进来啊……”我一时有些迟疑,但我很快就听见一个回复。
  “不行!”
  是徐莉莉的声音。
  我看见她双手叉腰咄咄逼人地看着我,“我们几个人都不一定活得下去,还要让只狗来跟我们抢活着的机会,疯了吧你?”
  “莉莉你不是也很喜欢它的吗……”郑歌鼓起勇气说,但声音还是愈发的小下去。
  眼见徐莉莉又要大声嚷嚷,我和江宁赶忙拦在两人中间。
  “我也不忍心看它单独呆在外面……”我对郑歌说,“但我们确实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健康的对吧,万一它……”我没有说下去,但郑歌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沈顺年摸了摸郑歌的头温柔地说道,“没关系的,它既然都能找到这里来,它一定也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去,相信它。”
  郑歌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但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你先别急,我们肯定不会做出危险的举动的。”我听见江宁劝徐莉莉道。
  “谁跟你们急了?”徐莉莉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欢儿,拿点水来给我。”
  一直低着头站在徐莉莉身后的姜欢听见徐莉莉的话后,突然慢慢把头抬起来,看了看我的眼睛——这是自我们第一次见面以来,她第一次与我对视,厚厚的镜片后,她的眼里饱含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好像是一种悲伤,也好像是一种愧疚,因为只一眼她又避开了我,可她平淡的面容诉说着她并未有什么情绪的波澜,使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顺从地去拿了水给徐莉莉,徐莉莉毫不吝啬地喝了一口——毕竟我喝水时,只敢抿一丁点儿使嘴唇润湿。
  我看着她纤瘦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挑起了眉毛,这么一想来,好像从一开始进入校园时,姜欢就总跟在徐莉莉的身后,如影随形,但却怎么看都不像一对挚友。
  徐莉莉总是将自己打理的整洁漂亮,带着一丝张扬,无论是从她多变的发型还是从她繁多的饰品都能看出来。她总喜欢佩戴一支明黄色的发卡,从高处的教学楼看下来总能一眼看见她。
  然而相反的,姜欢则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又或是羞于在意。她的形象一成不变,梳着厚重的低马尾,使头发紧紧压着头皮,与她纤细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头重脚轻。她也从不佩戴任何的饰品,唯一可能称得上饰品的东西大概是一支小巧的暗紫色发卡,但她并不将它戴在头上而是藏在自己的笔盒里——那是我一次不慎撞翻了她的笔盒看见的。她总是戴着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镜,压在她本不高挺的鼻梁上,使得她不得不时不时去扶一下自己的眼镜,这样不起眼的她,每日都低着头,静静地跟在徐莉莉的身后,穿梭在徐莉莉的谈笑风生间……
  我一时感觉自己有些不理解,但我知道在不了解他人的前提下,任何对他人的揣测都是愚蠢的。
  我摆了摆头,使自己不要再去想她们的事——她们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2
  我们所被困在这个教室里的第一个白天是在沉默里度过的,我几次想说出些调节气氛的话来,但看到就连江宁和王谨都一脸凝重,我便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一个人在一本空白的笔记本上涂涂画画——顺带一提,我所画的是我脑子里能回忆出来的我们学校的平面图,我还是在时常设想着某日从这里离开的情景,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幻想的了。
  大约是在下午,班上一位名为邢宏的同学晕倒了。他的晕倒并不突然,自这次事件开始后,他便一直害怕地自言自语,不论谁上前劝说都不管用,他也好像听不见外界的人在说什么,只是一直口齿不清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在教室的一个角落踱来踱去,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持续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了,终于他还是双腿一软,倒在了教室的角落里。
  “邢宏同学!邢宏!”第一个发现的是江宁,他叫着他的名字快步地跑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肩膀。
  随后王谨很快走过去,他依旧是那张冷静的面孔,他将邢宏从地上扶起,用手指去试他的鼻息……感受不到,他面色僵了一下,随后尝试去摸他的脉搏……非常微弱。
  我挤到围观的其他人前面,看见了如一具尸体般僵直冰冷的邢宏——我知道也许这样的形容不吉利,但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词语来描述他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
  “还活着,江宁,搭把手把他放平。”王谨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舒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合力把他放平在被褥上,以使他呼吸顺畅。
  江宁脱下自己的一件薄羽绒服意图盖在邢宏身上,我赶忙拦住他,“别,你身上一共就这么三件,会着凉的。”
  我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大衣盖在邢宏身上——虽说那本就是江宁给我的衣服,他毫不犹豫地想要阻止我,但是被王谨拉住了,“她那件就是你的吧。你再脱下去也会生病的。”
  江宁还想反驳,但王谨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那你来照看他吧。”王谨对我说。
  我向他点了点头,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就坐在邢宏的不远处。我紧盯着他表情的变化,看着他紧锁的眉毛久久仍未舒展开来,反而是越来越扭曲,畸形。
  那一个漫长下午,是我第一次经历度分如年的感觉——我什么都做不了,离开这间教室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我也不敢做出剧烈的举动,这样才能节约能量消耗;没有人有聊天的心情,即便这个教室此时看似拥挤,每个人之间都好似有分明的分割线,把自己包裹起来……我只能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生,看着他的痛苦,却不知道怎样去帮助他缓和,这也令我痛苦万分。
  我拿过我的笔记本,在上面拼凑着毫无意义的文字,涂鸦着毫无规律的线条——或许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毫无意义吧。
  我打量着我这本制作精良的笔记本,雪白的封皮上印着烫金的英文字母“DIARY”——这是我买给自己的圣诞礼物,我也给江宁和江盈分别挑选了一本款式相同的,但现在看来不一定有机会送出去了吧……
  这样漫长而煎熬的日子,我还要度过多久呢?
  会是永远吗?
  大概是因为昨晚一夜没睡,我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昏沉、朦胧……
  3
  “你快醒醒!出大事了!”
  在我刚睡去不久,我就听见我旁边一个女生大声地喊我,并不断摇晃着我的身子。
  我起身时有些意识不清,揉着眼睛看她。
  “盈盈……怎么了?”
  她指着我的前方,脸上全是害怕的神色。
  “他!……他好像状况不太好!”说着,她又往我身后缩了缩。
  我挤了挤有些干涩疼痛的眼睛,向身后看去,只见王谨和江宁两人合力将邢宏压在地上,手肘牢牢抵住邢宏的身体,十指抓牢邢宏的手腕,在他本就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鲜红的痕迹,他们的双腿死死压住邢宏想要乱蹬乱踢的腿,但即便被控制成这样了,邢宏的手指、脚腕,脖颈,还是在不断地挣扎、抽搐,他的腰上下摆动着想要挣脱束缚,他的脸上一改先前的惨白僵硬,五官猛烈地扭曲着,眼球突出,凶狠地盯住江宁,他并不像癫痫发作那样口吐白沫,而是紧闭牙关,整个面部都好像在使力摆脱束缚……
  “邢宏!邢宏!”江宁大声地叫他,却引来门外那些生物的拍打玻璃,他不得已停止叫喊,转为对邢宏更强力的压制。
  王谨浓密的双眉紧紧凑在一起,紧咬牙关,他本就没有那么强壮,此时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使自己不被甩开,他不知说些什么,也不知究竟该做什么,他毕竟不是医生。
  除开他们两个,其他人都躲到了教室的另一个角落去,捂着嘴簌簌地讨论着什么。
  “天呐,他不会是被感染了吧?”
  “救命!好可怕!”
  “快离他远一点!我可不想被传染。”
  “就算不是感染了我感觉我都会被他打上一拳。”
  “……”
  杂碎的言语片段传进我的耳朵里,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窜上我的心头,再看额前已被汗水打湿了的王谨,我心里更是生气。
  我快步走上前,“俞宙,过来帮忙!”我叫道,俞宙是班里最为强壮的人。我走过去,把他们身边尖锐的物品和小物件全都移开了以防止误伤了他们。
  邢宏仍旧左右摇摆着想要翻滚,挣脱他们的控制。
  “俞宙!”我又叫了一声,仍旧没有回应。
  眼见江宁和王谨渐渐体力不支,我也快步走过去压制在邢宏拼命抽动着的肩膀上。
  “你小心!”江宁看我过来马上说道,“我们能……”
  “去你的!”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俞宙你在干什么!”我大声叫着转过头去……却看见了与人群相挤着躲在一起的俞宙。他那平时看上去高大伟岸的身躯,此时在人群里畏畏缩缩,也显得那么渺小……
  我讽刺地对着他笑了下,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地增加,似乎要抠破邢宏的衣服布料。
  “要……要给他一点水吗!”我听见前方江盈颤抖的声音开口道,她距离这里极远,可却还是鼓起勇气往这里走过来。
  “小妹你离这里远一点!”
  没等我开口,身边的江宁先说道。
  “可能会窒息,还是不要浪费来得好。”江盈的身后,沈顺年开口道。
  沈顺年身旁是牢牢抓住他衣袖的郑歌,她将脸埋在沈顺年的衣服里,双眼紧闭,不敢看过来。
  “把……把他放平,头……头部后仰……急救书上是这么说的……”郑歌语无伦次地用只有沈顺年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沈顺年将她的话重复给我们听了一遍。
  我与江宁相视着,犹豫要不要这么做,谁知还没等我们行动,身下的力道突然一轻,邢宏停止了挣扎,吓人的双眼慢慢合了起来,昏了过去。
  我们三个收起了力道,慢慢从邢宏身上离开,看着他涨红的脸与青筋暴起的脖颈、手臂,喘着气。
  “他……这是什么情况。”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围观的人群依旧离躺着不动了的邢宏很远,但也慢慢散开来。
  “我也,我也不清楚。”王谨喘着气,“突然开始抽搐。”
  我闭上眼睛喘气,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速度是如此之快,一闭上眼睛,邢宏扭曲的脸,与那天晚上我在操场上见到的那个怪物的脸,他们怪异的姿势,渐渐重叠在一起……我赶忙睁开眼睛。
  对上江宁的视线,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毕竟我们两个是在场唯一真真正正接触过这种生物的人。
  应该不会吧……邢宏从来没出过教室啊……
  我后怕的想,但万一呢……
  “不要这么想。”我感受到江宁把他温暖的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引发抽搐的原因有很多。”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拿过一张纸帮我擦了擦前额的汗。
  “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吧。”江宁说道,“如果他今天没什么症状了的话——”
  “——不行!”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王谨。
  又是徐莉莉。不用看我也知道。
  “我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把他留在教室里的。”徐莉莉继续说道。
  “徐莉莉同学。”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复下来,“你也看到了,他刚刚只是抽搐而已,并没有做出伤人的动作来,所以他不对我们构成威胁。”
  “那不是因为你们把他按住了吗?”徐莉莉说道,“他一开始乱动班长就过去按住了他,根本没给他攻击的机会啊!”
  “那他现在不是好好的躺在这里吗?”
  “你能保证外面的那些家伙有时候不会安安静静地躺在某个角落吗?”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确实对外面的那种生物了解颇少,我也不敢打包票说邢宏并没有变成外面的那种生物,总的来说,我自己的内心对我的想法就不是很坚定。
  徐莉莉乘胜追击道,“这关乎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命,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她高傲的环视一周,身边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徐莉莉同学,如果他没事,你这样做也等于断送了一条生命啊……”江宁接着我的话继续说道。
  “那也比威胁我们剩下十三条生命来得好。学长,要分的清轻重啊……”
  “那哥哥都离他那么近了不也没出什么事吗?”江盈跑到了江宁的身边,站到他的身前去,就像一只不自量力的小鸭子挡在大鹅的身前。
  “这么说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感染咯?”徐莉莉打量了她一下。
  “我……”江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我们只将他留观一夜,我时时刻刻呆在他旁边,一旦有什么异常,我立刻处理,这样行吗?”我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坚定,这给了徐莉莉反驳的机会。
  “他连门都没有出去过,就能变成这副样子,那这种什么诡异的病毒是不是通过空气传播啊,小飞虫啊都不一定呢,放着这么大一个病原体在这里,你以为你在做生化实验呢?”
  “如果是空气传播,那我们不也一定早晚会出事吗?”我反驳道。
  徐莉莉嗤笑一声,“那我还是想多活两天的。”
  “你——”我刚想说话,就被王谨打断了。
  “——投票吧。”他平淡地说道。
  “班长你怎么也……”江盈不可置信地开口,班上躲到角落里的都有那么多人,投票的结果岂不显而易见。
  “或许他们会被人性的光辉拯救呢?”王谨的声音带着讽刺的笑意。
  “我同意。”徐莉莉第一个举手,“我投让他现在离开一票。”
  她特意将“现在”两个字咬得很重。
  “还有谁要投这个?”徐莉莉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果不出其然,班上很多人都举起了手,虽然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小臂,也羞于抬起头来看我,但他们还都是举起了手……就连王谨都举起了手。
  “九票。”徐莉莉环视一圈后洋洋得意地说,“那看来结果很明确了。”
  “可是……”我还想反驳,却发现说不出一句话来……难道我也在期望这个结果吗?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呢……
  一直到王谨将邢宏送了出去,一直到门关上,一直到几分钟后外头响起了争夺和撕裂的声音,我都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一寸……
  我感到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
  可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刚刚杀了一个人吗?
  这是我的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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