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好你遇见了我，也幸好我又遇见了你。”
　　这是小文从病床上苏醒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她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面前的张晨看见她的苏醒，不由自主地对着她微笑起来。
　　她感知全身，此时已不再感到头疼、胃疼，不再感到疲惫、无力。身体上已经没有详细的痛感与不适，只感受到身下的床如此温暖舒适。
　　小文看了笑了一会，也自然而然地跟着他傻笑一会。她伸出手，摸了摸张晨的脸庞。
　　“是啊，有你真好。”
　　小文缓缓爬起身，发现自己已经换上简洁干净的白大褂。
　　她又看了下四周，墙壁都是由玻璃幕墙阻隔而成，似乎还能根据她眼睛所观察的方向，自动在对应的玻璃幕墙上显示内容。房间外面还有调配药剂用的操作台与几个在那忙里忙外的药剂师。
　　看了一圈下来，几乎所有的事物她都不熟悉，只剩下张晨是她熟悉的。
　　“这是在哪？”小文问他。
　　“这是在地心。”
　　“啊？”
　　“呃…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一位来自地心的执行人。不过这不重要，你感觉你好点了吗？”
　　小文将手缓缓放在额头上，触及原本伤口的位置，那里已被一块肤感的纱布紧密覆盖。而伤口的恢复速度出乎她的预料，未用力触摸甚至难以察觉到昨天那里所受的伤。
　　“感…感觉好多了。”
　　张晨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他说：“我刚刚给你做了一次体检，你的体检结果不容乐观。”
　　他将手放在盖住小文左腿的被子上，眼睛看向那又接着说：“我在你的左边的小腿上，发现了你被狗啃咬的伤痕。又在你的左脚上，发现你被锈铁钉扎入的痕迹。
　　“我不知道你刚刚病态发作的原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发作时，你脑中的狂犬病毒与破伤风病毒在互相争抢资源，你的体温已经烧到44度。说得难听点，那时你已经离死期不远了。”
　　“这……”她忽而慌乱，又急迫地问他：“那…那我还能活多久。”
　　张晨先是对她笑了笑，安慰她道：“我不是说了幸好你有幸遇见我了嘛。我们地心集团前身是一家生物医疗科技公司，经过两万多年的发展，我们的医疗近乎发展到极致。我把你带来地心，你的病就像是热刀切黄油一般迎刃而解了。”
　　“哦……你是说，我的病好了？”
　　“只能说是没有这两种病的症状，你现在的情况还没达到我们的出院标准，”
　　紧接着，张晨把体检报告单拿给了他，又对他补充说道：“我现在算是把你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现在，你身体仍还有很多问题。”
　　小文接过他手中的单子，看着检查结果张晨又在一旁默默地说：“你的狂犬病、破伤风现在仍有复发的可能，同时我们还在你身上检测出了四五种其他的病毒，更严重的是你身上还有几处伤口已经化脓感染了。但接下来，你需要成为地心人才能获得进一步的治疗。另外……”
　　“等等…你是说，我现在还不是地心人，是吗？”
　　“是，现在让你们进入地心世界的方案还没出来，你们并不能被带下来。而我是偷偷带你下来的，不要声张，帮你做完这紧急治疗后你得马上回去。
　　“在相关方案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无法带你前往地心生活。你可以在我家蜗居一段时间，我那套房子虽不说是固若金汤，至少也能承受住三次导弹袭击。但即便这样，你仍需要成为地心人。”
　　张晨忽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接着说道：
　　“我们这次人口筛选计划会利用生化手段将地面上的人口控制在十亿以内，所有非地心的人都会是这次被筛选的对象。”
　　“……你们竟然！…”小文听到这瞬间变脸。
　　“小文，这是时代大势，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要知道地心世界总人口才两千多万！如果你未成为地心人，那我这么做其实也只是延长了你最多一两年的存活时间。”
　　“……好吧。”
　　听他说完，张晨转身出去，又在工作台上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又静悄悄地操纵操作台，调配着某种试剂。过了五分钟，张晨拿出来一管装有琥珀色溶液的针管走进房间，溶液当中飘荡着晶莹的粉末。
　　小文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根试剂，问：“这是什么？”
　　“这是仿生外脑，你只要打上这一针，我就能帮你注册为地心人，同时你也能免疫地面上的病毒。你要继续吗？”
　　张晨坐在病床旁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
　　“怎么样了，有回复吗？”涵辰注意到从房间出来的涵星，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没有，她可能在等家里人的通知。不过，她把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我感觉我这段恋情还充满希望，我还有救！还有救！”今天涵星又在给坐在沙发上的涵辰分享着难以掩藏的喜悦之情。
　　说回到十几天前，郑权在撮合地面上残余的****团体时，会时不时抽空来看望他的两个孩子。
　　在这之前，原本他一直都在责怪涵辰整天只知道打游戏，不知道看看书籍学学琴棋书画这些。现在倒好，涵星这一失恋废人成功把他所有的火力都给吸走，直至郑权都哑火无力斥责他。
　　那时的涵星只要他醒着，随时随地都能触景生情，随时随地都会泪如雨下。时而在半夜独守客厅，时而在下午萎靡不振。每天神出鬼没、或是闭门不出。
　　这样下去，郑权都开始担忧他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一旦他失了智，他就会被系统强制流放到地面上。这是郑权所不能接受的，到那种情况他就真的救不了涵星，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好在，在郑权的运作之下，郑氏家族与其他家族的关系有所缓和，刘氏家族一改以前的观望态度，也删除了对刘思月发放的社会关系禁令。
　　之后某天，涵星发现他给思月发的消息被她成功接收之后，涵星宛若又换了魂一般，作息恢复正常，人也不再哭哭啼啼。从此之后涵星觉得生活又有盼头了，每天早中晚都给她发一遍消息，时不时看一眼聊天框，期盼她某天能和她再续前缘。
　　而涵辰呢，仍旧自顾自地在玩着一款《深空集团》的游戏。
　　这款游戏是以地心文明迁往地心之前（约在两万两千年前），两家大型公司互相争夺宝贵的社会资源为背景的动作冒险类游戏，玩家需要扮演佩戴各种机械武器的高级士兵，保护后方的记者团队深入到敌对公司的内部实验室，与各种十分庞大又十分强大的生物进行殊死搏斗，同时让记者向世人揭露对方公司各种阴暗内幕。
　　涵辰在十几年前被郑权关守在这儿之后，除了郑权、张晨和几个教学助理能偶尔来和他沟通之外。他在无聊之时，只能和游戏中具有AI大语言模型的NPC聊聊天，同时打打游戏消遣一下时间。
　　这些游戏NPC当中，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则是在太元山上那位慈祥的教主。从她那，涵辰能感觉到难得的母爱。与她几次沟通下来，他对这个游戏的理解逐渐加深，又凭借着自己的游戏天赋，他在这四年内犹如一匹黑马，闯入游戏排行榜的前一百。
　　但他也是唯一一个未公开真实身份的排行榜前一百玩家。其他的游戏玩家只能从系统给出的信息中得知，他是一个身体仍未发育结束的少年，不能参加由游戏运营方公民理事会组织的年度比赛。
　　不过，应该也快了。
　　“好了涵辰，”涵星又在他耳边低语，“别一整天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了，你有没有想过出去玩呢。外面的世界非常大，可比这游戏所在的岛屿要大多了，有令你闻所未闻一闻起来直接哈喇子流不停的美味，和你见所未见一见就小鹿乱撞的各种美女……”
　　“说完了吧。我已经说了我不想出去。”涵辰正忙着保养游戏里的装备。
　　“那你至少下次咱爸来的时候，你帮我说几句好话，撺掇一下让他放我们出去，别愣在那什么话也不说啊。”
　　“……”
　　“唉，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以前跟着张晨生活的时候，他每年暑假都带着我游山玩水，冬天的时候他还带我去过他工作的航空公司研发部。张晨他老好了，每次都能给我搞到媒体的参观名额，让我去看他们整出来的新东西。
　　“那些新东西可比游戏里向他们讲了三句话就会忘掉前面几句话的傻NPC有意思多了…”涵星在他耳边不断游说。
　　“……我帮不了你……好像你上次就是这么讲的……”他抽空回复。
　　“唉，你怎么不懂得帮我一把。”他说着，又在旁边饮料机上打了一杯饮料。
　　勺子在杯中不断搅拌，他看着未回复的聊天窗口，皱起眉头似在嘀咕什么。
　　“我猜，你出去并不是真的想玩吧。”涵辰保养完游戏装备后，忽然转过头质疑他。
　　涵星马上停下嘴，放下杯子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你现在正被软禁，这软禁的惩罚还是咱爸动用各种方式争取来的，你若是要提前出去招摇过市肯定不合理，也行不通。第二、你出行的计划，是在你能联系到前女友之后才提出的，在此之前你甚至能做到连着三天闭门不出。第三，自那之后你在卧室内做了什么，我通过墙壁传来的动静都能略知一二。
　　所以，你应当收敛一点。”
　　涵星听得沉下头、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他直接摔杯，气急败坏跑进房间，再次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