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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你……不能查！”
缳首刀的刀身倒映着陈到眸子里的寒光。
不过这锐利的目光，绕过了蒋琬，看向了他身后的刘云。
蒋琬没想到，案情刚有苗头，便被人按下，他身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刚上头的那股豪气儿霎时间少了一半。
“叔至，你这话是何意？”
陈到收回缳首刀，将‘半鲛鱼鳞皮’包裹的刀鞘抱在胸前，整个身子斜倚在门口。他不打算让路的话，蒋琬根本出不去。
跟随刘备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陈到，浑身自带一股冷冽的杀意。
便是寻常不打仗的时候，武将浑身上下的那股气劲儿也足以震慑这些文吏。
“县尉告诉我，这个人是米贼！”
“如今蜀中不安。”
“主公给我的任务是带蒋君去广汉郡赴任，至少这几天里，我得保证蒋君的安全。”
“要查案，蒋君随意，但他不行！”
……
刘云和蒋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啥是好。
人家陈到确实是秉公办事。
只是话术虽然谦卑，话音却是十分霸道。
陈到一生只忠诚于刘备，别说蒋琬的话不管用，真执拗起来，就是诸葛亮在这，他也不会卖这个面子。
蒋琬犯了难，虽然刘备派出白毦兵来护送，多少能帮点小忙，可这陈到根本就不会听蒋琬的话。
若是没了刘云的协助，光凭蒋琬一人去查案，还不知要查到猴年马月去。
“这……陈叔至，你我同在府君帐下做事，为的都是蜀中安宁，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
陈到没有回话，他的性子要比蒋琬更犟！
刘云见蒋琬支不出招来，也开始思索脱身之计。
陈到就算再不通人情，毕竟也是个人。
只要是人，就有破绽！
他打量着陈到的衣着谈吐，想从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找到突破口。
那柄刀……吸引了他的目光。
“真是一把好刀，刀鞘更是奢华。”
“陈将军，若在下没猜错，这刀鞘用的是半鲛鱼鳞皮制成！”
“按大汉律法，能配得上这样刀鞘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个！”
“皇帝！”
蒋琬、陈到同一时间愕然抬头，竟没想到一个米贼会有如此见识。
陈到轻抚刀身，目光微狭。
“你……不是一般的米贼。”
刘云不置可否，绕着门口走了一圈，临了又回头看向陈到。
“如果我没猜错，这刀鞘是刘豫州当年在许都面圣时，天子所赠。”
“后来转送给了你吧？”
刘备知人善用，向来不吝封赏。
哪怕是陈到这样常年在幕后工作名声不显的将领，也一一关怀。
陈到没有否认：“此刀，确实是衣带诏事发前，天子在许都赠与主公。”
“后来，主公在徐州起事兵败，刀为曹操所得。”
“我只人匹马，一路掩护主公撤往青州依附袁谭。”
“之后，主公便把这把仅剩的刀鞘送给了我。”
陈到想起多年前的往事，眸中满是烟云。
他还记得刘备狼狈逃脱的惨状，那时徐州战场四面兵戈，尸山血海，残躯相枕。
刘备与关羽、张飞、妻儿老小，全都失散。
两人在山间小道饿了两天，陈到忍不住，在周围村聚之中偷盗了一只猪，自以为刘备会大喜过望，谁料迎接他的只是厉声痛斥。
半夜里，刘备坐在篝火旁，拿着刀鞘抵在了陈到的脖子上，刘备站着，陈到坐着，良久无语。
流着汁液的树枝在火中烧得噼啪响，刘备的身影却被火光投射的异常伟岸。
他清楚的看到，大汉的火儿，在刘备的眼里燃烧。
“备，智寡力微，然，只要一息尚存，绝不令奸贼覆亡汉祚！”
“可，徐州百姓之一草一木！备，不愿盗！”
“若刘备饿死，你大可分食吾尸，执此鞘，寻关、张二人，再扬汉旗！”
“备，绝不认输！”
……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刘备成功让陈到这个小年轻，从此对他‘死心塌地’。
当然，最后刘备没能饿死。
青州刺史袁谭让他俩吃了个饱。
听完这个故事，刘云心里对刘备的好感倒是上升了不少。
至少刘备早期在徐州，对百姓是真的好。
处在食物链最底层的刘云，本身就同情和他一样的百姓。
这是社会地位带来的心理认同感。
……
闲话说完，陈到的意思，刘云大概明白了。
“陈将军，所以你并不是担心我会危害公琰。”
“你是担心，我是汉中派来蜀中的密探，可能会威胁到刘豫州的安全。”
“对不对。”
刚刚还准备为刘云辩护的蒋琬这下子傻眼了。
合着，这陈到满嘴的护卫蒋君的安危。
到头来，还是为了他主公的安全啊……
陈到不置可否。
“你毕竟是米贼，广都县内又有命案，我不能有丝毫疏忽。”
刘云点了点头。
陈到今日的到来，只怕并非无的放矢。
道出刘云身份的县尉，只怕多少有点问题。
不过，陈到也并非是任人利用的傻子，不会轻信他人的闲言碎语，他和刘云都在互相考量，交换信息。
刘云面色凝重，拱手道。
“在下可以保证，对刘豫州绝对没有任何歹念。”
“广都县的案情与我也绝无瓜葛。”
“若在下有罪，三日后愿受鞫狱，请有司案验！”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若查验伏法，但急行罚，无所多问！”
蒋琬对刘云所知不多，但眼下要破案，急需刘云这样的人才。
而且刘云一心想离开蜀中，根本不可能去行刺刘备。
这一点，蒋琬还是放心的。
“叔至，蒋琬素来未曾求人。”
“但此案命系蜀中安危，稍有不察，只怕会引起时局动荡。”
“我愿立下血书，为其担保！”
“拜托了！”
看着蒋琬躬身行礼，陈到这才稍稍放下戒备。
他等的就是蒋琬这句话。
“好。”
陈到松了口，默默看向刘云，转头又把目光看向院中里正在吃橘喝粥的张琪瑛。
“你可以去查案，但她是人质！”
“你若是跑了，我的刀，可不留情面。”
张琪瑛闻言吓得身子一缩，刚剥好的橘子，吧唧一下，全掉到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刘云。
“师兄……”
刘云有些无奈，陈到这样的将军，哪哪都好。
就是谨慎过了头，没有人情味。
“师妹，看来在案情查清之前，只能委屈你了。”
“你放心，三天后，我就来接你。”
摆脱了陈到，总算是可以放心去找朱、冯两家查案。
至于张琪瑛这边，有白毦兵守护，也绝对安全。
刘云毫无后顾之忧，与蒋琬离开府邸，带着两个骑吏，就准备朝着城东驶去。
蒋琬坐的是顶上布置着黑缯盖的邵车，两马并行，车舆不宽，关键还是站乘……
刘云免费蹭个车，倒也没管这一趟出行是站票，还是坐票，只要不出意外，能安全到位就行。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不如刘云所愿。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还是发生了……
县令府门口，出行没几步。
佐吏们着急忙慌的跑到蒋琬车前，面色震恐。
“蒋君，大事不好了。”
“县内朱、冯两家遭贼人截杀，死伤无数，府邸被贼所烧……”
“如今火势已蔓延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