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欢迎光临“瓦特猫”

　　和贝克先生约好见面的地点离住处不远，走路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沈言匆匆忙忙的穿过下城区傍晚的薄雾，裹挟着上原城初冬的寒风走进这家叫做“瓦特猫”的小餐馆。
　　门口的铃铛叮当作响，高高的柜台后传来一个憨厚的声音“欢迎光临，客人请随便坐…额，沈？好久不见！”从柜台后冒出一个油锃瓦亮的黑脑袋，随即站起一个两米多高的黑壮汉。
　　看来是前身沈小言的熟人，沈言朝着他点点头，然后若无其事的环顾四周，这时，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灰衣人向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坐了下来。
　　“最近真倒霉，上一个单子出了事，被狠狠揍了一顿不说，还关了一周多，今天才刚放出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找你。”没等对方开口，沈言故作轻松的说道。
　　灰衣人看上去年纪在五十岁左右，头发灰白，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他刚才看到沈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言抢了先；结果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无奈的叫来侍应，点了份肉排饭。
　　“沈先生大可不必这样，既然是我定的地方，本就打算请客的。”看着沈言吃的狼吞虎咽，贝克先生有些无奈的说道。
　　沈言实在是太饿了，他一边大口吃着肉排饭，一边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接下来贝克先生不再说话，只是叼上一个烟斗，用拇指将细密的烟丝压进烟斗然后点燃，隔着缭绕的烟雾若有所思的看着沈言和肉排饭做斗争。
　　沈言吃的酣畅淋漓，这肯定是他吃过最美味的肉排饭。
　　放下光鉴照人的盘子，沈言抽出餐巾擦了擦油光发亮的嘴唇，然后志得意满的叼着根牙签，眯着眼睛看着贝克先生。
　　来之前仔细考量过，原身那些蒙混骗人的勾当当然是不能做了，没前途还缺德，但新到这个世界，生存是横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蹭饭固然是解决燃眉之急，但更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自己了解的前身沈小言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更快的融入到这座城市的生活中，眼下这个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贝克先生又吞云吐雾了一番，才从嘴里摘下烟斗，在桌面上轻轻磕了磕；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沈先生，此前您说要慎重考虑我们提出的合作条件，但此后就断了联系，我还以为已经完全的失去您这位潜在的伙伴了，那么您又为什么会突然主动联系我们呢？”
　　说到这里，他勾起嘴角微笑了一下，那狡猾的模样让沈言脑海里莫名的跳出一个狐狸一样微笑的女人。
　　其实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只是莫名的想起她。
　　沈言自家事自己知，他根本不清楚什么合作条件之类的事，他掌握的所有信息只有那个年轻人在笔记本最后记下的那六个字“有风险，高收益”。
　　能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年轻人谨慎的记在日记本的最后，想必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具有相当的重要性，也许是其中蕴含的风险让他犹豫再三，但这些信息对沈言来说已经足够决定他接下来的行动。
　　“贝克先生，您想必也很了解我这样的人，做的事情上不了台面，但最怕事情脱出掌控，那会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那依旧乌青的眼圈：“让我意识到这世上做任何事都有风险，所以我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当然依旧不喜欢预料之外的威胁，但现在的我更在意能否得到与之相匹配的收益。”
　　说到这里，他坐直了身体，噗的一声吐出牙签，郑重而严肃的对面前的中年人说道：“我想我们应该重新审视合作的前提，并从细节着手，尽可能把风险降低，并更加合理地分配利益。”
　　贝克先生眉头微皱，双手手指交错着，拇指相互轻轻敲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他字斟句酌的说道：“你的成长令人惊讶，完全不是上次见面时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看来最近发生的事的确影响很大，或许这次我们互相之间可以更坦诚一些。”
　　他顿了顿，似乎在进一步组织语言：“我背后的天蛇帮明面也不过是在空港区做些皮肉生意，所以咱们没必要谁瞧不起谁，但我相信你懂，也许还听说过，我们背后在合理的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赚取一些联邦税金的差价。”
　　“走私！”一个名词瞬间跳入沈言的脑海，他的神情变得凝重。
　　贝克先生像是没看到沈言表情的变化，只是继续缓缓说道：“做任何事都有风险沈言先生，我们看重的不过是乔伊的推荐和您自身长时间以来表现出的特殊才能；
　　“能够轻易地让人产生信任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你在浪费你的才华，我们在这座城市里考察了很多人，但似乎只有您，具有这方面的特殊潜质。”
　　说完，贝克先生愣了一下，有些懊悔的说道：“见鬼，我说的有点多，这能力果然很难防备，沈先生，我很有诚意，所以收起你的小把戏！”
　　沈言听到他的话一愣，没听懂对方说什么，他正在快速的思索贝克先生的话语中所蕴含的巨大的信息量：天蛇帮，空港区，走私，乔伊，陌生人，特殊潜质。
　　这些词汇串在一起，虽然更多事情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但沈言已经从中看出巨大的风险和利益。
　　但特殊潜质指什么？这显然不会是普通的技巧，这具身体的前身难道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有些事情仿佛超出了他的预期，沈言有点不知所措沉默着。
　　现在的形势很有趣，对方根本不知道这具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以为他不过是在讨价还价，但似乎误会他有什么极为特殊的能力；
　　所以他的试探到目前为止很成功，对方并没有过分警惕他的身份，的言语中的试探更多的也只是带着隐晦的威胁意味。
　　但贝克最后说的话很关键，这话很难回答，稍有不慎，对方一定会察觉他对所谓的合作其实一无所知。
　　沈言沉默着，犹豫着，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把两个巨大的玻璃杯重重的墩在桌子上，玻璃杯中浑浊的黄色液体轻轻摇晃，泡沫顺着杯子溢了出来。
　　“这两杯大麦啤酒算我请的！”一个略显憨厚，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老贝克，我推荐这小子，可不是让你们来这儿吓唬他，具体行动是我的人负责，所以我说他能胜任，那他就能！但事后该他的那份，你们一个子儿也别想省！”
　　“瞧，这就是我讨厌这里却又不得不到这儿来的原因！”老贝克无奈的笑了笑，抓起帽子戴在头上：“既然你有乔伊作保，那我想合作算是初步达成，订金我会打在乔伊的账上，剩下的，看你们的了，年轻人，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想你应该清楚。”说着，他站起身走出“瓦特猫”，挥了挥手，沿着街角踱着步子缓缓离开了。
　　不怀好意的老东西！
　　沈言在心里暗骂，无论如何，黑大个子言语中对他的袒护之意很明显，这个老贝克显然临走前还不忘挑拨两句。
　　黑大个乔伊叹了口气，转身坐在老贝克之前的位置上，抓起一只杯子示意沈言。
　　沈言眨眨眼，看了看那巨大的啤酒杯。
　　“果然这一点还是没变，你还是那么讨厌我这里的大麦啤！”黑大个说着，自顾自的喝了一大口，白色的啤酒沫粘在他的嘴唇上，样子有些滑稽。
　　沈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黑大个子显然看出了点什么，这个小试探很隐蔽。
　　“沈，我不太清楚你身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你看上去和以前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黑大个乔伊明显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憨厚朴实，并且看样子对这具身体的前任沈小言非常熟悉，沈言想了想，决定稍微坦率一些。
　　“最近的遭遇真的是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次能活着出来不太容易，大概这里受了点伤，里面有些混乱。”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对某些力量也有些控制的不太好。”
　　我哪知道我有什么狗屁能力！沈言在心里想道！
　　乔伊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又喝了口杯子里的啤酒，对着后厨吼了一嗓子：“乔乔？死哪去了？那老混蛋都走了还藏那偷看？赶紧出来带这小子从后门走！”
　　话音没落，从后厨冲出一个女孩，白皮肤大眼睛，有点儿婴儿肥的圆脸蛋看上去很可爱，栗色头发扎成麻花辫随着脚步在背后一跳一跳，脸颊上有几个俏皮的小雀斑，身上穿着侍应生的装束，恩~在沈言看上去更像是女仆装一类的打扮，个头娇小，但胸口的位置.......规模惊人，很可观！
　　“沈骗子，上次的事我原谅你了！这次我让我哥帮你！如果你再骗人，我就揍你！”
　　说着，攥起的拳头举在沈言的面前，威胁似的晃了晃。
　　沈言心里默默的掂量了一下“揍”这个动词的分量，若无其事的把眼神从对方身上挪开，努力的忍着不去想，这个有些憨憨的小个儿姑娘到底和足有两米多高的大老黑乔伊到底什么亲戚关系。
　　黑大个几口喝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随意的看了一眼沈言：“沈，这么多年，我算是看着你从小骗女人骗到大，有时候真想打断你的狗腿再扔进后巷子里；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上次你终归是从码头的那群人贩子手里把乔乔给救了下来，我得谢谢你，所以这次算我带你一程，虽然我们也申不上好人，但对男人来说，这活儿总归比去骗女人强，再说了，高低你也勉强算是个能力者，这次事成了，你的路也就宽了。”
　　说着，他有掏出一个纸袋推到沈言面前：“这次你最好没骗人；这里面算是附赠的，回去再打开。”
　　乔伊这是在隐蔽的提醒他，看来自己上次可没这么奔放，敢一个人找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贝克对线，但能力者？这个新出现的词让他心头一动，他强忍住询问的冲动，离开了“瓦特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