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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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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像平田流云会外出狩猎一样,山谷中的猎食者们也纷纷倾巢而出。
  三米高的猿猴和十几米长的蟒蛇正在激战,是为了食物,或者其他什么,但不管怎样,它们闹出的动静都太大了。
  猿猴将大树连根拔起,像垃圾一样扔的到处都是;蟒蛇的身躯一扫,就能掀起一阵土石风暴。
  平田流云穿插其中,两只巨兽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让行动顺利很了很多。
  她来到倒塌的小屋前,不顾漫天飞舞的巨木与砂石,用双手拼命的扒着残骸,四溅的烟尘将她呛的咳嗽不止,沉重的建材让她的手指鲜血直流,但她始终没有停下。
  她有必须要挖出来的东西。
  终于,她又见到了那搓熟悉的白色毛发,只不过那上面染着红色的痕迹。
  白猿躺在地洞里,怀中抱着那两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它的右腿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显然是被砸断了。
  它看见平田流云,吱吱吱的叫着,让这个愚蠢的幼崽快跑。但它忘记了,幼崽之所以愚蠢,就是因为听不懂它的话。所以平田流云抓住了它的手,将它背在身上,在做完了这些多余的事情之后,她才开始狂奔。
  蠢蛋!蠢蛋!蠢蛋!
  白猿气的大骂,但平田流云根本听不懂,更没有时间去听。
  两只巨兽正在逐渐像这边靠拢,它们战斗的余波远不是小小的凡人可以抗衡,可怕的巨木和岩石如雨般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平田流云仿佛是在星辰陨落的末日中挣扎,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寻找到一条安全的出路。
  她不断的辗转,腾挪,跳跃,努力的压榨着这具身体的每一分力量,但她太虚弱了,她在这个冬天瘦了太多,白猿甚至感觉自己就像趴在一副骷髅身上。
  平田流云开始慢下来,渐渐被迸射的砂石追上,那些巨木和岩石的落点也越来越近,白猿看得出平田流云想要更快一点,但她做不到,她太虚弱了,更重要的是,她还背着累赘。
  白猿跟平田流云一样,也是被猴群流放的。
  它瘸了,无法在树间跳跃,所以也无法采摘果实。如果留下它,猴群就会背上累赘,它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不假,但战斗力并不是万能的,至少不能变出食物。
  所以白猿被流放了,它并不怨恨,因为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为了种群的延续,就必须要有人付出,有人牺牲。但它不明白,为什么幼崽要来救自己这个累赘,明明一个人就可以跑掉,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果然,幼崽是个蠢蛋啊。真让人放心不下,将来她一个人的要怎么生活呢?
  平田流云被杂物绊了一下,踉跄起来。她努力的想要恢复平衡,但虚弱的身体却不允许,最终只能狠狠摔在地上。
  黑影突然将她笼罩,巨蟒沉重结实的躯体从天而降,如同是泰山压顶,平田流云甚至被那些银色的鳞片晃了眼睛。
  到此为止了吗?
  到此为止了吧。
  亏我还以为这山谷里只有小型动物,真不知道这两个大块头平时藏在哪里。
  平田流云看着巨蟒的身体的落下,没有动,也动不了,她的身体太累了也太痛了,也许死亡反而会成为一种解脱。
  但一双手却阻止了她的奢望,那是一双长着稀疏白毛的手,这双手曾经不止一次给她带来死亡,而这最后一次,却出人意料的为她带来了生的希望。
  白猿推开了平田流云。
  巨蟒的身躯重重落下,将白猿腰部以下砸成了一滩血水。
  平田流云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猿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将两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丢了出去,它知道,幼崽一直很眼馋这个。
  “吱吱吱!(活下去,幼崽)!”
  巨猿从天而降,一脚踩碎白猿的身体,踩碎了白猿的脑袋,将曾经活生生的东西变成了碎渣与脓血,劈头盖脸的浇了平田流云满身。
  两只断臂握着两把锈剑,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垃圾一样。
  “唔!!!”
  不似人类的声调从喉咙深处涌出,平田流云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五脏六腑都变成了灰烬,剧痛涌出,就像大脑被钢钉搅成稀烂一样。
  该死!
  该死!
  所有的人……都该死!
  突如其来的暴怒淹没了心灵,维持许久的淡漠烟消云散。
  复仇!
  复仇!
  我要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抠开断臂的手指,平田流云握住锈剑的剑柄,她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这一场面,但身临其境,她才发现并没有预期的喜悦,只剩下无尽的悲伤,酸涩,还有……愤怒!
  疼痛被抛在脑后,虚弱也不值一提,平田流云用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以凡人之躯,向山神的化身们发起攻击!
  快些,再快一些,哪怕腿断了也无所谓,哪怕再也不能行走也无所谓,我的身体啊,给我跑起来!
  小小的身影在巨木和岩石中逆行向前,两只巨兽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她踩着巨蟒的身体高高跃起,两只巨兽才感受到了那滔天的杀意与威胁!
  两柄长剑仿佛两轮新月,属于灵巧极限的剑技再一次施展开来……不,并非灵巧的极限,而是超越了极限。平时的苦练有了收获,昔日的痛苦有了回报,平田流云在不知不觉间早就超越了人的极限,她开始飞舞,借助着巨兽的身体和它们抛弃的杂物飞舞,瘦小的身体减轻了重量,坚毅的精神提供了力量,两者相加,便让飞舞变成了可能,她在空中辗转腾挪,挥舞的剑影仿佛是新生的翅膀,让她化身为剑的精灵。
  砰砰砰砰!
  剧烈的碰撞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剑刃在两只巨兽身上打出点点火花,它们痛呼,它们惨叫,它们惊诧,它们忌惮。
  它们根本想不通,眼前这个小小的东西为什么能伤害它们。
  但这一切最终被愤怒取代,饥饿的动物本就凶暴,如今又被疼痛刺激,它们瞬间忘记了原本的敌人,反而齐齐盯上了平田流云这个小人。
  巨蟒率先发难,它如巨龙般猛烈冲撞,强大的躯体带来的强大的力量,平田流云瞬间被逼的险象环生,她不断的发动攻击,但只在对方的鳞片上留下了浅浅的白痕。
  力量不够吗?
  没关系,鳞片太硬的话就瞄准眼睛,就好像用木箭狩猎一样,从眼睛刺入,直接破坏大脑。
  她握紧了双剑,瞅准巨蟒撞过来的瞬间,正要发动攻击,却不料旁边的巨猿突然发出怒吼,一股心悸之感猛的涌出,平田流云喷出一口热血,心脏仿佛突然爆炸一般疼痛难忍。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巨蟒已经猛撞过来,平田流云侧身躲闪,但还是慢了一步,仅仅是擦了一下,她的肩头就瞬间粉碎,右臂也软趴趴的耷拉下来,但不等她去细细品味疼痛,巨猿的手掌就猛的砸下,她急忙竖剑格挡,虽然长剑成功偏转了这次攻击,但巨猿锋利的爪子还是从平田流云的脸上划过,顿时让一阵鲜血喷上天空。
  “啊啊啊啊!!!”
  平田流云痛苦的大叫,捂住左眼,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隐约还能看见外翻的皮肉。白猿的爪子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仅仅是一个疏忽,平田流云就失去了一半视力。
  这是一场野兽之间的战斗,没有规则,没有道德,更没有仁慈,有的只是胜与负,有的只是生与死。
  所以没人会同情平田流云,继巨猿之后,巨蟒也发动了攻击,它的身躯一扭,重重的撞在平田流云身上,小小的身躯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如同炮弹一般飞出,轰隆一声撞向山崖,无数山石被震落下来,仿佛是一座新建的坟墓,浓稠的血浆从缝隙流出,就像是红色的泪。
  骨头碎了,眼睛瞎了。
  要死吗?
  不,我不能死,无论多么痛苦,无论多么艰难,我都要活下去。
  因为,这是它所期盼的啊!
  还在等什么?醒来啊!
  你不是一直在垂涎这具身体吗?醒来啊!
  你把力量给我,我把身体给你!
  即使不再为人也无所谓,即使变成怪物也无所谓!
  我体内的东西,醒来啊!!!
  争斗中的巨兽突然停了下来,它们齐齐扭头,一只满是鲜血的手哗啦一声伸出坟墓,手指不断扭曲着,发出嘎嘎的声音,然后缓缓的,坚定的,再一次握紧了立于乱石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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