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流云

　　“不可能的，这样的伤势没人活的下来，你这是在白白浪费草药和食物！”
　　“才不是浪费，你们没看到吗，她还会呼吸，她还没死！”元气声音大声说道。
　　“现在没死不代表将来不死，你又不认识她，干嘛非要救她？”
　　“她是外人，看看这些布料，虽然破旧，但明显是外人的技艺。救活她，我们就能获得外面的信息！”
　　“你果然还在痴心妄想！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根本走不出坠落之谷，先不说陡峭的山崖，就算是平坦的大路，你要怎么过白蛇上主那一关？它是山神的化身，没人能击败它，没人！”
　　“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收起你不切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呆在谷里，我们会像我们的长辈一样老死在这里，而我们的后代也会跟我们一样。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因为这就是命运，蛇眼一族的命运，你明白吗！”
　　元气的声音还想再说，但一只血淋淋的手臂突然擒住了她的脖颈，一个满是血污身体贴上了她的身子，梦呓一般的用阴森的声调问道：“白蛇……在哪？”
　　“混蛋，濒死的人是怎么站起来的？”
　　“别废话，快阻止她！”
　　“哎呦！”
　　“小心，她的剑很快！”
　　“去拿铁炮，射死她！”
　　“不行，白秋跟她在一起，会误伤的！”
　　“可恶，我就说不该救她回来吧！”
　　“等，等一下！”被称为白秋的元气声音突然说道：“大家都退后，别担心我，她似乎……似乎不打算伤害我？”
　　众人一愣，仔细看去，才发现钳着白秋脖颈的手并没有发力。而且众人散开之后，那个血人也没有再攻击。
　　自我保护意识吗？
　　这么强烈，她之前是在进行激烈的搏斗吗？
　　但她看上去好小，十岁？或者是九岁？
　　让这么小的孩子战斗，外界真的好可怕啊！
　　“咳咳。”白秋没有想这么多，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白蛇上主居住在不远处的白蛇巢穴里，你找它有什么事吗？”
　　平田流云用沙哑的声音答道：“杀，掉它！”
　　“哼，又一个痴人说梦的疯子。”之前的声音嘲讽道：“不过跟你还真是相配，白秋，真不愧是你捡回来的人呢。”
　　白秋瞪了那人一眼，又好言相劝道：“好，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白蛇巢穴，你先养伤好不好？”
　　“养……伤？”
　　“对，你放开我，躺到床上，我来为你敷药。你的伤的很重，就算想要杀掉白蛇，也要等伤势痊愈了对不对？”
　　“痊……愈？”
　　“对对，痊愈，放心吧，这里很安全，没人会伤害你……”白秋一句话还没说完，平田流云的身体突然就软软的倒下了。
　　“呼！”
　　众人松了口气，一边抱怨着一边把平田流云抬到床上，之前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你搞回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她用的药，吃的食物，都要从你的份例里扣！”
　　白秋咬了咬牙，点头：“好！”
　　那声音的主人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条铁链，二话不说就栓在了平田流云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白秋惊呼。
　　“保证安全！”那人说道：“你也看到了，她很危险，为了族人，我必须这么做。”
　　“但她是人，又不是野兽。”
　　“她比野兽更危险！”那人将铁链的另一头挂在墙壁的铁环上，又扣上锁，认真的对白秋说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白秋，别人都可以任性，但你不行，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将接替我领导蛇眼一族，你的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你必须将族群利益放在首位，你也从来都没资格拥有梦想，明白吗？”
　　白秋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明白了。”
　　那人想要摸白秋的头，但被白秋躲开了，那人收回了手，向山洞外走去：“看好她，别让她再惹出麻烦。”
　　半梦半醒之间，平田流云隐约听到了哭声，被压抑着的，淡淡的哭声。
　　她在睡了十天之后醒来，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蜷缩在墙角的，披着鸟羽的少女。
　　平田流云揉了揉额头，记起这个少女就是白秋。她的动作带动了铁链，引起哗啦啦的声响，白秋打了哈欠醒来，看到坐起来的平田流云一阵惊喜，飞快的跳起来问道：“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痛吗？饿不饿？渴不渴？哎呀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快躺下！”
　　平田流云没有回答，而是仔细看着少女的脸。
　　的确是竖瞳，并非濒死时的幻觉。
　　这是人类吗？看上去很像，但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眼眸的人类。
　　白秋见平田流云不说话，伸手在平田流云眼前晃了晃。平田流云也因此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缓缓的低下头，抓起了系在脖子上的锁链。
　　“啊！这个这个……你听我解释。”白秋似乎有些尴尬，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锁链用途，但平田流云知道，对方是在说谎，因为她明白，这条铁链的唯一用途就是限制她。
　　“我的剑呢？”平田流云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白秋装傻道：“什么剑？我根本没看见啊！”
　　平田流云面无表情的用独眼盯着白秋，白秋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干笑几声说道：“我把剑收起来了，我怕你伤到自己。你放心，等你伤好了我就还给你，一定！”
　　平田流云沉默不语，白秋的蛇眼布灵布灵的眨着，特别无辜。
　　不知怎么的，平田流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只小鹿。
　　“有吃的吗？”平田流云改变了话题。
　　“有有，我这就给你拿。”白秋欢快的跑了出去，平田流云觉得她跟那只鹿更像了。
　　食物是肉糜和某种植物根茎的混合物，味道苦涩，口感干硬，但营养还算丰富，平田流云连续吃了五碗，让白秋原本红扑扑的脸蛋逐渐转为惨白。
　　“天啊，这么能吃，我怎么养的起？”白秋小声的嘀咕，她以为没人听到，但平田流云却听的清清楚楚。
　　“我吃饱了。”
　　平田流云放下了碗。
　　“啊，饱了吗？不够还有。”
　　“不，已经够了。”
　　平田流云躺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身体表面的伤势已经结痂，但内部依旧千疮百孔，她现在急需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进食，二是休息。
　　但温热的气流喷在脸上，让平田流云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白秋笑嘻嘻的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便假惺惺的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平田流云长出一口气，刚要说是，就听白秋抢着问道：“你叫什么？”
　　“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你的家人呢？”
　　“你为什么要杀白蛇上主啊？”
　　“你几岁了？”
　　“你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外面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有一望无垠的土地？”
　　“有没有一种叫做庄稼的食物？”
　　“人们是不是天天都吃的饱？”
　　“冬天是不是只下几天的雪？”
　　平田流云没有回答，反而是白秋每问一个问题，眼神就会变亮一分，仿佛她早就知道了答案，所谓的提问，只不过是再确认一遍而已。
　　“真好啊，外面真好啊！”白秋抱着双膝坐在床边，一脸憧憬的说道：“如果我们也能到外面生活就好了，那样的话，巡子和阿蝶就不会冻死了吧。”
　　“云酱，我说服了家老们，开春之后平田家就会帮村民们修葺房屋，今年冬天就再也不会冻死人了。”
　　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可还不等春天到来，她便先得了急病去世。
　　第二年的冬天跟之前所有的冬天一样，没有改变。
　　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的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吧。
　　不论是村民，还是自己。
　　“冬流云。”
　　白秋楞了一下：“什么？”
　　“我的名字，叫做冬流云。”不想再继承平田那个腐朽的姓氏，所以选择了母亲的姓氏。
　　白秋笑了起来：“你好冬流云，我叫白秋，蛇眼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