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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在昏暗的舰长室里趴伏在桌前，他的右手似乎在桌上摸索着什么，但很快被另一只手拿走了桌上的酒瓶，扑了个空。
“锐·里格斯。”罗伯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晃了晃酒瓶发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酒了。
“这么多天以来你就在清理这些东西吗？”
锐缓缓抬起头，他迷迷糊糊的朝罗伯特挥动着手。罗伯特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朝一旁的卡斯坦使了个眼色。
那个身着教袍的女子缓步走了过来接过了罗伯特手中的酒瓶，将他拿了出去。
“如果不是这个卡斯坦，我这几天就是你的清洁工了，长官。”
“罗伯特，这与你无关。”锐模糊的嘟囔了一声，他苍白的脸上似乎只有痛苦。
“但是这和鼠疫有关。”罗伯特冷静的说道。
锐微微抬起眼，他浑身酒气，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凑到罗伯特面前，他的眼中再无往日神采。
“罗伯特，我做的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长官，可是你召集了我们。”
锐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到现在才想明白着实愚蠢。”
“在牺牲了那么多人后，我还只是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是制定新规则，新秩序前的必要途径。”
“直到你。”锐看向罗伯特，他漆黑的眼中似乎充满了黑暗。
“我早该想到，不会有那么凑巧的事的。”锐叹了口气，他敲了敲面板上的投影。
“我对不起鼠疫，对不起你们每一个人，也对不起我自己。”
“长官？”罗伯特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他低下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会尊重你的。”
“谢谢你，罗伯特。”
“也谢谢你，长官。”
……
德拉诺号的公共大厅内沉默一改以往的喧闹。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如瘟疫一般开始发酵。
“你们知道吗？头儿居然把那艘货船给毁了！”
“是啊，又白折腾了。”
“我听说那可是整整三仓库的新式武器。”其中一个人说道，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扛着的克佐夫实弹步枪。
“那些可都是先进的动能武器。”
“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毫无目的性的飘荡，好不容易抢了笔大单，就这么给扔了，这不是把我们的血汗白白浪费了吗！”
“我们的那些死在锐界号上的兄弟们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人群中的气氛开始越来越高涨，赛斯哼了一声，他嘶哑低沉的声音着实有着很强的压迫力。
“这和让我们不断送死没区别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桌子上的酒瓶迸发出一声脆响，在座的人们情绪仿佛也因那一个爆点引燃。
“够了！”
赛斯吼道，他身后的鱼人族抬起来手中的枪。
“怎么？斯拉夫鱼人族要在这时候逞英雄吗？”其他的人类纷纷站了起来，他们自觉的凑在了一处，与斯拉夫鱼人隔离开来。手中的武器也纷纷对准了一边的斯拉夫鱼人族。
赛斯站起身，他绿色的眸子里不再掩饰的宣泄着怒火。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类始终对我们斯拉夫鱼人族有偏见。”赛斯缓缓走向对面的人类。
“但别忘了！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与其在这里内斗宣泄，不如把子弹都宣泄到那些该死的人的身上。”
赛斯咧着嘴唇，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说得好，赛斯舰长。”罗伯特笑着从人群中穿过，他胖硕的身躯在密集的人群中艰难的挪移着，嘴上忙不应的道着歉。
“大家都停一停，至少我们还可以喝个痛快，不是吗？”罗伯特咧了咧嘴笑着说道，一旁的赛斯狠狠的眯起了眼睛。
他抬手一把夺下罗伯特手中的酒瓶，他面色冷峻脸上的鳞片似乎的散着寒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嘿，赛斯，把酒还给我。”
赛斯把酒瓶扔到了一旁的粉碎箱里，瞬间砰的脆响，迸发出的火花点燃了酒精。
“真是感谢了。”罗伯特撇了撇嘴，拖长了尾音没好气的说道。赛斯绿色的眸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一把抓住罗伯特的衣领，尖锐的爪子甚至撕破了他的衣服。
“看着我的眼睛罗伯特，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是啊……可是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赛斯大脑嗡了一声，是啊，他们一直以来就是在袭击卡戎公司以及星系委员会宣泄着仇恨和怒火，然而除了这一切还有什么，那些不断死去的兄弟们，他们的牺牲仅仅是为了下一次商船的战利品？这一切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懂了吗？赛斯。”罗伯特淡淡的说道，“我们需要创立些新的规则，否则我们就是在现有规则下不断的消耗！”
“你最好把这话跟长官说一下。”赛斯松开了手，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他垂下头。缓缓走到一边的桌子前，拿起了一瓶酒。
“醒醒，赛斯，长官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
不光是赛斯，四下的人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就这么走了，对。”罗伯特自顾自喝了一大口，“我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我的建议是痛快畅饮以忘掉这无情的消息。”
“不可能！锐是不可能丢下我们的，他不是那种人。”
“他确实不是那种人，只是有些时候发现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徒劳时，人是会崩溃的。”罗伯特笑了笑说，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他一直没有摆脱卡戎家族的控制，即便是成为鼠疫的头目，他的武器，他的路线，甚至他带领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卡戎公司的计划中。”
“你应该有所怀疑过我们前期袭击卡戎公司的商船那么轻易的缘故吧。”罗伯特看着杯中的酒，接着一口气全部灌入喉中。
赛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良久的沉默后，还是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精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灼烧着他的思维。
“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和星系委员会正面抗衡的原因。”
“那些令星系委员会摸不着头脑的科技，不正是那些被我们前期巧合截获的商船里的货物吗？”
赛斯深深吸了口气，“所以说，卡戎公司把我们和星系委员会当做试验品和武器倾销来源？”
罗伯特点了点头，“那些我们在黑市上购入的大量没有登记证明的武器，背地里都是卡戎公司投入的。”
“也就是说，我们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帮卡戎公司增长业绩以及测试科技而已。”
赛斯闭上了眼睛，一种碾压的挫败感如海啸般袭来，他知道如果是锐的话，当他得知所做的一切反抗都是如今的局面时，那种绝望感和无力感就如溺死了一般。
是啊，谁又不能一走了之呢。
赛斯低垂着头，四下的人也都低下了头，一种酸涩的情绪蔓延开了，赛斯脑海里显现出那个年轻的黑发男子，似乎某一瞬间和自己儿子的身影重合起来。
罗伯特拍了拍赛斯的肩膀，他脸上神色似乎微微变了一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现在，赛斯你是鼠疫的长官了。”
赛斯抬起头，他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波动和光芒。
“想一想，赛斯。”罗伯特咧了咧嘴，“我们和锐不同。”
赛斯看向罗伯特，罗伯特笑着点了点头。
“锐受限于卡戎家族的心理限制，但我们不是，既然卡戎公司想看着我们玩，我们就让他们知道玩火的下场！”
罗伯特敲了敲桌子，眼中倒映着赛斯的脸。赛斯也咧了咧嘴，上扬的嘴角露出尖牙。
“我们可是鼠疫！”
“没错，该重新洗牌了。”罗伯特将一张黑桃K递到了赛斯手里。
……
穿梭机内，锐面色苍白的呆滞的看着投影的星域。
他胡乱的拨弄着星域投影，耳边杂乱的传来弹出信号框确认与取消的提示音。
他是个懦夫，没错，他看着窗前依稀倒映着自己的脸，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鼠群，告诉他们，他原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笑柄。
卡莱多的失败只是个导火索，他看着自己愚蠢的将一舰船的人葬送其中，而自己却被卡戎家族救助侥幸逃生。
他曾经也许会认为那是一种幸运，是一种天命而归。现在不过是别人设定好的剧本，自己就像个齿轮一般，运动着预先设置好的轨迹。
锐望着漆黑一片的茫茫宇宙，他的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难以平静。
失败者，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他叹了口气，穿梭机漫无目的的航行着，他现在只想远离这一切，或者说是一种逃避。
越远越好…
锐感觉眼前的空间被拉长，接着在一道闪亮的蓝光后，他跃迁到一个新的区域。
空寂的星域里，锐闭上了眼睛，但很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传来。
“警告！接收到传入拦截讯息。”
不待他确认，穿梭机平台上的投影突然弹射出来。
“你已非法入境哈文星区斯洛文星领域，请停船接受检查。”
斯洛文？
锐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请立即停船。”
锐看到有四五个白色装甲涂装的穿梭机向他靠了过来，他们的造型很像星系委员会的V型战机，但尾端是双重X尾翼。
待对方对锐的穿梭机进行信息扫描时，立刻进入到最高警戒状态。
“杜兰星系最高危通缉罪犯锐，请你放弃抵抗！跟我们回星体看守所。”
锐看着对面的穿梭机纷纷停留在原地，将他以扇形包围起来。
最高危通缉令…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着对面谨慎的姿态，锐不由得再次笑了笑。
斯诺文星位于哈文星区的边缘处，来到地表时锐才发现这是一颗有着粉色大气的星球，这种漫天粉色的天空倒有一种别样的浪漫感。
斯诺文星上的植物似乎是一种软体的胶状物，透过透明的胶状外膜，锐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类似于筛管的植物体的性状。
斯诺文星的守卫们也没想到，此时被押送的锐居然还有这份心情。他们要将锐暂时关押在星体监狱内，而星系委员会将于三天后到达，并进行转移关押。
之后他会被带到那里，锐也不清楚，也许是星系最臭名昭著的拉耶莱监狱，那里全是被星系委员会流放的高危罪犯，并等待接收冻化的亡命徒。
锐被一种厚重的钢板拘束器锁定住了双手，拘束器接口的边缘不断透着闪烁的红色光芒。
“到了！”
身侧的守卫说道，锐看到面前两个守卫正在旋转那扇浅灰色的大门上的旋转着厚重的把手，发出一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这扇门像极了银行金库的那扇保险大门。
也许对于星系委员会来说，鼠疫曾经的头目或许也是一块诱人的宝藏。
锐不如到那片漆黑之中，似乎连同他的思绪一起，陷入了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