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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绝顶,月圆雪夜。
那千仞峭壁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艰难地向着顶峰而去。
冷风吹来,凛冽刺骨。少年的一双小手早已冻得青紫,一脸风霜之色,却依旧满脸坚毅。
此时,绝顶之上,两个身影,皆负手而立。
一人,一袭白衣,一柄长剑在侧。剑柄处,三根白色剑穗,随风摆动。
一人,一身黑衣,一柄墨色长剑,背于身后。风过之处,却不见须发飞扬。
“秦三白,时辰差不多了。”黑衣人看着眼前无尽深渊,冷声说道。
“子恒兄,再等等,我相信此子定不会失约。”白衣人望向空中圆月,语带坚定。
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梅花树,似乎已被风雪压的抬不起头,但那树上朵朵黄色小花,却在这风雪之下,渐渐绽放。
狂风吹来,风雪更盛。那两个身影依旧,已是须发皆白,满身素裹。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这绝顶之上。少年看着不远处那两个雪人,气喘吁吁。待得气息稍顺,终是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棵梅花树,也似乎受够了这风雪的压迫,竟是忽的挺直了腰身。树上白雪落地,瞬间又被狂风吹散。寒梅映雪,皎洁月光之下,已经完全绽放。晶莹剔透,真如那月宫瑰宝,广寒仙物。
少年拍拍身上的雪,没有说话,走到了那棵一丈有余的梅花树下,也不顾那天寒地冻,席地坐下。
少年坐下的同时,这方天地之间忽然宁静了下来,便是那风雪都似乎在这一瞬停止了嘶吼。
风停,雪止。
白衣人身侧长剑,那三白剑穗也不再飘动。而那黑衣人须发却在此刻肆意飞扬。
二人依旧站在原处,冷辉之下,真如两个雪人一般。
“噌!”一声清啸。
只见那梅花树上,一朵黄花,忽然飞向半空。那黑白二人皆在此刻,向身侧移动了半步。
宝剑依旧在鞘,却已是剑拔弩张之时。
少年坐于树下,看着那朵黄花飞向空中,又缓缓落地。落地的同时,那黑衣人左侧鬓发,竟有一缕,也悄悄落下。
风起,雪飘。
天地仿佛看不得这片刻的安宁,愈发愤怒了起来。
“子恒兄,一招险胜,承让了。”
“惊雷一指,不愧是剑门七宗。”
“若非等这小子一个时辰,想来子恒兄早已赢了。”
“败了就是败了,即便你取巧而胜,那也是胜了。”
黑衣人此刻看向那梅花树下的少年,眼里露出赞许之色。
“小子,你知道我为何败了。”
“你气势已不在顶峰,自然败了。”
“哈哈,怪不得秦三白如此看重你,果然不错。”
黑衣人解下背后那柄墨色长剑,抚摸剑身。那黑剑仿佛他心爱的女子一般,眼神之中,款款情深。
忽然,黑衣人将那依旧在鞘的黑剑掷向少年。
“有空将此剑带去九江,还给敖氏后人。此剑,我已不配。”
少年拾起宝剑,没有说话。长剑在手,他亦是轻抚剑身,随后将那宝剑背在身后。
“秦三白,你顺天地之意,剑意通天。而我欲逆天而为,笃信人定胜天。现在看来,在这天地之下,我等皆是如此渺小。”
说完,黑衣人便往山下走去。
“子恒兄,欲要何往。”
“江湖人称我震山河,一剑动山河。只是却不知,震动山河亦在山河之下。秦三白,记住了,以后江湖只有镇山河,没有震山河了。以你神剑通天之名,当能稳住这天下武林。”
声音渐渐远去,那黑色的身影融入那黑色夜幕之中,也不知是顺应了天意,还是欲在这黑暗之中,继续寻求那心中剑之极道。
风雪再次压得那棵梅花树弯了腰身,白雪再次将那树上朵朵黄花掩盖,那树干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无法再次挺拔。
雪盖住了那树的身子,却不防淡淡暗香幽浮空中,沁人心脾。
少年背上那柄长剑,因是年少矮小,看起来极不协调。他扭动了两下身体,这才觉得略微舒服了一点。
白衣人看着少年背剑的模样,微微笑了一笑。那少年看着白衣人,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二人目光交汇,似是回到了刚刚认识的那一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朗,秦时明月的秦,天清气朗的朗。”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有人告诉我啊,一个小孩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躲在这里挖泥巴。”
“肯定是她告诉你的,坏死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喜望,欢喜的喜,愿望的望。”
“王喜望,王喜望……玩够了,可以跟哥哥回去了吗?”
“我才没玩呢,我在画宝剑。总有一天,我要成为鼎鼎有名的大侠,这样姐姐就不用再做现在的事情,我也可以保护她了。”
秦朗看着眼前这只有九岁的孩童,想想他那可怜的姐姐,若非生活所迫,又有哪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愿意沦落风尘。
“你会舞剑吗?”王喜望用那澄澈的双眼紧盯着这个刚认识的男人。
“会啊。”
“厉害吗?”
“还算不错。”
“那你可以教我吗?”
“想学?”
“嗯。”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以后可不要再惹姐姐生气了。”
“我也不想惹她生气。其实,我也是心疼她才会那样气她。”
这眼前的孩童却是有种不合年龄的成熟。
“那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你答应我了吗?”
“你回去我就答应。”
“好的,那快走吧。”
“想学剑,你得先读书。剑是兵中君子,你得让自己先成为一个君子,才能练好剑。”
秦朗走在前头,一把折扇,在手中转动。
“真麻烦,好啦,好啦,先读书。”
王喜望跟在后面,一步一跳,喜笑颜开。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绝顶的风雪终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可那岁寒三友之一的梅花树却在这天地威压之下再也抬不起那高贵的头颅。
“师父,他去哪了?”少年看着那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平静地问道。
“北地极寒,南方炽热,西陲风沙,东海巨浪。凡是极苦之地的人,都是与天争命。凡是与天斗的地方,便是他要去的地方。”
“他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了。你刚才看清他如何败了,很好。那你知道我胜的原因吗?”
“他很厉害,气势顶峰那一击想来天下无人能敌。不过他有一点却说错了。”
“哪一点?”
“你的剑意顺应天意,但你的心却静如止水。无论风雪是动是静,你的心一直很静,所以你的气势一直处于顶峰。虽然你那巅峰一剑不及他,可却胜在气势延绵。不似他那般昙花一现,只求一击即中,也只能一击即中。”
“你学到了吗?”
少年没有说话,只见他拔出背后宝剑。剑身清莹,月光之下,寒气逼人。他轻轻举起宝剑,剑锋直指那面前一堆白雪。似乎这一瞬间,又起了一阵微风,那地上的雪还未及飘起就又原地落下。
不经意的微风吹过,少年收剑回鞘。缓缓走到剑锋所指之处,扒开了地上的积雪,拾起了埋在雪中的一朵黄色梅花。
那梅花拿在手中,又似一阵风吹过,竟然化成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衣人终于欣慰的笑了。
“师父,这一战后你就是天下第一了吗?”
“天下第一,那不过是人们口中的第一。”
“为何?”
“因为这武学之道,永远没有第一。”
“无尽便是没有,懂了,懂了。”
“下山吧。”
风雪又起,掩盖了二人下山的脚印。
华山脚下,两匹骏马并排而行。
骏马之上,是那白衣人和那少年。白衣人叫秦朗,秦时明月的秦,天清气朗的朗。少年郎叫王喜望,欢喜的喜,愿望的望。
“师父,这个是姐姐送给你的。”王喜望将怀中一件东西递给了秦朗。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通体纯润,这是何物。”
“传家之宝,连我都没见过的传家之宝。”
秦朗将手中之物举起,月照之下,似有暗淡星光点点发出,隐隐一息紫气乍现。
“是个好东西,既是你家传之物,我就先替你收了。”
“送给你的,就是你的。”
“臭小子,看你那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姐姐下个月要嫁人了,是姚家哥哥。”
秦朗这才明白,王喜望一脸不开心并不是因为这传家之宝送了别人。
“极好啊,青松贤弟定会好好待她。下个月我去不成了,不过我会叫人送去一份厚礼。”
说完,快马加鞭,将王喜望那匹马甩在了后头。
“那柄剑,先放于你那,有空去九江,还给你敖师叔。”
声音越来越小,身影越来越远。没人能看到秦朗远去时那不舍的表情。骏马飞驰而过,两行清泪向后,湿了耳根。
“姐姐最想嫁的是你。”
看着远去的那个消瘦身影,王喜望也鞭打了一下马屁股。只听那马狂叫一声,四蹄发力,很快也消失在了月夜之下。
风更狂,雪更大。
他二人都未想到,今夜一别,再次相见,已是七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