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中国哲学也就是真正影响我们这个民族的智慧，总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柔弱。现在大家基本对柔弱胜刚强这句话无感，大部分人认为佛老学说消极或者只顾自己逍遥等等很多这样的看法。但是从海面上怎么能看到海底有什么东西，站在山脚下的人看山顶上的人当然觉得小如米粒，大海的静和一潭死水的静能一样吗？看中国的近现代历史，似乎看不出中华文化的优势，特别是科技的光芒太过耀眼，强烈到让人们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可是世界上不断发生的冲突和个体的痛苦已经证明目前还是没有解决人类的根本问题。那么真正的中华文化能告诉我生命的真相吗？能从中获得至高无上的真理吗？能让每个人获得自由与幸福吗？真正的中华文化到底在讲什么？
　　进入中国哲学领域的明显感受就是大脑停用，学习西哲的时候思考地脑子疼，而现在完全相反，完全不用思考，全靠心灵感悟，感悟这个词后面再仔细介绍。想要真正想搞明白中国哲学在讲什么最重要的就是实践，大家都在讲中国哲学是一门实践的学问，再结合老子讲的‘上士闻道勤而行之’我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我就把自己当小白鼠，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不管当下处于什么样的阶段不能在那个阶段停留太久，我必须试一试新的道路。那些古代先贤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如果不做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实践的过程中我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我会做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理性，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王德峰老师讲要出世后入世，我仔细想了也觉得要学习古典文化必须这么做，所以决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出世实践，出世不是身体出世，而是心，比如梭罗的瓦尔登湖，那是身体出世，而心没有。我虽然身处闹市但是有意识地在心理上斩断与外界的联系，大脑停止一切思考。我知道中国哲学讲柔、慢、静，所以我先营造这样的生活氛围，尽最大的努力让生活慢下来，回家次数减少，除了正常工作外几乎没有任何社交，常看的手机软件卸载，尽量不看新闻不看短视频不追剧，吃穿用一切从简，几乎每天晚上下班去小树林静坐或者散步，静静感受大自然，边走边看风景边听古琴曲或者大提琴古典曲子，绝美。
　　周末整天呆在小树林，看风景看经书。接下来我经常会沿着环池路散步，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大片荷花，还有几只鸭子欢快地游来游去，湖边有芦苇和沿着岸边栽的一排柳树，慢下来的生活有种久违的感觉，似乎看到了很多平常被我忽略的细节，微风轻拂柳枝，垂到水面的柳枝随风轻轻摆动扫过水面泛起阵阵波纹，这一刻真是太美了，这些轻柔的柳枝让我的心也泛起涟漪，我感受到柳树的魅力了。傍晚的湖面因白天下过雨显得更为静谧，行人极少，静静站在观景台上看着空中明月、湖对岸的柳树和水中倒影，听到不同的虫鸣，我的心如湖面一样静谧，这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柳岸远山图》《山径春行图》《阳合生意图》，马远是不是想表达这样的心境，他是不是也曾像画中人那样感受过自己寂静的心。
　　大自然让我感到轻松自在，自己的情况也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起起伏伏思想变化莫测，在这个暂时能喘息的地方我静静感受自己内心，离开思想领域来到心的领域，我观照到心底的念头像流星一样飞快穿梭转瞬即逝，我有意地去感知这些念头，因为我要细细地去了解‘我’。接下来的生活我时刻观照内心的那个‘我’的想法，跟不同的人接触时展现出来的行为语言及内心活动，然后进行分析。下面我只叙述自己学习中国哲学大体的过程，详细的过程在文章最后附加的日记中。
　　我开始浏览经书，庄子是首选书籍，坛经搭配着印度剧《佛陀》一起看。刚开始看坛经的时候知道里面讲的禅定就是自己一般看到的打坐，我也试了一两次，完全不行，很煎熬还很容易困，所以就想着要不要强迫自己去做，又回想了自己一直求知的过程，分析了下认为还是要顺应天性，所以就不去打坐了，而是依旧以非常放松自在的状态看看庄子和坛经，慢慢领悟其中的智慧。看了剧之后对悉达多了解了很多，每看一遍就能从中看出新的东西，看剧能根据禅宗的佛法和剧中佛陀的经历来推断佛陀教导人们不同行为背后的意图。读庄子和老子，他们讲的更多偏人间事，所以我就根据自己的现状，生活中的事情对照着去思考理解。比如人间世这章中讲不成材的树才能长得高大，有用的树会招来砍伐之祸，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我时常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就觉得自己很没用，看到这里我在想庄子竟然告诉人们没用才是有利的事情，说实话，我没办法认同这个观点，明显在生活中事业有成很多方面做的好的人就是更幸福，也会被人重视尊重也会有更高的收入，没用就是生活的不好自己也对自己没有认同感会觉得自己很失败，这怎么认同？但是，既然我已经打从心底想搞懂中国哲学的内容，所以我决定暂时试一试，相信庄子，有用不值得追求。这件事很难，打从心底接受这个观点就相当于我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和最该奋斗的年龄放弃一切追求，这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但是庄子是谁呀!这可是几千年才会出现的一个大人物，至人跟普通人的想法能一样吗？而且我自己看历史的时候其实也感悟到这点了，多少王侯将相名士才子从眼前不断出现又消失，最后还不是烟消云散，毫无痕迹，多少丰功伟绩万千宫阙现在又有谁记得，还不都化作历史的一缕烟尘。还有庄子写的猴子朝三暮四的故事，我的理解是也许我认为不好的事情也只是因为我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貌，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太狭隘，太片面，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要混同是非不计较利害得失，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既然天地万物是一体的，就没有是非与利害。‘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看到这句我的理解是不管处于多么不好的境地都不要嫌弃或者觉得难以忍受，要泰然处之，依旧要保持慢节奏的生活状态，这样就会接近道，‘道’是什么我想知道。不断看庄子和老子不断感悟，似乎出现了一种感觉，往里看的感觉，还有些像心内收的感觉，还有点心下沉的感觉，有点难以描述。同时继续看坛经，坛经虽然是文言文但是看着看着感觉除了一些揭语搞不懂，其他的内容表面的意思都能看懂，有些句子感觉有种纯粹的美感，比如‘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坛经标志着佛学中国化是什么意思我还不清楚，但是比起其他佛经，坛经真的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每一句都感觉有魅力，在吸引我去搞懂它的意思，我静静地去感受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内外明彻，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等等这些词带来的纯净的感觉。
　　还有看到这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这可不就是我现在真实的心境吗？我被那些念头缠住了。还有随时随地的攀缘心，举个例子在公司大家闲聊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我’也特别想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我的理性告诉自己不要参与这些毫无意义的聊天，但是拉都拉不住，‘我’非得讲，不知道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存在还是怎么回事。在地铁上看到一个皮肤好的女生或者指甲很好看手也很漂亮，心立马就跟着人家跑了。我是发现‘我’有很严重的儿童心理和女性心理，但是理性的那个我对所有的事都不上心，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就很睿智又很简单。但只要我身边有人，我就会失真，哪怕一个人，都会引起我的心念起伏，就相当于呆在我身边让我觉得放松安定的人几乎没有，就感觉‘我’一直警惕地盯着旁边的人，内心是绷着的。平常与人来往时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言不由衷的话语和迎合周围环境的行为，超过两个以上的认识但是不熟悉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我会非常局促不安，想逃离。还有当别人跟我讲话的时候，‘我’总是会在短短几秒揣测很多对方的想法，陷入自己的幻想中。有时候我感觉是不是大家都是这样，我的两个同事一起合作一件事，意见不和到最后没法沟通，两个人都给我讲，但是我发现他两根本就没在一点上，我就劝其中的一个人说另一个人不是你想的那种想法，因为我是清楚两人的想法的，但是劝说无用，那个同事依然固执地觉得对方就是有自己认为的那种想法。神奇！
　　金刚经中我知道最重要的两句是‘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第二句我不知道怎么理解，第一句我在想如果它的意思是我所看到的一切人事物都是虚幻的，这样我会恍惚的，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怎么能说是虚妄的呢?这种理解我没法接受。我还有另外一种理解，我所看到的人事物转瞬即逝，只不过我用自己的寿命长短作为认识时间的参考，就有了自己眼中的世界，其实看历史我感悟到这点了，这样理解我在生活中就会不那么计较所有的转瞬即逝的事物了。
　　就这样我按照自己的计划和方法不断进步，慢慢地我发现心里出现了一股舒服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最后竟然流动起来了，从心脏旁边流动到胃然后顺着胸腔中央的一条通道上流到脖子下面，再流动到两臂，它会在我们知道的穴位跳动，就像手腕处的脉搏一样跳动，我真的很震惊，一直以为提高自己的修养是精神的活动，就是思想或者境界，都是无形的东西，虽然这个也是无形的，但是现在竟然有感知，而且以前认为的是假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可想而知我的震惊程度。气功是真的，中医里面讲的气也是真的，我的认知被颠覆了，我查阅了很多古书非常确定人体内有一套气脉流动网络，只能感受到看不见，而且自从心里出现了那股心流以后躁郁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只要气脉通了就能治愈身体的各种毛病，我很高兴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认识的所有人，就因为一直以来气功大家都知道，但是真真假假谁都说不清，所以他们的回应非常平淡，有些人会开玩笑，有些人觉得我魔怔了，有些人并不在意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就随便听一听，但是我真的很想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这种舒服的感觉，我就告诉他们这是人生终极智慧的方向，身体会很健康，然后推荐他们每天打坐几分钟。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是多么多么的重要，尝试做的仅仅两三个人也就坚持了几天，一周都不到，他们说太难了。然后我又找了一套非常简单的气功练习功法，只找到一个人练习，我妈还是我就苦口婆心劝呀劝，她才勉为其难把她的广场舞换成了气功，我家里人现在基本都觉得我活在虚妄的幻想中，都督促我做正事，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我继续琢磨另外一个问题气功是坑蒙拐骗这种认识是从哪里来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认识，是集体认识。去查阅了相关气功发展史的视频，看到头顶铝锅接收宇宙信息的一群人我真的要笑死了，群魔乱舞，花样百出，真的是服了。唉，这就是有再好的家底也扛不住一群猪队友。建国不久刚开始气功已经被认可并推广，后来猪队友的操作使得画风突变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最后一刀切气功被禁止了，也就造成现在大家认为气功是骗人的这种认识，后来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大家一心去挣钱了就没人关注这事了，基本是这个样子。
　　接下来的时间我还是坚持按照之前的计划散步，看经书，打坐，在日常的小事上调心，慢慢地气脉从两臂到双腿到脚，然后从背部中央到头部。过了几天后我慢慢感觉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心里无比轻松自在，似乎大部分的烦恼和担忧都消失了，在特殊敏感时期的想法情感统统消失，大脑和心里都空空的，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没有像之前那样总觉得人间疾苦，所有人都在挣扎，那种状态下看得真真切切，所有人都活在恐惧中，现在就觉得一切都很熟悉很正常，大家安居乐业。过去几年的生活似乎是别人在主导我的身体，现在只留下心底深处的深处的愉悦感以及气脉，其他的统统消失。如果不是这两个感觉还存在我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我的臆想。不管怎样我还是会沿着之前的路继续探索。
　　我还是每天会去松树林禅定，当我被松树环绕，静静坐在长椅上看着被风吹动的松树枝的时候想到了马麟的《静听松风图》，情景再现。不仅能看到晃动的松树枝，还能闻见松树独特的香味，在林中穿梭的小鸟叽叽喳喳，偶尔会听到几声蝉鸣，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愉悦，微风触动头发和衣服，很凉快很宁静，太舒服了。偶尔会看着天上的云彩慢慢游动，聚合离散，变换形状和颜色，偶尔闭着眼睛感受内心深处溢出来的喜悦，无比宁静。也许只有真正体验过这种内心愉悦感觉的人才能塑造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佛像雕塑，珠圆玉润，淡淡的微笑散发出的静谧、纯净和祥和。