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叶家铺

　　通海市，扶摇大道。
　　此路被本地人戏称为通天街，取“财富通天”之意。
　　只要你能在此拥有一个门面，做的生意不出质量安全问题，就等同于每天捡到无数黄金。
　　叶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当前时间：8点15分。
　　逆着晨光，他混迹在街道上的匆匆行人中，远远望向扶摇大道与青砖巷交接处。
　　88号门牌的铺面旁，一杆三角小旗迎风飘扬，旗面写着大大的“叶”字。
　　旗子下面人头攒动，十几名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或高大如巍峨铁塔，或矮敦似老木树桩。
　　他们正在交头接耳，相互聊天，看见叶真走近，便把目光投去。
　　“少当家，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有人站在人群中，粗声粗气地咕哝道。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叶真右手平举，微笑摇头，“老爸失踪了三四个月，大伙也是仁至义尽，只不过最近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差。”
　　“你们要么是老爸的朋友，要么是老爸的徒弟，都是手艺人，是有本事的。”
　　“这几个月，多亏大伙的坚守，叶家铺的那些订单才能按期完成。”
　　说着，叶真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皮肤黝黑的高个壮汉赶忙上前，托住叶真的臂膀。
　　叶真认得他，除了老爸之外，叶家铺最好的造物师。
　　“杨师傅，我听老爸说过，你今年年末就能晋升高级造物师。”
　　“多亏老叶无私，愿意指点俺。”
　　蒲扇大的手掌盖住后脑勺，高个壮汉咧了咧嘴，面容尽显腼腆，全然不像一个年过四十的壮年男子。
　　“俺其实也不想走的，可是，俺家那婆娘生了第四胎，赶巧又是双胞胎，这花销实在太大。”
　　“杨师傅的手艺有所精进，谋求更高的待遇也是应当，只是我家里出了些事，暂时留不住人。”
　　叶真浅笑摇头，从腰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盖在杨师傅的手掌上。
　　眼瞳收缩，杨师傅略有口吃地说道：“这，这，这可如何使得？”
　　“遣散费，必须用红包包着，各位叔伯大哥可别嫌少。”叶真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杨师傅低头看向叶真的腰包，红包数量一个不差，正好是他们今天应到的人头数——19个。
　　杨师傅摇头，“俺们不能拿……”
　　叶真打断道：“杨师傅，这是规矩，不能废。”
　　杨师傅愕然，小叶这孩子，太懂事了！
　　周围十几个壮汉满脸惭愧，相互看着彼此。
　　叶真补充道：“这还不是全部，你们的工资与订单提成都会陆续到账的，那钱太多，我实在取不出来。”
　　闻言，在场众人无不叫好，师傅们愣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杨师傅双掌猛拍，转身，恶狠狠瞪大双眼。
　　“昨天晚上宵夜摊，是哪个狗日的说小叶不晓事理，会强行昧下俺们的工钱？”
　　其余师傅交头接耳，说个半天，话锋隐隐指向一个没有到场的人。
　　叶父的大徒弟，林景。
　　叶真挤出笑容，朗声说道：“好了，各位师傅就别怪他了，毕竟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随后，叶真给到场的造物师挨个发了遣送的红包，又陆续通过转账的方式，下发众人的工资与完成订单的提成。
　　没有到场的林景，也不例外。
　　如此一来，叶真手头上的钱锐减到几乎没有，加上那个无人领取的红包，手头只余下2879块3毛4，勉强足够维持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
　　目送师傅们走远，叶真突然看见，杨师傅领着身旁的17人回头，朝着叶真深深鞠了一躬。
　　叶真上前两步，想要阻拦。
　　杨师傅笑着说道：“咱们这一鞠躬是给老叶的，还请少当家帮忙受着吧。”
　　微微愣神，叶真原地站定，冲着众人抱拳。
　　“好聚好散，再聚不难，多谢各位了。”
　　杨师傅喊道：“少当家，要是遇到难处，打俺们电话，准来。”
　　随后，众位师傅与学徒的声音出奇一致：“多谢叶家铺！”
　　街边路人纷纷侧目，实在是那十几个汉子的中气太过十足，犹如洪钟敲响。
　　远处，扶摇大道上的某家蛋糕店门口。
　　扎着异色双马尾，眉眼描画烟熏妆的少女坐在太阳伞下，享用草莓芋泥慕斯、桂花牛奶冰淇淋、打米麻薯等甜品。
　　耳朵尖尖轻微抖动，她望向叶家铺，以及站在铺子前的少年。
　　“都说叶家铺的武装修理技术好价格还实惠，这是出了什么变故，我该不会来晚了吧？”
　　另外一桌，头戴高礼帽的绅士老者说道：
　　“小姑娘，瞅你这鞋边浸着泥巴，手边又放着巨大镰刀的，想必最近都在禁区里狩猎妖兽，没有怎么关注新闻？”
　　“对啊。”少女歪了歪脑袋。
　　老者快速讲明原委，摇头感慨道：“也不知道，那娃娃能继承叶师傅多少衣钵。”
　　“切！就他，还想继承衣钵？”不合时宜地第三个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染着满头金发，抹上厚实发蜡，在阳光下反光，异常刺眼。
　　“师父失踪前，叶真还没觉醒，根本没有自己的灵魂武装，平日里，他来铺子的次数也少，还能继承个锤子的衣钵。”
　　老绅士不悦皱眉，却是没有争辩，他已经看出年轻人的目标所在。
　　只见，年轻人站起身来，凝视烟熏妆少女手边的巨大镰刀，然后向少女露出自以为很帅的笑容。
　　“这标志性的黑红大镰刀，想必您就是江月落小姐吧？我叫林景，叶逍遥的大徒弟，叶家铺的正宗嫡传。”
　　烟熏妆少女蹙眉，嫌弃地瞥了一眼林景，“你什么玩意，也配与我吃一家甜品？”
　　后续的话语被堵在嗓子眼，林景扯动嘴角，勉强保持绅士风度，继续说道：“我是来邀请您前往……”
　　不等话语说完，江月落抡起黑红交织的大镰刀，以刀锋抵住林景的咽喉。
　　“老娘最讨厌不义之徒，不管你是谁，不论你代表谁，现在立刻马上，滚！”
　　镰刀刀锋有所磨损，却不妨碍那股凶戾气息透入毛孔。
　　林景顿时不敢再发出一个音节，灰溜溜离开蛋糕店。
　　江月落起身，把大镰刀扛在肩膀上。
　　“小女娃，你是要去叶家铺？”老绅士浅笑道。
　　“我才不小！”翻起白眼，江月落哼唧出声，迈开两条穿着迷彩过膝袜的长腿，走向叶家铺。
　　“这女娃身上藏着暗影猎团的气息，倒是有点意思，大清早的黑眼圈那么重，肯定是昼夜兼程的赶路，专程跑来通海，”老绅士微不可查地摇头，眼底闪过晦涩微光，“难道他们也注意到了叶家铺夫妻二人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